然而此刻,他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带微笑,“还记得林媛媛和舒芯吗?”
“舒芯腹中的那颗药,价值不菲,但物有所值——不是吗?”眼角划过一道犀利,他十指交叉,按压仇恨,继续说:“林媛媛的妹妹林小夕,被两个车夫伺候,啧啧,不知那是什么滋味?”
暮雪芒刺在背,瞬间觉得狼入虎口!
“你想做什么?”她心惊胆战,眼前如有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遮天盖地地撒落下来。
“做什么?”他一声冷哼,面露狠色,“帮晨颜一个忙,找十个人,做了你!”
话落,便按下手边一个开关,沉声道,“叫十个弟兄进来!”
暮雪陡然起身,惶惑地奔至门边,旋转把手,使了死劲,却依旧转不开,她回眸,却见金黎明一双眼黑暗无边,“贱命一条,却不知好歹,背叛晨颜,残他身体,他竟还死心不悔!今天,我就把你逼到绝境,撕烂你的身体,让这一笔血污从此横亘在你俩之间,使你俩此生无法跨越!”
那十个弟兄推门而入——暮雪急退,目光寒战,伺机逃出生天。
然,力量悬殊,她不过是个高中女生,对方却是十个大汉。逃不出去了,她声嘶力竭地喊,发了疯,像个咬人的小兽,却终究寡不敌众!
她涕泪交加!
金黎明来至她身边,静默,观战。
而后,踩住她的手,冷语道,“我不管你爱他,还是恨他,今夜一过,你再也回不到他身边!”
起身,丢下一句,“尽情地喊吧,我这儿隔音好,纵然你哭天抢地,外间也是寂寞无声。”
随后,他便离去了。
他还有约,约的正是晨颜,他们一起去看画展。
晨颜,断了一条腿,但是在义父面前,却依旧神清气朗。他们谈论着画展,一一探讨细致之处,晨颜面色平静,灯光下,一张脸俊俏而又静好。身边不时经过一些妙龄女子,不禁偷偷瞧他。拄着拐杖的残疾帅哥,更加令人怜爱!
一边是高雅的赏画,一边是凄惨的煎污!
晨颜一笑,满堂生辉。身边有女子向他要联系方式,他都一一轻巧拒绝。金黎明旁敲侧击,“美女近身,你都毫无反应。莫非——还惦记着姓暮那女人?”
“她?”晨颜微微挑眉,若有思忖,随后瞧了瞧手中拐杖,不无遗憾地道:“惦记!怎能不惦记!她断了我一条腿,我又怎能轻易放过她?”
慨叹之后,继续赏画。
暮雪那一端,却早已污秽不堪。
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生生死死,都无法洗刷身上的污秽。从今往后,一条天堑横跨在她与晨颜之间,二人终究咫尺天涯了!
她以为自己将会这样死去!
天明了,那十个男人“吃饱喝足”,大腹便便地离去了,独留她倒在血污之中,难以起身!是谁救了他呢?——来者是宴容!
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当那十个男人正开门时,他满面愠怒地站立在门前,浑身带着无尽的黑暗,抬腿,挥拳,与十个男人展开厮杀!恨,恨他们手段残忍,欺凌暮雪!是故拳拳带火,不留情面!打至最后,吸引来了另外的帮手。那一群兄弟帮衬着十个男人,齐齐围困宴容!
宴容步步后退,退至暮雪身边!
他低头,看一眼浑身血污的女孩!眼一紧,面上充斥着复杂神色,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嘴角不可遏制地一抖!一双眼黑得不见底!
脱下身上衬衫,覆盖在暮雪身上!背起她,往外冲!“她是裘少的女人!你们竟敢动她,你们不要命了!”他嘶吼,一双眼瞪得要脱出眼眶去!
金黎明的人越围越多。
可是,他们没有上头的命令,不敢随意行事。一个带头样子的人物说道,“放他走吧。这小子是裘少身边的跟班——金先生叫我们动女人,可没叫我们动男人!”
“放他们走吧——反正已经玩够了!”
“不如问问金先生?”
群龙无首,倒有人提出个不错的建议,电话问金先生。一通电话过去,彼时,金黎明正指着一幅玫瑰的着色点,与晨颜细细品析着。恰巧说到玫瑰上的利刺,那玫瑰再美,始终带刺,人若要触碰,首先就得伤了自己。似是一番说教,金黎明话中有话,玫瑰暗指他人。晨颜抿抿嘴,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不如拔掉玫瑰的刺,可终究不是原始的玫瑰了。我倒宁愿喜欢带刺的美。”
手机铃声响起,金黎明接起电话,正是手下那群弟子询问是否放走臭丫头与浑小子。金黎明不动声色,淡然一句:“可以。”
挂下电话,转身对晨颜淡淡一笑。
晨颜不以为意,心思依旧在那玫瑰上。
如今,裘晨颜一派闲散地坐于灯光之下,幽静的一浮生茶庄,响起他清冷的一句话:“请君入瓮,旧招了。”
整整衣衫,动作那般优雅!
暮雪猛地掀开窗边竹帘,眼见楼底却是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门打开,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出,身带凶气。
她陡然落座,面色苍白,“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一瞬间又痛哭失声,“你知他们对我做过些什么吗?”
——“知!我知得一清二楚!是故此番那十个男人也一同上来!大家齐聚一堂,把话摊开来说!”
端的好狠!他面无表情,无波无澜,一张脸在灯光下尤为冷凝!
“晨颜……”她一声哭,无语凝捏,“你放过我,可好?”
但见他偏了偏头,微抿嘴角,略有沉思,近身上前,问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若得我心,我便放你走!”
她抬眼,泪朦胧,凄楚可怜,不知他意。只听他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你可愿和我一起离开?忘却一切往事,只我们两个,重新来过,去往天涯海角,可好?”
他从未如此真诚过!
一室寂静,他的一双眼充满光泽,殷殷切切的全是期盼,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楚,“忘却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家事尚未处理好,感情又来逼迫她了!她茫然无措,只觉得身在汪洋大海中,狂风巨浪盖过头顶,她寻不到半点方向!做人真是太难了!
——砰!剧烈一声响,厢房之门被重重撞开,一群不速之客堂皇而入!来的不是客,是兽!惹得暮雪怒目圆睁,她认出来,那带头的几个通通是那一晚的刽子手!还有后面那一些,她认不出来,她当初痛不欲生,哪里还有心情再一个个记下!可是,只光光前头几个,她就已经咬牙切齿地恨与怕!不得不陡然起身,紧紧地挨延过背后墙壁,缩着身体,瞪着眼睛,双唇紧咬,死死防住他们!
“裘少。”带头人面向裘晨颜,恭敬问候,等待命令。
却见裘晨颜抬起一手,是噤声的动作。
他岿然不动,在一群黑道弟子面前,自有少公子的威仪。
暮雪旋目而下,泪花攒动,她不得不咬着牙,从齿缝里硬生生地挤出两个字,“晨!……颜!……”一字一动,吐字艰辛,带着苦难与恳求,心如刀割。
他却面色平静,灯光掩映中,一张脸俊俏得出奇安静,仿佛月光下的白如霜。他迎上她的目光,淡定回道,“唔,想好了吗?”
“要么,跟我走,要么,被他们带走。”
他没有办法了,想不到该怎么办,只能将两人都囚禁在困局中。
暮雪浑身战栗,泪水汩汩滚落,她痛得直不起身子,只能苦苦低诉道,“要怎么回去?怎么回去?我们中间横亘了好多血债,无法说忘就忘!他们——”她伸手一指,恶狠狠地指住眼前这群男人,“他们……”,泣不成声,“他们……在我身上的阴影,怎么抹去?你能忘,我却做不到!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
她放声大哭!
晨颜面部一抖,尽管他极力压制,然而此刻再难按压心中的触动,他压制着声音,不急不缓道,“我也知没有办法,但是总归要有个解决!”话落,他手一挥,见那十个男子齐齐上前,先是带头人,从臂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寒光一闪,刀身已然没入他身体,他双膝跪地,忍着痛,艰难道歉,“暮小姐,对不起,上次是我们不对,今天来向你致歉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汩汩汩地外涌!
血债血偿,晨颜想不到他法,唯有如此!
暮雪却触目惊心!
第二个男人上前来,亦是一刀!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齐齐跪在地上,以自己的血液洗刷自己的罪孽,请求当事人的原谅!
“疯子!”只听她一声骂,“疯子!全是疯子!”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喊出来,“啊——”延绵不绝的喊声,带着哭腔,发自肺腑,哭天抢地的沉痛,撕裂人心,划破夜空。
“为什么要逼我?”
晨颜闭上双眼,“你是我的人,他们动你,自然是要吃报应的!”
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一命换一命的誓言,暮雪此生此世都是他的人。他们还有漫长的未来,明天,后天,一辈子……究竟是什么人横亘在中间,令他们心生嫌隙?
“也许我不懂爱,更不懂恨,我只知,你是我的人,你就不能被人伤害!”他没有办法,他是金黎明的义子,金黎明从来都是耍狠的人,他一招一式,悉数看在眼里学在心里。
当初金黎明要奸污她,为的就是两人天长地久地分开,如今他却反戈而施,他用尽一切心思,也要和她在一起。
“阿雪,跟我走吧……”
他伸出手,在一片血光之中,在温存的灯光之下,向她展望重新的开始。
——陡然,门外突现一人,长身而立,目露惊光,嘴张大,无法自制地唤了一声,“暮雪……”
来人是白露。
他听到异样动静,遂从隔壁出来瞧一瞧,不想瞧见血粼粼的一幕。
终于来了一个局外人!暮雪犹如溺水之人突遇稻草,只得穷尽力气地抓住他,以求脱生!她眸光一闪,急口而出,“白露!”是战栗之后的惊喜,如见曙光,她拭去眼泪,朝他伸出手,“白露,带我离开……”
晨颜向她伸手,乞求她回归,然她却伸手向外,对着另一个男人,她将“离开”二字赠与他者。
白露只身闯入血光之所,倒也镇静,竟然毫无畏惧地冲过那十个男人,无视晨颜,一把拽住暮雪空空伸展的手,而后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入怀抱中,“我这就带你离开!”他竟在她耳边说出这样一句话!还靠得那么近!
晨颜伸在空寂中的一只手,突然间握紧了拳头!他用十个人的血,成全了暮雪和另外一个男人!
拥抱之后,是那深沉的眼眸,温存至极的,一个期许,一个恳求,一拍即合,两相落实。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穿过那十个淌血的罪人,撇开一切地离去了。
砰——晨颜拳头捶打在红木桌上,愤怒起身,一张愠怒的脸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那十个男人还跪在地上,不敢有所动。晨颜眼一闭,再睁开时,眸中光芒如赤焰,一指狠辣无比地指向门外,“滚——统统给我滚!”语罢,又捧起桌上茶盏,一个一个使劲地砸在地上,砸在门上,砸在他们仓皇逃去的后背上。青花瓷的杯子碎裂了,四分五裂,茶壶也哐啷坠地,摔得粉骨碎身!
他支着断腿,气咻咻的,眼里忽然泛过一道冷光,心中紧锣密鼓地盘算起下一道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