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步调日趋渐行地走向末梢,盛开在夏秋之间的紫茉莉是乡野的常客。只是,我无法目睹满片的满丛的小花,但能够聆听它们的絮语。
紫茉莉代表着清纯与质朴,它们足以与荷花媲美。若荷为王妃,但愿一朵朵的紫茉莉成为公主。或许,这也是自己对晴天的希冀。
明日便是晴天前往大学校园报到的日子,我埋首为她操弄行李。
晴天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我生怕她衣服未带够,也担心她落下任何重要的东西,比如录取通知书、银行卡之类的。
客厅里,我一边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袋,一边冲正在收拾房间的晴天嚷道:“你要检查东西带齐了没,也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
“我知道了,你就把心放好嘛。”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十分清楚,我亦听得非常清晰。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我有些疑惑,这时候会是谁上门。当我打开屋门,爸妈的笑容映入眼帘。
“爸,妈,快进屋吧。”我热情招呼两位长辈进门。
走至客厅,晴天边走出房间边问道:“姐,是谁来了?”
当晴天出现在大家面前,父母微笑看向她。
“他们啊?”晴天轻柔问道。
我答道:“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母亲搭腔道:“这位一定就是晴天了。”
我说道:“是,她也是我的妹妹。”
接着,父亲从容说道:“晴天,恭喜你考上大学,而且是被重点大学录取。”
见晴天有些愕然,我忙上前摇摇她的手臂道:“晴天,赶快向长辈打招呼啊。”
察觉自己的失态,晴天回过神浅笑道:“叔叔阿姨好。”
母亲和善应道:“晴天真乖。”
这时,父亲递上一个果篮道:“这是为晴天准备的,希望你学业有成。”
晴天接过果篮,脸上的笑有点干硬。看样子,她有些吃不消。只是,她尽量保持自然地礼貌说道:“谢谢叔叔。”
看了看沙发上的行李袋,母亲说道:“这么快就收拾行李了。”
我说道:“明天就是报到的日子,所以得准备一切了。”
父亲笑言道:“幸亏来了,不然就错过了。”
语落,晴天对我说:“姐,我去洗水果,你和叔叔阿姨聊聊天吧。”
我向她点头示意。于是,晴天提着果篮走进厨房,我和爸妈则坐定在沙发上。
只是,父母此番的探访除了贺喜外,还另有一事要与我交谈。
沙发的一角静置着行李袋,还有三两件未放入袋中的衣服。我与母亲并肩而坐,父亲独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父母从未来过家里,只是偶尔会到新尚看看我,多半的时间都是我到秦家看望他们。我并不怀疑父母到家中亲自祝贺晴天的真心,然而,我猜想爸妈还应有话对我说。
前阵子,我忙着新尚活动的事。这阵子,我得操持晴天报名的事。因此,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回秦家。
见父母均是沉默,我感到他们有心事。“爸,妈,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父母二人对视过后,母亲说道:“芷淇,你知道欣淇和夜轩分手的事吗?”
我给予他们肯定的答案,而这也不是值得欺骗长辈的事。
“其实,我们也正想和你谈谈这件事。”父亲的语气中透露一丝无奈。
“这事有什么好谈的。”看看他俩,我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说道:“可欣淇口口声声说是你抢了她最爱的人。在她眼里,你成了一个坏姐姐。”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的。至于她是怎么想我的,我也控制不了她的思想。”我开始变得无所谓,因为再多的解释都是徒然。
父亲淡然开口道:“郁怡,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是欣淇误会了你,也是她太偏激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对你的不尊重。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亲姐妹。”
在我欲开口时,晴天突然站在父亲的身后。她满脸愤然道:“什么亲姐妹?秦欣淇什么时候把郁怡姐当成亲姐姐了?她只会把姐当成情敌,心里有的只是怨恨,哪里有亲情可言?”
晴天的举动令我惊异万分。可是,我不得不喝斥道:“晴天,不许你这样对长辈讲话,你的作发太失礼了。”
晴天走到我面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姐,我是在为你抱不平。还有,与其让你谅解秦欣淇,不如请秦欣淇不要来找你的麻烦才对。“
“够了,我要你立刻回房间反省自己,否则今晚你就不用吃饭了。”我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亦在压低自己的声音。
“哼”了一声后,晴天气嘟嘟地走进房间,并用力关上放门。
撒过一通火,我忙致歉道:“爸,对不起,我为晴天的冒犯向你说抱歉。”
父亲低沉说道:“其实,晴天说得没有错。问题的根源是在欣淇身上,是她放不下一段感情。可是,我还是请求你能包容她,不要和她计较。”
母亲附和道:“是啊,我们不想看到你和欣淇形同水火。身为姐姐的你就多包容包容妹妹吧。”
“爸,妈,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我会多让着欣淇的。”看着父母痛心的模样,除了答应他们,我不知如何抚慰他们的黯然神伤。
当父母握住自己的手儿露出笑容,我体会到他们的两难与操心。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而割肉是多么残酷的事情。所以,我怎能让他们承受如此磨难。
时空交替变换,人类仰仗地球而生存。换言之,孩子亦仰仗父母而站立在世上。当我们长大,他们老去,父母则依靠子女而安享于人间。
季节改变了温度,父母与子女之间却是相互的变迁。
父母走后,我欲将未放进行李袋的外衣整理好后置入袋内,骤然,我想起尚呆在房间里的晴天。
“对了,该哄哄她了。”喃喃自语中,我放下手里的衣物。
拄着拐杖,我走进晴天的房间。对于我的入室,晴天视若无睹,只是呆站在原地。
走到她身旁,我轻言笑语道:“是不是不服气啊?可是,我觉得心里不爽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耶!”
随后,我坐在床上。
晴天面向我,她理直气壮道:“我不想看着你受委屈嘛,而且,叔叔阿姨明显是找错谈话对象了。你非但不站在我这边,甚至还罚我不准吃饭。”语毕,晴天还摆出一副受屈的模样。
我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我不想晴天和父亲闹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晴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而且,我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你的态度有问题,毕竟你面对的是长辈。”此时,我像一名老师,而非晴天的姐姐。
“姐,我知道错了。”听了我的话,晴天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随即便服软。
凝望她,我会心而笑。
旋即,晴天坐在我的身边,她关切问道:“姐,我今晚还可不可以吃饭啊?”
“当然可以啦!”我扑哧笑道,“不仅可以吃晚饭,而且还要吃顿丰盛的。”
搂住我,晴天娇气说道:“我就知道姐姐是心疼我的,就算是罚我也不会是不给饭吃。”
沉浸在甜丝丝的气氛中,一股感伤莫名掠过心尖。当晴天不在自己身边,当我不能在想她的时候而见到她,我的生活扩散出一处无人能够替代的苍白。
嗅着晴天发丝传来的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我变得贪婪而依恋。当视线落至窗外,我似乎看见大片的紫茉莉,晴天则站在其中向我挥手,朝我微笑。
若是自己没有在意的人,亦没有人在意自己,那么,我的生命便化成一座孤岛。里面没有植被,没有动物,生活了无趣味。我亦相信,“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的话。人类有爱有恨,有恋有怨,有悦有伤。我们能够看清看透,却不能磨灭它们存在过的印记。
与晴天相拥,微笑的弧线勾勒彼此的轮廓,完成我们幸福的容颜。
当夜幕统治大地,我和晴天结束三菜一汤的晚餐。
尖椒牛肉是晴天钟爱的一道菜,此外,她喜欢喝汤。所以,我特地煲了一锅玉米鸡肉汤。然而,度过今夜,我便无法常常看到晴天品尝我的手艺的模样。在一片欢乐中,我隐有惆怅。
晚饭后,当我准备捡碗收碟时,晴天主动包揽了收拾餐桌和洗碗刷锅的活儿。对此,我满脸笑意。
打开电视,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起初,我扭头看看忙碌的晴天,张望她走进厨房又走出厨房的身影,我倍感欣慰。而电视里正上演《爱上查美乐》。
面包店里,得知以烈回国消息的美乐惊喜万分。随之,更多的焦躁浮现在美乐的面容中。由于病情严重,以烈的视觉和听觉能力有所下降。可是,以烈却在开车,这对以烈而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美乐必须尽快找到他。然而,她不知道,他正坐在街道对面的车子里凝望她oooooo
大概是心有灵犀,或是彼此间的共同记忆在作祟,美乐在两人曾经光顾过的面摊找到以烈。关于他的爱恋,关于他的顾虑,关于他的害怕,她都知道。当她抱住他,两人是合二为一的,还有新生命见证他们的此情不渝oooooo
我们不能排除泡沫剧的虚构性,亦怀疑故事的真实性。然而,感情的戏码是作品中不衰的精髓。即使结局是悲剧,情感却始终没有尽头。因为有人传承,有人颂扬。
这时,晴天坐在我的身边。
我柔和问道:“都干完啦?”
晴天骄傲答道:“那当然咯!”看了看电视屏幕,晴天毫无疑问道:“是《爱上查美乐》啊!结局留下了悬念,不过,美乐应该是和以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说道:“但愿如此。”
其实,我看过这部剧。在爱情的丛林里,我们会遇上野兽,会碰带有毒的植物。纵然站在迷惑的面前,我欣赏的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坚守。关于这一点,我知道美乐便是如此。无论美乐与以烈能否长相厮守,两人都抱有对对方美好的记忆。
沉思中,晴天握住我的手。
“姐,我希望你和席枫哥可以一直在一起。我相信有他在你身边,你会得到幸福和快乐。”晴天的眼里满是希冀,弥漫的是真情意浓的疼惜。
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淡然说道:“我也希望能一直和晴天在一起。”
“我才不要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晴天抽回手。旋即,她戏谑道,“因为姐姐要嫁人,我也要嫁人的。”
接着,我们笑作一团。
屏幕里依然上演着美乐和以烈的故事。现实中,有人是美乐,有人是以烈。纵然碰到相似的意境,有凄美,也有唏嘘,却无人可以遵照他人的意愿而做出选择。
客厅里,我与晴天共看美乐和以烈的爱情命运。
翌日上午,席枫来到家里,接着送我和晴天去机场。
坐在车里,我们由喧嚣行至空旷。我与晴天一直紧握对方的手,车内弥散着柔和的歌曲。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大概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车窗外,所有的景物仿佛看穿人世间的悲欢,晴朗的天空亦是不悲不喜地迎接一场离别。街面宛若礼仪小姐,我们免不了碾压它的身躯。这不是欺负,而是不可驱赶的必需。
看看外面,我寻不到天幕中的一丝惨白。
一路上,每个人沉默而从容。
当车子停靠在机场门口,我和拎着行李袋、背着斜挎包的晴天先进入大厅。席枫则去泊车。
偌大的候机厅里,有人忙碌,有人淡然。与晴天面向而站,我为她摆弄衣服。晴天向我做鬼脸。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姐,等到寒假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又不是出嫁,别这么煽情啦!”
我拍掉她停放在肩上的手说道:“如果是出嫁还好咧,那样的话代表有人照顾你。”
“姐姐还没有嫁,哪能轮到我嘛!”晴天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
我揉揉她的发说道:“到了外地,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表哥送了一份礼物给你,还有丁翎买了些吃的给你,我都把东西放在行李袋里。等到了学校,你再打开吧。记住,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音一落,席枫小跑到我身边。
搂住我,晴天的话语如音符般掉进耳朵。“姐,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不过,你也要好好保重。”
松开我,晴天对席枫微笑道:“席枫哥,我姐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让她伤心,或者做了任何对不起姐姐的事情,后果严重哦!”语落,晴天亮出拳头。
席枫做出服帖状道:“小的不敢,小的一定会全身心善待大人的姐姐一个。”
“嗯,你做得很好。”晴天显得安心许多。随后,她拉住我的手说,“姐,你和席枫哥要好好的。我要走咯!”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必须忍住。“一路顺风,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
席枫说道:“保重自己,你就把姐姐放心地交给我。”
随即,晴天拎起行李袋,然后向登机门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