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席枫载着我去买素饭团和珍珠奶茶。这些吃的喝的都是为丁翎准备的。
当席枫提出送我回新尚后,我接到丁翎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人前来应聘,让我赶紧回去。挂断手机后,我和席枫上了车。
车内飘散着清淡的薰衣草香味。席枫知道,我反感闻到关于车子的气味,那种味道让人感到压抑而头痛。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目视他的侧脸,甚至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这时,席枫开腔道:“你这样毫不害羞地看着我,是因为我长得帅,还是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我扭头看向前方说:“你少臭美了。”
席枫说:“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当都是咯!”
“你还蛮自信的嘛!”
席枫说:“我在你面前是最没有自信的。”
我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
席枫说:“因为喜欢上一个人会令这个人变得在乎很多东西,也会变得脆弱。在喜欢的人面前,一个人会有两极的表现。”
关于席枫说的两极表现,我想那是一种反义词式的行为。在真爱面前,一个人可以很自信,也会很自卑。可以很阳光,也会很忧郁。可以很完美,也会很不如人意。无论是好是坏,我们不能磨灭爱的存在。
“无论是自信的你,还是脆弱的你,我只想和真实的你在一起。”
语落,席枫单手握住我的手。
每一秒,或是我们经过别人的车子,或是别人经过我们的车子。我们陌然不相识,但一同享受公路,享受与爱人共度的时光。
车子停靠在路边。在我下车后,席枫来到我身旁,然后,他从后座里拿出拐杖和食物。
接过拐杖,我便将它拄立起来。
我问道:“你和我回店里吗?”
席枫答道:“不了。回到店里你还有事情要忙,我呢就回学校了。”
虽然有点不舍,虽然想多和他相处一会儿,可我不能这么贪心。我说道:“好吧。不过,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席枫问道:“为什么?”
他淡淡的惊慌令我觉得自己像是对孩子恶作剧的大人。握住他的手腕,我笑道:“因为你要专心备考,我不希望你太辛苦了。”
席枫反握住我的手,他轻柔问道:“如果你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啊,会不会觉得日子难过啊?”
凝视他满是深情的双眸,我严肃道:“不会。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所以,我不会想你,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话一出口,我感到有些肉麻,而他听了则是一脸欢笑,其中夹有得意。抱住我,席枫的声音在我的颈部发散:“收起你所以的担心,我会认真备考,也会好好支配时间。也许,我们接下来见面的时间会变少,但我的思想每天都在和你相见。”
我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每一次的分离,我们都希望下一次的见面早点到来。只是,这一次有些漫长。然而,我们都在坚守一份等待。
离开席枫的怀抱,接过他递上的塑料袋后,我转身向新尚走去。我不知他是否在目送我,但我能够确定,彼此的眼里是对方不曾远离的身影。只要回过头,那个人始终在对方身后。
依旧走路有缺陷的我在接近新尚时便听到丁翎的声音,也看到她欢愉的表情。
“我回来了。”语落,我径直走到丁翎面前。
丁翎应道:“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将塑料袋放于玻璃柜面上说道:“这是买给你的,既可以当午饭,也可以做零食。”看到反扣在桌面上的《月亮忘记了》,我接着说道:“又是几米,你还真是迷他。”
丁翎笑眯眯道:“迷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起丁翎在电话里提起的事情,我问道:“应聘者呢?”
丁翎以眼神向我示意,嘴里边说道:“在那儿呢。”
我转过身子,对方随之从凳子上站起来。
看到对方,我们一阵呆然。
察觉双方有些不对劲,丁翎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我唤道:“表哥。”
欧阳陵诧异道:“郁怡,你的脚?”
“表哥?他是你的表哥?”丁翎感到不可思议。
我说道:“是啊,他是我的大表哥。”
后来,我和表哥在店内闲聊起来,丁翎相伴在旁。
对于他的到来,我大惑不解。随后,表哥告诉我,他是作为交换生而来到台北的。如今大三的他觉得时间较为宽松,因此打算找一份工作。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他看到店外的招聘启事后,脑海中便冒出一个想法,与其为别人工作,不如在熟人店里帮工。一方面,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另一方面,自己所学的正是绘画专业,且喜爱设计。
“郁怡,你的脚是怎么回事?”聊完自己,欧阳陵便将话题转向我。
我有些迟疑,甚至在纠结如何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丁翎回应道:“因为车祸,郁怡的脚造成粉碎性骨折。因此,她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欧阳陵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丁翎愤懑道:“要怪就怪某人,是他把郁怡害成这样的。”
欧阳陵疑惑地望向丁翎。
我连忙开口道:“阿翎,别说了。这事不能怪任何人,是我太粗心了。”
丁翎愤愤不平道:“你干吗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啊。要不是因为他,你才不会变成这样。”
我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我们不要再提这事了。”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欧阳陵风趣道:“老板,我是不是可以留在店里帮工啊?”
虽然有点惊诧,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愿意干这份活儿,自己又何乐而不为。毕竟是亲人,信任方面自然不成问题。于是,我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店里的新成员啦!”
不经意地,我发现丁翎与欧阳陵相互瞥视了对方一眼。见此情形,我的心里有点在打鼓,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
看看店外,依旧人来人往的大街,依旧车辆络绎不绝的路面。只是,当时光堕至深夜,热闹戛然,我们在梦田中迎接晨曦。
季节的伊始总在人们的慢知慢觉中降至,甚至成为被世人抛弃的孩子。可是,没有伊始的季节让人猝不及防,更无法窥探世界的神奇。
五月,夏季的起跳点,并昭告下一季节的到来。
贝郁怡决定招募新店员,这对她,对丁翎,乃至对每个人而言都是有利而无害的。生命中有承受不起的轻,生活中有承受不起的重,在轻与重之间,我们不能无路可走,而是另辟蹊径。
午时的天幕灰白得沉重,与阳光形成强烈对比。天空犹如垂暮之年的老者,而阳光成为朝气蓬勃的孩童。
送走了贝郁怡和席枫,丁翎独坐店内。手中关于几米的《月亮忘记了》成为她的陪伴者。
“于是,看见了,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的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永远不会消失?”它们是几米笔下变幻无常的美丽,而我们不愿让美丽变为丑陋,不愿期待变为失望。可是,变幻无常里充满了未知,也充斥着习以为常的官方论调,我们剩下遗忘或记住。
视线滑落在一幅幅绚烂的画作中,许多情绪在丁翎的心房里百转千回。在不喜不怒的缠绵下,所有的思绪凝成一团丝线,甚至迷失其中。
一点一滴地时光更迭中,丁翎沉浸在画的国度里任心绪飞舞。
此时,一名男孩走进店里,来到她的面前。
男孩约175公分的个头,右肩处挎着一个黑色双肩运动包。黑色的碎发,白皙的肌肤,色泽的对比给人一种迷蒙感。
男孩问道:“请问你们还招店员吗?”
丁翎缓慢抬头,当与对方视线相接时,她有短暂的愣然。将书反扣在桌面上后,丁翎答道:“招,而且只招一个。”
打量对方,浓眉、双眼皮,微挺的鼻子有种异域特色。虽然男孩的嘴角挂有浅笑,可笑容背后更多的是一种客套。
男孩问道:“这儿的待遇是怎样的?”
丁翎、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们这儿上班分为两班制,一种是早晚班,一种是中班。早班是上午10点至12点,晚上6点至10点。中班是中午12点至下午6点。每个月休息4天。如果有加班,我们将支付三倍工资。不过,老板暂时不在店里,相关的工资情况我并不了解。所以,你赶时间吗?”
男孩问道:“那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看看手表,丁翎答道:“估计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了。”
男孩说道:“我可以等老娘回来。”
丁翎说道:“好吧,那你随意咯。”
于是,男孩静然坐在玻璃柜旁。
随后,丁翎拨通贝郁怡的手机号码,打电话示意她有人来应聘,须她回来“坐镇”。挂断电话后,丁翎接着看《月亮玩具了》、
张望店内的布局及摆设,男孩的面容中隐有惆怅。关于这家店,现在只是她在打理了。这些年,不知她过得如何,不知姐妹俩过得如何。想此,男孩有种物是人非的感伤。
当视线移至丁翎,并落于她手中所阅览的书时,男孩有点惊喜。看着被翻过去的画页,他知道她看的是谁的作品,也知道书名。
不知是一种感应,还是周遭太悄静,丁翎抬起头。当发现对方眼中有一丝慌乱时,她觉得有些别扭。为打破窘境,丁翎和气说道:“是不是觉得挺无聊的?”
对方的和颜悦色令男孩松了一口气。他耸耸肩说道:“不会,只是被某种东西吸引了,一时失神。”
丁翎感兴趣地问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
男孩答道:“几米的画。”
丁翎看了看桌面上的画集后笑道:“哦,原来你也是几米的粉丝。”
男孩说道:“看来我们志趣相投哦!”
在丁翎眼里,男孩的笑容很优雅,很亲切。只是,每个人会有多面性,而我们希望认识对方最真实的一面。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丁翎和男孩之间的话语变多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阳陵。你呢?”
“我叫丁翎。”
“那你是姓欧阳,名陵咯?”
“是的。‘陵’是‘陵墓’的‘陵’。”
“这样哦,我和你的名字是同音不同字耶!那你喜欢画画吗?”
“我的爱好就是画画。”
问答交错的交流中,丁翎与欧阳陵的相处越发自然。两人几乎有种相见恨晚的相识之情。
这时,贝郁怡回到店里。
当贝郁怡见到欧阳陵,她的一声“表哥”令丁翎吃惊不小。原来,他们是表兄妹。经过一番交谈,丁翎亦得知,欧阳陵是一位大学生,而且是因为作为交换生而来到台北的。彼时,她有种身处云雾的感觉。
欧阳陵是贝郁怡的表哥,如此关系震撼她的心房。此外,他有可能会留在店里帮工,成为自己的同事,这也让丁翎惴惴不安。
原本,她以为彼此的交点仅因为这一次招聘。没想到,应聘者竟是店主的表哥。虽说这叫亲上加亲,但其中的关系让丁翎有点慌了心弦。
当话题转至贝郁怡的身上,她俩差点因为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而发生争执,幸亏有欧阳陵在一旁调节局势。
欧阳陵说道:“老板,我是不是可以留在店里帮工啊?”
虽说贝郁怡有些愣然,随后,她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店里的新成员啦!”
待对方话音一落,丁翎吃惊地看着贝郁怡。当双眸移至欧阳陵的位置时,他的目光亦停落在她的面容上。旋即,丁翎略微羞涩地转移视线。
当一切声音消失,每个人静静地坐在店里。贝郁怡仿佛若有所想。至于丁翎和欧阳陵,她的不自然和他的放松中隐藏着不被察觉的思绪。偶尔的四目相接令两人各怀心意。
玻璃总是如此透明闪亮,无论它们是否可以折射出人的情意,至少,它们不会弄虚作假,更不会伪装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