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国的日子里,我以工作麻痹自己,仿佛那是我最坚强的后盾,也是我最冠冕堂皇的伪装。关于席枫,他的陪伴令我觉得不孤单。可是,他的体贴入微宛若一把柔软的刀子,划破肌肤时,纵有鲜血溢出,却是幸福地疼痛着。
冬季进入尾声,我已经历一次死里逃生。在残缺的人生里,我应该学会珍惜。在韩国之行划下句点时,席枫提出去济州岛的想法,而我没有反对。
济州岛是韩国最大的岛屿,而且素有“韩国威尼斯”之称。岛中有韩国最高的山峰,汉拿山。然而,我无缘登上这座峰。其实,在一角眺望亦是一番不错的感受。我想象着被雾气环绕的惬意,想象着树枝上悬挂的冰凌。虽然不能切身感受,我愿保有想象的空间。
据说,海螺、海产火锅、烤石关鱼等都是当地的特色美食。除此之外,糕饼、盛蟹汤、芥麦刀削面等食物的味道也不错。在寒冷中品味热腾腾的美食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温馨的体验。
后来,我与席枫一同来到海边。
坐在轮椅上的我面朝大海。身后的乱石给人以苍凉感。不知它们已沉寂多少春去秋来,落寞多少夏离冬逝。不知一丛丛的野草能否为它们带来慰藉感?只是,乱石与野草很自然地相伴在对方身旁。没有嫌弃,没有拒绝。它们共同观望潮起潮落的更迭,相伴又一季。
站在我身后的席枫说道:“郁怡,看看大海,心情会舒畅些。”
我说道:“谢谢你,席枫。”
这时,席枫蹲在我面前,他握住我的手深情说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注视他,我问道:“你不介意我现在的样子吗?”
席枫轻柔笑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贝郁怡。”
当席枫起身时,我双手环住他的腰。原来,他的怀抱是这么的温暖,让人依恋。
听着海浪的声音,感受席枫的体温,我觉得自己不再寒冷,好像已走进一个春暖花开的天地,周围倾吐馨香。
几天后,我们回到台北。
原夜轩的到来打破了贝郁怡和席枫在首尔相处得其乐融融的生活。
每一天的日子,我们认真地将今天过得没有遗憾,也期待着明天的平凡和平安。当走至生命的尽头,一辈子的无憾与平淡何尝不是人生中最简单而温馨的句点。可是,世事难料成为生活中的定时炸弹,它爆破了贝郁怡和席枫在异国的怡然自乐。
有时,情感是一位专横的君主,因此,我们认为的保护变成了一把伤害心爱之人的匕首。只是,我们忽视了默默相守是一位无私的骑士。而王子却入侵了公主的生活,令其不知所措。
当晨钟敲响,席枫和原夜轩已守候在贝郁怡的住所前。
看到对方手里的花束,两人不知该是感怀彼此的默契,还是对彼此添加敌意。
面向而站时,原夜轩微微不爽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而且也带了鲜花。”
席枫不以为然道:“鲜花送心仪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是在追女孩子。”
觉得这是对方的挑衅之词,原夜轩不甘示弱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吧。”
席枫善意提醒道:“夜轩,你可以有后顾之忧的。别忘了,你是在和欣淇交往,她可是郁怡的妹妹。”
原夜轩略显反感道:“我会把问题解决的,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夜轩,你不要把自己弄得像一只刺猬。我只是不希望事情变得复杂,甚至走向不利于每个人的局面。”
体会不到席枫苦口婆心的原夜轩心高气傲地将自己武装起来。然而,当他向席枫说双方公平竞争时,他忘却了对贝郁怡和秦欣淇的公平。
原夜轩手中的白玫瑰是如此洁白。“我足以与你相配”的花语似乎在告诉追求爱情的人儿,相配亦是一种平等,一种对彼此的尊重和公平。
席枫怀中的红郁金香是如此耀眼。代表爱的誓言的花语是对心爱之人的一番告白,更愿那是一份不变质的诺言。
当贝郁怡打开房门,被打开的亦是一段三个人之间缠绕的情感。
千百年来,世间有不平的冤事,亦有难以理清的爱恨情仇。纵然时光瞬息万变,人与人之间的交集重叠亦是绵延不绝。
晨光伴随人们开始崭新的一天。不知何时,上午的光线成为时空的主线,随之牵引人们继续活在当下。
吃过早餐,原以为可以喘口气的贝郁怡没有料到,原夜轩竟然要求自己做出选择。三人相处的局面如海面一般,一时风平浪静,一时暗潮涌动,直至波涛汹涌。这让贝郁怡感到无所适从,而压力则像一个跟着起哄的孩子似的钻入心房。
“无论我选择了谁,那个人都不会是你。”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对,百分之百的真心话。”
“好,我尊重你。”
此时,贝郁怡和原夜轩之间已是针锋相对的局面。然而,没有人会料想到意外的发生。
当车子撞在贝郁怡的身上,她应声倒下。
目睹车祸的席枫和听到撞击声的原夜轩离开跑到贝郁怡的身边。
抱起贝郁怡,席枫大喊道:“郁怡,你醒醒啊!”
见对方没有反应,席枫赶忙叫原夜轩呼叫救护车。
将贝郁怡紧紧地抱在怀里,席枫焦急而温柔说道:“郁怡,你千万不能有事,大家还在等你回去啊!”
看着眼前的一幕,原夜轩呆然地蹲在一旁。他暗自祷告,希望郁怡平平安安的,不然的话,他真不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十多分钟后,贝郁怡被抬上救护车,席枫和原夜轩随车前往。
留守在抢救室外,席枫和原夜轩坐立不安。
医院虽被社会所接纳,被人们所需要,但终究不是一个让亲朋好友省心的地方。
在这里,苍白是至高无上的统领者。在这里,药物是庞大的队伍。在这里,伤口和鲜血是卑微的弱者。瞬间,健康和生命成为奢侈品。然而,我们也感谢医院,感谢医护工作者。当病痛逝去,我们的内心被覆上一层欣慰。
当医生走出抢救室,摘下口罩,席枫和原夜轩立刻迎上前。
席枫迫不及待地问道:“医生,伤者怎么样了?”
医生答道:“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可是,由于左腿撞击严重,造成了粉碎性骨折。以后,伤患在行动上会有所不便。”
待医生话音一落,席枫轻缓问道:“您的意思是,她成了一个残疾人?”
医生淡然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语毕,医生走开了。
此时,原夜轩摇摇晃晃地靠至墙边。他边摇头边说道:“不,这不可能。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见对方难过的样子,席枫想揍他一顿的心情被压进心底。其实,就算把对方打一顿,贝郁怡也不会再像正常人一样走路、逛街、跑步。打人不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而是一种宣泄。
这时,席枫冷静道:“事到如今,再多的自责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等郁怡醒后再作打算吧。”
凝视席枫,原夜轩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伤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软弱,甚至成为一个逃兵。
旋即,原夜轩从席枫的面前跑开。而他没有去追她,相信席枫能够明白他的心情。
彼时,原夜轩需痛快地发泄一番。
不出席枫和原夜轩所料,贝郁怡在得知自己残废的消息后,她的情绪波动较大。只是,他俩也不愿忤逆对方提出的要求,而是对她倍加照顾。
几天后,贝郁怡向原夜轩提出希望他回国的请求。为了不刺激对方,为了让对方安心休养,原夜轩只好提前回台北。
得知此事的席枫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是送原夜轩到机场。
登机前,席枫和原夜轩的神情不免显露凝重。
握住席枫的肩膀,原夜轩说道:“好好照顾她。”
席枫说道:“我会的,你尽管放心。”
原夜轩叹息道:“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只是,祸是我闯出来的,可我却不能在她的身边为她做些什么。”
席枫说道:“我相信郁怡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她应该是更希望你一心一意地对待欣淇,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有太多的罪恶感。”
“我明白的。”当提到秦欣淇,原夜轩的心里觉得压抑而无奈。
席枫说道:“放心,这里有我。”
随后,原夜轩便和席枫告别。
望着对方的身影,席枫的内心百感交集。此次异国之行,自己没有好好保护郁怡,反倒让她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席枫对自己也有着一份自责。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自己要比过去更加疼惜她,陪她从阴霾中走出来,让她重获快乐,再也不会松开对方的手。
转身后,席枫迈开坚定的步子朝机场门口走去。接下来的日子,席枫需克服一定的困难,用意志和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
机场外已经停雪,并有丝丝放晴的亮光。下雪的城市是一位迷人的姑娘。纯净是她的翅膀,高贵是她的光环,神秘是她的服饰。愿这个国度赐予正在接受爱情苦难的男女获得幸福,随后与雪花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