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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勇敢说别离

病人就是好,可以尽情撒娇,住院期间,在我的眼泪攻势下,沙瑞星终于答应周末带我去看他在学校外打工的地方。

今天也算80路公交车运气好,第一次在路口没遇到红灯,此次每个路口遇到的都是一路放行!公交车到了东市另一个区的某间寺庙门口停下。我打量一番,只见正门匾上横书三个大字:德孝寺。两旁分立着“国家佛教协会”云云的竖匾,还有一些卖香火佛饰的小商贩。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拉拉沙瑞星的袖子,“你不会想不开要出家吧。”

“怎么会?”他大笑,“别怕,沙家还要靠我继承香火。”

“谁管你们家的香火!没正经。”我羞红了脸。

他拉着我从侧门走进去,看门的人看到他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收票、阻拦什么的顺利通关。

寺庙里的人很多,香火鼎盛,我来不及看那些佛龛,就被拉到一个香客稀少的院落,但是这里也有许多人——工人——那种搬运工,每个人都在来回运一大车的水泥、砂石袋,然后辗转推至一处正在维修的大殿前。

“小沙,来了?快点,刚才头儿点名还找你呢!”有个工人看到沙瑞星,热情地招呼。

沙瑞星点头应声,迈步就去。

我一把拽住他,瞠目结舌道:“你在这里打工吧?”

“这里赶施工任务,薪水很高。”他淡淡地向我说明。

“可是……你……你现在有伤。”我的目光锁定在他的胳膊上。

“你不是说我是头牛?”他轻笑一声,“牛的耐力是很大的,没事,你乖乖在这里坐着,闷了就在前面转转,不要在工地乱跑。”

“沙瑞星——”

我再叫他也无济于事,他头也不回地加入了那群工人的队伍。

他告诉我不会很久,但是我却坐在那里等了他三个多小时。

期间,我转了寺庙前面所有的佛堂、大殿、钟鼓楼,甚至挨个拜了一遍,回来一看,他仍在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一趟又一趟推着装满水泥沙袋的车子跑。

渐渐地,正午的太阳洒落大地,影子越来越短。

不知什么时候,他重新回到我的眼前,拍了我的头一下。

“难得你这么听话,一动不动。”他笑呵呵拍拍我的面颊,“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吃。”

我摇摇头,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汗,“你到底想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花费体力做这个?不愁吃不愁穿的。”

“不告诉你。”他神秘地眨眼,看上去心情很好。

“说嘛……如果非常重要,我也可以找份临时工帮你。”我好奇得不得了。

“不行。”他开始打太极拳,“你好好的完成你的课业就好,不是说曹Sir的考题一向很怪吗?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也不会希望扛着鸭蛋回家吧。”

不说还好,一提曹Sir我就头疼,无力地靠着他叹气,“好烦,曹Sir越来越夸张,以前还画重点,现在倒好,一节课在书上折了一大叠角说是重点,下课了竟然告诉我们,他没画的是重点的重点!我就是笨嘛!期末考试凶多吉少了……”

“不会,前几次都闯过来了,我相信你。”他淡淡地笑,一搂我的肩,“别想太多,先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扭回头,从身后的石头椅子上拿起一袋厚厚的饭盒,笑嘻嘻地道:“刚才趁你干活的时候,我去买的,好多菜呢,你尝尝。”

“我要带你去吃那家有名的福建水晶蒸饺……”他错愕地张了张嘴。

“干吗,你现在不是在挣钱吗?”我瞪了他两眼,“既然挣钱那么难,还学人家耍什么阔气?我买的一样好吃,还营养,你吃不吃?”

“吃,当然吃。”他笑了笑,接过我拿的饭盒,摆在寺庙暂放水泥袋的亭子里,打开几个盒子,闻了闻,极为陶醉,“很香啊,有点咱们家那边的味道。”

“是吧?”我兴奋地拿起一个盛满白米饭的饭盒,各式各样的菜加了满满的一大碗,“咚”的一下放到他跟前,献宝似的催促:“快吃,茄子、带鱼一凉就不好吃了。”

他接过筷子,看了我一眼,“那我吃了。”

“嗯,快点吃。”

看着他大口吃东西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触。

以前取笑哝哝,说她对靳鸣就像老妈对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的我不是也在做相同的事?

被他哄着、抱着的时候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支柱,高大可靠;望着他忙碌流汗的身影,又心疼得恨不得仿佛从身上切下一块肉。

这是女孩子天生的母性吗?

“你为什么不吃?”沙瑞星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我,“别告诉我你和那群女人一样在搞什么减肥的名堂!”

“我不饿。”我嫣然一笑,“对身材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吗?”他幽黑的眸子在我身上快速瞄了几眼,戏谑地勾起唇角,“我怎么找不到女人所谓的前后‘S’?”

“沙瑞星!”我面红耳赤地低嚷。

“你老老实实地吃三餐!”他一把将我扯了过去,在身边坐好,“回去瘦了病了又要告我的状!”

“我什么时候告你状了?”我刚举起拳头,便被他警告的眼神止住,哀怨地扁嘴,“我爸妈不听我的,什么都是你说得对,好像你才是他们的孩子……”

他低下头看我,似笑非笑,“我要不早点把林叔张姨哄得心花怒放,怎么把他们的宝贝女儿讨来?”

“少装,我爸巴不得把女儿打包给你。”我哼了哼,心有不甘地戳戳他的胸膛,“再说,每个人都希望你娶走月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为什么我听着这么酸啊?”他夹起一块茄子堵住我的嘴,“真冤,月月那么神仙的女孩子,我哪敢有一点点邪念?”

“敢情是我这个女人庸俗,很容易泡到手?”我一眯眼,极力控制要把米饭扣到他脸上的冲动。

“你怎么又来了?”他愤愤地皱起眉,“要我怎么说你来相信?我喜欢的、我爱的,我将来要娶的只有你,别人再好都没用,懂了没?”

他的前襟一阵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我轻抚他的胸膛,“干吗总是这么大火?要不是从小被你吼惯了,肯定吓趴下。”

“早晚被你气死。”他没好气地哼道,闷头吃饭。

我凝视着他的侧脸,许久,痴痴地说:“为什么对我那么执着呢?我们吵了那么久,似乎不吵就不知道怎么相处……你心里也明白,我喜欢耍脾气,喜欢说风就雨,常常错了不肯承认,死要面子……”

“日臻。”他扳过我的脸,四目相对,认真地说:“你后悔了?”

“没。”我干脆地回答。

“很好。”他满意地笑了笑,“那我原谅你。”

“喂,我可不是跟你忏悔,我是强调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他轻吻我的唇,舌尖拭去了一粒无意黏到的米。

我慌张地一捂嘴,赶忙向四周看。幸好大中午,工地附近的人都散去吃饭、午休,没人看到他偷香的举动,不然要我怎么见人啦。“光天化日之下,你、你怎么可以?”

“男女朋友亲热多正常啊,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他笑得很贼,“要知道你对我的吻那么敏感,我就该早点动口,也不用花费那么多心血了。”

“胡说!”我的脸一定冒烟了,“谁对你敏感?我只当给牛舔了一下。”

“真的吗?”他好看的脸庞越发逼近。

我的呼吸也随着他紧随而来的体温变得急促,双手抵住他,“别……别乱来。”

“逗你啦。”他喷笑出来,继续夹了菜大口大口开心地吃。

“喂,如果我一直没有答应你,你怎么办啊?”看他一脸幸福的表情,我忍不住坏心眼地搞破坏。

“不会。”他意兴飞扬地抬头,“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他如此笃定,竟让我的一丝感慨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唉,小冤家,生来相克,舍不得恨对方,那就只有爱了!

一月是名副其实的考试月。

很多考试,什么专业课考试、全国英语等级考试。

这次,在沙瑞星的督促下,我提起精神挑灯夜战,总算把四级给闯了过去,虽然三月份才知道成绩,可是出来核对答案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而过年坐火车回家,通常是他帮我把行李送回我家,再回自己家,这次例外,我被他先拉回了沙家。

以前,我不是没去过他们家,可惜每次都是被爸妈强行押解过去,充满了埋怨,所以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可是,现在呢?那扇门,那扇门后的两位长辈以及熟悉的家居摆设,让我有了截然不同的体会。

明窗净几。

沙伯伯仍是温和地笑着,而沙伯母审视的目光,让我有点困窘,有点……惴惴不安。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贸然来到别人家,很失礼?

我局促地坐着,手不停地揪着衣角。北方的Z市很冷,屋内由于暖气的缘故显得非常干燥,被加湿器滋润过,适宜了许多,可我仍然觉得口干舌燥。

可恶的沙瑞星,硬是夺去我打给家里报平安的电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半天都不过来缓和气氛,害得我如坐针毡。

“日臻,又有半年没有见你了,过得好吗?”幸好沙伯伯及时打破僵局,放下手里的卷宗案例,笑呵呵地问。

“很好啊。”我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僵硬,“谢谢伯伯关心。”

“那小子在学校有没有欺负你?”沙伯伯扬了扬眉毛,指指在玄关打电话的儿子,“我记得以前你们回来,都是剑拔弩张的,有的话,伯伯给你出气。”

“没、没有。”我一个劲儿摇头。当然,如果他那些毛手毛脚不算的话,应该还算是个极为体贴的男生。

“日臻,大学只剩下一个学期了,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沙伯母突然开口了。

这个我印象里精明强干的女人一直是沙瑞星的主宰,我从来没有听那头牛对他母亲的话质疑或者推诿或半个字。

“计划?”我被这个陌生的字眼问住了。

要知道,当年上大学还是赌气的,我哪有想那么多?以前碧儿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都以回家来搪塞,眼前呢?我总不能以同样的答案回复沙伯母吧!

“对啊,虽然你爸妈没说,但是我看得出他们很担心你,月月学习是很下功夫的,所以考一个好大学不成问题,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要输给她喔。”沙伯母高雅端庄的神情里透露着无法忽视的威严与……疏离。

“我、我知道了。”我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学习的好材料,谁都没有勉强过我非要达到某个高度,为什么伯母要在此刻提出?

“我听瑞星说,他通过了南航的职业考核与面试,下学期只要通过实习就可以在一年后转证,他要考公务员,可能到时候要多在东市呆上一阵子,如果你三月份交论文,他恐怕不能像现在送你回来了。”

这番话,如利刃,在我的心房上狠狠划了一道。

伯母是在暗示我,不要拖累沙瑞星吗?

下学期回校,我肯定是在三月份交论文,然后等待学士证和毕业照……我没有想过别的,对我的专业,从来没有报什么希望,IT这一行太难太累……只是,为什么听伯母的意思,好像是我一离开东大回到家乡,就和沙瑞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妈,我饿死了,饭好了没有?下午要去林叔叔家会合,看冰雕展的。”沙瑞星适时地走回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亲昵地搂住他的母亲,“好想老妈。”

“你是想老妈的手艺吧。”沙伯母笑了,那笑和对我的笑完全不同,对他的儿子当然充溢着无限宠溺。

“想得不得了。”沙瑞星笑嘻嘻地推着母亲的肩头,“走,我看看老妈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好馋啊,先让我尝尝。”

“越大越顽皮。”沙伯母无奈地在他的一再催促下,离开客厅,去了厨房。

经过我时,沙瑞星不着痕迹地握了我的手一下,那一下,很有力,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也随之注入到我的血管中。

我极力回他一抹灿烂的笑。

“日臻,要不要看伯伯的新盆栽?”沙伯伯也站了起来,指了指阳台。

“好。”我兴致勃勃地点头。

小时候,沙瑞星他们三口住一层,沙伯伯亲手在自家小院种了许多植物,一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引来蜜蜂蝴蝶嬉戏,香飘四溢,非常的美。现在换成高层建筑,空间有限,只好换成盆栽,聊以为念。

不过,花花绿绿的小阳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让人眼花缭乱。

“有些植物,在温室是成长不了的。”沙伯伯笑着播弄着某个盆栽的几片叶子,“呆在屋里时间长了,出来闻闻植物的味道,是不是很清新?”

“嗯,好舒服。”我深吸了一口气。

沙伯伯端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盆栽,递给我,“这个是仙人球,送你吧,你们专业对着电脑的时间长,放盆仙人掌或是芦荟,带来水分和空气,减少辐射的。”

“伯伯……”我端详着绿油油的小球,发现上面开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眼睛浮起一层雾水。

沙伯伯摸摸我的脑袋瓜,笑道:“不要被它的刺吓到,越是恶劣的环境,越能显示生命力,这么多植物,伯伯最喜欢仙人球。”

沙伯伯,他是在暗暗地鼓励我吗?我捧着盆栽,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抬头说:“伯伯,能问您一件事吗?”

“愿意效劳。”沙伯伯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三报志愿,为什么沙瑞星没报航空航天大学?”这件事,在我心里困扰多年,问当事人,以那头牛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的。

沙伯伯的笑容缓缓僵在唇边,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眼睛里,似乎在找寻什么,然后不答反问:“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一愕,掌心出了层细细的汗,可是,脱口而出:“重要。”

“多重要?”沙伯伯挑起眉。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和沙瑞星本人在谈话,不愧是父子啊,眉宇间的神态惊人得相似。

“伯伯,您早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我知道,从踏进这间房的那一刻,他们夫妻便对我和沙瑞星的情况了然于心。

“没有你们的承认,那都是猜。”沙伯伯气定神闲地一负手。

我吁了口气,一字一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知道的。”

沙伯伯平静地问:“不讨厌他了?”

我苦笑,“我倒希望能一直讨厌他。”

“为什么?”沙伯伯怔住。

对别人,我也许羞于启齿,可面前这个男人是看着我长大的沙伯伯,最关键的——他是沙瑞星的父亲啊!

我自嘲地抿了抿唇,“伯伯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沙瑞星。一旦选中目标,他会不惜代价去夺。是,我讨厌过他,而且讨厌了很多年,可我也在不知不觉被他影响。当他点醒我时,讨厌早已不能作为逃避的借口。正因为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才会奇怪他报东大。”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为了你,才选择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沙伯伯似笑非笑地点点我的眉心。

“不会。”我一口否定,“他不是那种没有抱负的人,即使上别的大学,会走在一起的人早晚也会走在一起。”

好像哝哝与靳鸣,学龄相差一年,可一旦遇到了彼此,很快就会被对方吸引,距离绝不是差距。

“好孩子。”沙伯伯淡淡一笑,虽有几分艰涩,却很释然,“其实,那件事也不是什么大的秘密,他没上航空航天大学,理由挺简单,体检不符合标准,自然落选了。”

“不。”我不信,“沙瑞星从小练跆拳道,身体壮得很,怎么可能会落选?”

沙伯伯的神思飘远了,“健康体检有一项是测听力,正常人可以在多重混响里辨别声源的方向,瑞星却耳鸣了。耳鸣分很多种,有的是周期性,有的是突发性,如果是突发性,那就是在精神高度集中时比较严重,所以,那间大学不要他。”

耳鸣,这个陌生的词,我实在无法和生龙活虎的沙瑞星联系起来,“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耳鸣?”

“这个呀,是他的秘密,还是要他愿意讲吧。”

沙伯伯话锋一转,回到了植物上面,又拉着我介绍他那些珍贵的盆栽。

我哪里有心情听?满脑子都在思索沙伯伯说的话。

中午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好几次被米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我知道沙伯母很不开心,可我没有办法去分神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只能维持默然。

吃完饭,沙瑞星说先送我回家整理行李,沙伯伯与沙伯母收拾好餐具后,便会跟来我家会合,准备两家人一起去看冰雕展。我家离沙瑞星家不算太远,走路的话,十几分钟便可以到对方那里,所以不必坐车,直接拎着行李箱走也方便。

中午一点多,人们午休,街道上车辆稀少,人行道也不见几个来往的人。两旁的梧桐树已枝叶凋零,积雪渐深,白茫茫一片,看得时间长了,还有些刺眼。一棵棵树下堆着表情动作各异的雪人,估计是附近孩子们的辉煌战绩,尤为可爱。

沙瑞星走在前面,我追随着他的脚印,像个顽皮的孩子在跳方格,亦步亦趋跟着,不料他突然停下来,害得我措手不及,差点一脚踩到他的鞋后跟,稍稍错步,趔趄一下坐到了雪地上。幸好积雪厚,穿得也厚,摔得没有感觉,换作夏天,我肯定要痛得啮牙咧嘴。

“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他一把将我拉起来,轻柔地拍去身上的雪渍。

“没注意嘛。”我嘀咕。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雪人,“看。”

“什么?”我端详半天,没什么发现。

“笨蛋。”他没好气地一抓我的手腕,拉了过去,“这个雪人的鼻子是胡萝卜,当初幼儿园的园友堆雪人,你就负责放胡萝卜,结果一使劲,雪人的脑袋滚落下来,害得你们组好多小女孩大哭,哈哈,笑死我了,那时候你就有男人婆的野性了。”

这件事他还记得?

我笨手笨脚,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他早就该觉悟了不是?要是平时,我也许会和他斗嘴,可是,现在没有那个雅兴。

“日臻?”他似乎也察觉了我的异样,微微收敛笑容,“你今天一直不大对劲儿,怎么了?要是为我妈,那就没必要,她一向严肃,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我以前被她打骂得还少吗?”

“不是你妈妈。”我伸手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怀中。

“老天。”他好笑地放下行李箱,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抚摸我的发丝,“突然变得爱撒娇,都不像你了。”

“你讨厌吗?”我假装要推开他,“那我换个人好了。”

“你敢!”他瞪起眼,恶狠狠地说,“我就把你拿链子锁起来!”

我嘟起嘴,对他的反应勉强接受,“要是你做得出,那我也不客气了,干脆找杀手先把你解决掉。”

“你舍得吗?”他笑了,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我盯着他,兀地,眼圈红了,急切地摇头,“不!不舍得!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他被冲力逼得后退了一步,抬起我的面颊,恼火地问:“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去阳台转了一圈,就变得战战兢兢的,说,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抬起头看他,近乎可怜地哀求,“好不好?”这恐怕是我生命中难以再找到的低声下气。

“什么?”他皱眉。

“告诉我,为什么参加航空航天大学体检时,你会耳鸣?”我揪住他的领口,“你那么健康的身体,无缘无故不会耳鸣!”

“你怎么知道我耳鸣?”他猛地一睁眼,如同被蛇咬了一口,无比震惊。

“没有什么事,可以瞒一辈子的。”我哀伤地望着他,“难道我在广播社的事,还不足以证明吗?”

“那是偶然。”他敛下眉睫,淡淡地说。

“骗人。”

他浓重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告诉我,决不会是偶然。

“我说是就是!”他突然暴躁地吼道,声音传得很远,甚至震落了树杈上的雪,落了我一肩头,“这不关你的事!”

我的心仿佛被一同震碎,泪珠凝结在眼角,讷讷地说:“我以为你能理解……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太天真了。”

“日臻!”他深吸一口气,脾气缓和下来,“有些事过去了,为什么非要再提起来?有必要吗?”

“有!当然有!”我坚定地回答,握紧了拳头,“这是伤疤也好,是潜伏的毒素也好,我都不管,要是痛,要是会死,我奉陪!可是,我不要糊里糊涂被蒙骗,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我有关,你说啊!”

“就算会痛,要死,你也不怕?”他沙哑地问。

我重重点头,“不怕。”

“可是我怕。”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如同紧绷的弦,随时有断裂的可能,“是你要我说的,是你,都是你……林日臻,一切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记得你被那群初中生打的事吗?我去找过他们——”

“你找过他们?”我咽了口口水,心怦怦乱跳。

“他们碰了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要讨回公道。”沙瑞星深深地凝视我,“不过,是我太大意了,被他们中的一个人偷袭,打到了脑袋,当时抽疼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可是后来体检时,才发现了后遗症。”

“你是那时候受的伤?”我颤抖着去触摸他,却被他躲开。

“为什么非要提那件事?”他背过身,激愤地低嚷:“我忘了,已经统统忘了,可你却让我重新面对!”

“你说怕……是这件事?”我心急火燎地转过他,“你怕什么?是不是担心懊悔会让你恨我,沙瑞星,你看着我,回答呀!”

“不是!”他压抑的吼声爆发了,“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当然怨过你,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做那么冲动的事,不会失去我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这不代表我后悔爱上你!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一切变得有价值、有意义,我怕你胡思乱想,怕你勾起我的遗憾后会千方百计扭曲我的意思……”自嘲地撇撇唇,“不过,看来我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你根本不了解……”

“你……你怕……我也怕呀……”瞬间,我声泪俱下,“就算我永远不知道这件事,然后顺利地交往,那道伤痕也会横在我们之间,早晚成为一道枷锁!如果你又和我吵架、或是在事业上不顺,我怕你会痛苦、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我怕你怨恨我!”我不该让自己陷得那么深,可是他已经一点一滴融入了我的思绪,难以忽略。早点认清事实,会比日后忍受折磨好得多,不是吗?

他怔怔地望着我,我也痴痴地迎视着他,突然,紧紧拥住对方。

“无药救药的傻瓜!”沙瑞星的两臂恨不得将我揉碎,化作他的一寸寸骨血。

“你这固执的蛮牛……”我的心都要被撕裂了,泪水顺着面颊直流,“不爱我,你就不会失去那么多……”

“不准哭。”他拭去我的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爱就爱了,难道我们要为失去的那些放弃拥有的东西吗?日臻,我不甘心,也决不认输,就算不能开着飞机在天上翱翔,也要看着它飞,守着它飞,每靠近一步,都是我的成功!”

“所以,你才选了南航?”

怪不得,他当初会选经管系的国际物流。他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即使一度失去,也从来没有自暴自弃!他是真的很了不起,我和他比,算什么?我曾把自己比作萤火虫,现在想想,多么无知自大!没有皓月之光,也要做伴月的比邻星,一开始就把视野定得那么近,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我……配得上这样进取不息的他吗?

“南航待遇好,物流人员守着机场打转,适合我。”他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笑,掐掐我的面颊,“我都告诉你了,免得你再疑神疑鬼……从今以后,你得好好爱我,听我的话,补偿我的损失,听到了没?男人婆。”

“你真的不后悔?”我心里没底。

“要不要相信我,决定权在你。”必须承认,他认真的样子很迷人,“誓言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只有时间才能见证。”执起我的手,“你肯不肯花这个时间?”

我心跳加快,面如红霞,慌乱地收回手,“你老实说,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一起说清楚再讨价还价。”

“没有了。”他面露无辜。

“真的?”

“真的……”

“那你干吗非要上东大?”国内不少重点大学的经管系比东大好。

“我喜欢。”

“你没有诚意。”我砸过去一个雪球。

“我愿意。”

“你又在敷衍。”再砸他一个雪球。

“我爱——”

这一回,在我又砸雪球前,他率先抓住了我的手腕,那雪球落在了我们两个头顶,如纷纷花瓣,飘落在彼此之间,美不胜收。还有一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却将浓浓的情意通过温热的唇传递到了心房深处。

那一天,爱更浓;

那一夜,冰雕玉树琼枝,璀璨动人;

那一年除夕,火树银花,依如年年,此时又截然不同。

新年早,二月初寒假结束。

我们重新回到东大,最后一学期,大四生如果不考研,倒是很轻松。平时去看看那些职业介绍的座谈会,或是跑去人才交流中心转转,都会获益匪浅。

沙瑞星通过了进入南航的职工统考,从二月起半工半读,大约一年后可以转正为正式工。

学生如果找到了工作,学校在诸多方面会有照顾,比如允许他们空闲时间再去上课,甚至单独将一个住宿区划出来盖了公寓楼,好解决因工作时间不同而作息打乱的问题。

沙瑞星上岗期间,恰好是昼夜倒班,为了不影响同一宿舍的人,他申请搬到了公寓楼,别看那小子一副粗犷的身材,牛牛的,心倒蛮细。

如果不是参加了OFFICE办公软件认证以及程序员的资格考试,我会轻松许多,这年头IT专业有了证书未必有工作,可是没有证书,毕业后想找好工作简直是妄念。

我和他都在无休止地忙碌,仿佛不停旋转的陀螺,所以,近半个月没见面。郁闷了烦躁了,顶多打个电话、发发短信,难道真相沙伯母所说的那样,我们会越来越远?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也是沙瑞星的生日。

有人说,出生在这天的男生,多情花心,是典型的大众情人,不过,在我看来沙瑞星就是个异类。

要我送巧克力那种甜腻腻的玩意儿给他,实在不惯,所以一下课,我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新鲜的食品拿到沙瑞星的公寓,给他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当礼物。

青色墙壁的公寓楼风格古典,一跳弯弯曲曲的碎石子小路通向大门,两旁是生物系种植的花草,还有一架仿真的小水车。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布局时,还以为来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江南小镇。比起集体舍区的喧闹,这里曲径通幽,十分舒服。

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洒进屋中,好温柔。

沙瑞星今天上白班,晚上七点左右能回来,于是,我端着菜谱按部就班地展开大战。

喔,不能怪我,家里有老妈和月月,根本轮不到我动手做饭——当然我不否认他们是担心食物中毒。

不管怎样,沙瑞星必须承认,他很有福气,至少我是心甘情愿为他尝试去做那些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不过,做饭真的是苦差事,刀和锅铲不合作,害我好不狼狈,差点引爆了微波炉。总算一切就绪,就等寿星回来,便可以开动了。

看看表,还有一点时间,我打开他的电脑,从网上下载历年程序员的考题复习。

唉,人类的潜力果真无限,我做梦都想不到,会主动去攻克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库设计,是疯了吗?明明看得头晕眼花,昼夜不分,还是不肯放弃,连哝哝都说我中邪。

可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努力地做一件事,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坚持下去!不晓得研究多久,我渐渐地打起瞌睡,头撞到了电脑的显示屏上,发出惊人的响声。

“你在干什么?”沙瑞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正看到我撞上电脑的糗态,哭笑不得地走过来探视。

“唉,别碰。”我吃痛地收回手,藏在身后。

“让我看,你的手怎么了?”

他用上了蛮力,硬是把我的胳膊转了过去,看到手指上OK绷遮掩不住的两条长口子时,暴躁地嚷:“我说过多少次,用刀时左手关节蜷起来,抵在刀身上就不会切到手,还有,这几个燎泡呢?交代过你,越是远远地抛,锅里的油越是溅得远,你怎么记不住?”

“我……我忘了……”被骂得好委屈,我忍不住两眼泪汪汪,“你干吗要那么凶,我已经很疼了,你不会说点好话吗?”

“你——”他叹了口气,轻轻在我的额头上亲一下,“算了算了,以后你不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我来干。”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失望地咕哝,“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要不是,你上了班再回来做饭不是很累吗?”

“我再累,也不会累到不能解决民生大计,大不了我们叫外卖。”他无奈地一敲电脑的屏幕,“倒是你,天天对着电脑,也不知道保护视力,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你想变成第二个肖轻岚吗?”

“不一样。”我据理力争,辩解说,“不对着电脑,你让我去操作什么练习?马上就要考证了,我还有很多不会……”

“学习急不来的,你想一口吃成胖子吗?”他掐掐我的鼻子。

我眨一眨眼,虔诚地说:“我懂你的意思,短时间内很难补回丢下多年的知识,但至少我要试试,难得我用功,你不支持吗?”

“又是掉头发又是黑眼圈。”他的前额抵着我,热切地呢喃:“你受得了吗?”

我内心涌上一股热流,搂住他的腰,“受得了,就怕你嫌我丑。”

“傻瓜。”他轻笑着抱起我,“走,我去尝尝你的‘血肉战功’。”

那些东西不好吃,至少我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可他全都解决掉,干干净净,连汤汁也不剩,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觊觎饭后需要清洗的盘子与碗,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他骂得缩了回来。

他已是无数次警告我不准去碰易碎物品,以免害他倾家荡产,谁让我的破坏力大得可怕?不过,这一次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为他在忧虑我手上的伤?我还在傻笑,人家已经动作麻利地整理好碗筷,回到卧室。

他吁了口气,倒头躺在床上,大大咧咧地下命令:“男人婆,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过来给我捶肩,怪酸的。”

“你不是精力旺盛吗?”我没好气地说,还是不由自主靠了过去,小心翼翼扶起他宽宽的肩膀,又捏又捶。

“所以我才退出了跆拳道部啊,反正有靳鸣在,我很放心。”他惬意地闭上眼,“嗯,再用力一些啦,下面一点,对对。”

“打死你算了。”要不是发现他有一根白头发,真想捶他一顿消气!我满怀不解地挪动他的肩,好让他更舒服地枕在我的双腿上,“自大狂,就算你不退,社团到大四下学期也该换部长了,何必把自己夸得那么伟大?累的话,不要再同时兼工,你现在有一份工作,转正以后,福利待遇才是好得没话说。”

“不。”他固执地拒绝,“我有我的打算。”

“那你别给我喊累!”我气恼地一推他。

他反而顺势翻身,压住了我,居高临下地问:“心疼啊?”

“没。”我偏过头不去看他。

“说谎不是乖小孩。”他重重地吻我的唇。

我急促地喘息,瞪着他嗔怒道:“不要总来这套搪塞我!今天的课上任斐然说,你们领导在南航挑了三四个新人,准备送到美国深造,学习他们的FAA签派技术,这是多少人巴不得的事,为什么没听你提过?”

“我没想好。”他愕了一下,随即说:“出国不是简单的事,你要我走吗?”

“要。”见他神色一黯,我忍不住去吻他的眉眼他的唇,直到他热情地回应,我们气喘吁吁地依靠在彼此身上,我低低地唤:“大蛮牛……”

“嗯?”他懒洋洋地应着,手指穿梭于我的发丝之间。

“我爱你。”

“嗯?”沙瑞星陡然睁眼,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再说一次。”

“爱你爱你爱你。”他无意中流露着傻乎乎的一面,让我好生揪肠,不禁爱怜地捧住他的脸庞,一连说了好多遍。

“你不是骗我?”他又不确定地问。

我哭笑不得地掐了他一记,“疼不疼?疼的话就不是梦。”臭牛,真会煞风景,难得我鼓足勇气说爱他,他竟然再三质疑!

他覆住我的手,迟疑地问:“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用一个喜欢无法表达,要好多好多喜欢堆在一起,够不够?”我眼圈****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细细低语:“大蛮牛,去美国吧!它会让你更接近翔空的梦,顶尖的设备,一流的技术,完美的环境,那里最适合你发展。”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舍不得。”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仔细端详,“小情人,是什么让你做这个决定?”

“既然可以飞得更高更远。”我哽咽地说,“你的羽翼不该被我折断。”

“你不怕我不回来?”他抱紧了我,深深地呼吸,“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美国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是天堂也是炼狱。”

我指了指他的胸口,“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倦,看够了外面的花花草草,你会回来。”

他吻我,“准备等我几年?”

“不等。”我摇头,轻轻回吻他,在唇齿间诉说我的依恋,“一天也不等,你曾说我不信任你,我也曾怪你不信我,我说爱你,可是这份感情也许是脆弱的;你说爱我,可是你从来没远离我,又怎么知道你我是最好的选择?这一次,我们放手去搏,OK?”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爱得坚强,谁都不会是谁的累赘。

“不等?”他扬起剑眉,“你是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各自过三年,如果没有变心,那就一辈子都在一起?”

“如果你求婚。”我吃吃地笑,“到时我会嫁给你。”

“勇敢的男人婆。”他似笑非笑地苦笑,“你让我有种不答应就没出息的感觉。”

“你的回答呢?”我紧张地追问。

“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

“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陪我。”他收紧了抱住我腰的双臂。

我吓了一跳,“别乱来,禁果不是随便吃的!”

“禁果?”他可恶不已地挑高眉,“不正经的丫头,我只想在二十三岁的生日夜晚和你一起度过,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难说。”我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色迷迷的。”

“美人在怀,心猿意马也正常啊。”他不客气地大笑,“你敢不敢答应?”

“为什么不敢?”我扬起头,“你要是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要你下半生悔不当初!”

“狠毒的女人,容我提醒一下,我下半生的幸福也是你的下半生幸福吧?”

“这可难说。”我笑嘻嘻地吐吐舌头,“我答应你的要求了,你的回答呢?”

“明天早上告诉你。”他压下我的脑袋,“现在我累了,睡觉。”

“喂,你不要耍赖……唔……”

卑鄙的臭男人,又用这种手段转移我的注意力!

但是,我心里大抵有了底,沙瑞星在考虑我的建议,他没有睡着,因为,我腰上的那双手时而收紧,时而……放松,他的内心深处也在做斗争吗?

人生,大概就是在不断地抉择中前进吧!

我贴在他胸前,倾听那阵阵心跳,默默说:“生日快乐,我的大蛮牛。”

这个情人节,将是我和他一生的转折点——

尾声以爱为名

小时候,大人们都夸你多么多么好;

我不服气,尽管无处可逃;

一同走过花花绿绿的青涩年少;

梦也远离了昨夕今朝;

他们都说我是困住你的牢;

失去了羽翼;

神也无法展翅遨游?

我嫉妒你又为你心焦。

爱,渴望飞得更远更高;

我只是磨练你的小小棱角;

那些伤那些痛那些嬉闹;

一瞬间到老;

我答应你要遗忘——

遗忘向你撒娇;

我答应你要微笑;

微笑代表幸福的来到。

……

我写了好久好久的一首诗,拟为《以爱之名》,不假思索地投给广播社。

我猜,乍看到我的署名,佟逸会很惊讶,可是,这一次我没有骗他,没有骗肖轻岚,没有欺骗任何人。也许天赋很重要,不能像月月那样随心所欲地驾驭文字,可是,我能做一个虔诚的信徒,记录下真实的喜怒哀乐。

可惜,诗中的男主角听不到肖轻岚通过广播念我的诗。他去美国了,在与父母协商后办理有关手续,四月随同南航其他新人一同前往香港,转机飞往旧金山。

出发那天,好多朋友去帮他饯行,伯母代因工不能前来的伯伯赶来东市送儿子,场面热烈。我和他没有时间再多说什么离别的感慨,只是在他进安检之前握了一下手,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塞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可他告诉我,回去再看。

飞机起飞,再过十几个小时他就身在大洋彼岸了。

我回到宿舍,打开那个小盒子,原来,里面陈放着一对漂亮的水晶耳钉,下层压覆一张香香软软的绵纸,展开看,龙飞凤舞的一封信映入眼帘……

日臻:

我该亲自对你说,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别笑,我也许辞不达意的。

生日那天,我突然明白了你深藏的感受。或许如你所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是我在选择逃避: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惟恐分离会改变你;外面的社会太奢靡,我也担心爱情成为过去。这一次,竟然是你推着我往前走,我意外,也很……高兴,以前一直希望你做个坚强的女孩,现在,你做到了,所以,我离开,因为你给了我接受考验的勇气。

盒里是SWARROVSKI的水晶,别看一点点,保证货真价实,你若当了地摊货可会吃大亏哦!记得你说大学毕业时,谁送这个牌子的水晶坠子给你,你就嫁给他。虽然不大实际,可我不敢保证你这脑袋瓜会不会笨笨地出卖了自己?哪,坠子太贵,我换成一对小耳钉,不管多小,都是我一分一厘挣来的,不准耍赖,你要收回那句冒失的话!

别误会,这不是订金,也不是什么诺言,只是一件情人节的回礼。我同意,这三年你我各自为政,尽量寻找适合自己的领域,三年后,如果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会争取爱了多年的那份感情,别想逃喔。

下次再见,我相信你还是会沉醉于我的魅力,哈哈哈!

……

这头大蛮牛,加班加点、悄悄攒钱都是为了买水晶耳钉?当然,一点点的SWARROVSKI的耳钉没有珠宝店的水晶坠子名贵,可依然价值不菲,估计这些日子他打工的钱以及实习的工资加起来勉强够,难怪他变得那么谨慎,还在教育我不可大手大脚花钱。大傻瓜,还说我笨,他难道不知道我那是气话,怎么可能为一条坠子嫁给别人?

傻瓜飞走了,远远地离开我的平凡世界,一切回到起点,日子一天天过去。

后来……

你问我后来?

呵呵,我在努力当奋青,目标是那几个专业认证书的考试。不过,偶尔我也会给广播社投几篇稿子,不管会不会被接纳,尝试的感觉妙不可言。

舍长猴子与舍友古莉亚回家乡找工作,哝哝准备陪靳鸣留在东市,索性花大血本换专业读研,我不得不说,爱情真伟大。

一次碰到肖轻岚,他说他也没找工作,主要是身体不好,为了好好修养,打算继续读书,甚至有可能的话……读博?他很厉害,连我的专业内容看了一遍都能条理分明地解释,有什么能难得倒他?不能小看温吞的人,病痛是难不倒强人的。

据轻岚说,佟逸受聘于东市一家电台做节目撰写人,碧儿和一家广告公司签订合同,不久前,他们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下,甜甜蜜蜜地订了婚。事后,肖轻岚买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寄养在研究生的公寓楼,还貌似烦恼地称自己移情别恋,我听了哭笑不得。

时光匆匆,程序员考试当天来临。

考前一个小时,我接到了老妈的来电,她不停地问我有没有复习好,有没有整理好尺子铅笔橡皮,唠叨个没完没了,甚至扯到了月月的学习态度。我知道,她担心我考不过,因为我从哪方面看也不像能拿到认证书的人。

“妈,你生妹妹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刺激我吗?我不要和她比!”

“妈生月月是为了你,怕你将来一个人嘛。”

“一个人才叫宝贝。”

“两个人可以相互宝贝对方,月月不好吗?”

“好,就是她太好了,我会自卑耶。”

“胡说,你和月月一样,妈的女儿都是最好的,别听你爸唠叨,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怕你受不起打击,如果……真考不上,嫁人吧,不过,找一个爱你比你爱他多……”

“妈,你反差好大,我还没考试你就给我泄气!”

“好了好了,就这样子,妈不嗦了,拜拜。”

“喂喂……妈……”

无力,老妈怎么这样子嘛,让我激动也要挑时候好不好?突然说得那么感性,万一让我在考场上止不住眼泪怎么办?

近半年,别的不会,哭倒成了小菜一碟,我可不要做名副其实的“林妹妹”,我答应那个人做坚强的女孩,怎么能食言?

进考场前,一架飞机从天而过,望着湛蓝的晴空上一朵朵浮云,我的内心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力量。

为什么要在乎成功的几率有几分?

我会向每个人证明,有爱的国度没有谁赢谁输,只要勇敢地以真心去面对,年少的岁月无可取代!

以爱之名起誓——

你我不做彼此的羁绊,爱得坦然,今生亦无所憾!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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