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睡眠,无疑是世界上最令人舒服的事。
结束一天的疲累,停止一切的表演,摘下那张面具。
闭上眼睛,逃脱这一天里的无数痛苦和琐事,什么也不想,在永远也不会属于别人的世界里,做一些别人永远做不到的事。
一脚醒来,即使他还是要面对一些事,他也会用一种比昨天更轻松的心态去面对。
如果,他这一觉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呢?
02
腊月初八,一年中最冷的一天。
风不大,却足够冷,当真能吹掉一个人的下巴。
冷风吹进他的骨缝,使他一阵刺痛。
眼前有一盆火。
他把手里的黄纸,一张一张地放进火盆。
一团烧得很旺的纸火。
他跪在他父亲的门前,用这团火祭奠他父亲的亡灵。
一个年仅三十六岁的人,再也不用思考,再也不要表演了。
跪在坟前的人,内心却没有百感交集。
他只觉得自己很冷,眼前的火显然不够取暖。
他把更多的纸送进火盆,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把手里的黄纸一下子全都扔进了火盆里。
火,竟然被纸压灭了。
追逐着光亮的眼睛,在寒风中骤然变成一片晦暗。
他的身后站着四个人。
洛阳“华仙居”酒楼掌柜沈逸云,长安“柳风”镖局总镖头薛南海,济南“柳泉”镖局总镖头周锦,柳家庄老管家柳开。
柳开的用手捧着一柄长剑。
柳开轻轻叫道:“少爷,节哀。”
柳长桥回头,冷冷看着他,脸上全无表情。
柳开道:“这把剑,是咱们柳家的传家宝剑,已经传了五代,你接下这把剑,就是柳家庄的下一任庄主。”
这当然不是当年柳无悔从萧铁仙那里多来的,这把剑,虽然比不上那柄古剑,但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怎么能传了整整五代?
柳长桥站起身来,转身,伸出双手,接下了这把剑。
周锦道:“少庄主,当年我们脱离柳家,并不是因为我们贪心。”
薛南海道:“想赚钱,团结起来岂不是更好?”
周锦道:“柳家的江湖势力,无疑是中原最大的。可是庄主一旦式微,仇家们必定会找咱们清算。庄主不想牵连我们,所以……”
薛南海道:“说庄主当真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我不太信。一个人学会了一门武功,一定已经把外功练在了身上,把内功练在了心里,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呢?”他说到“没了”两个字的时候,周锦瞪了他一眼。
这时,只听“刷”的一声,柳长桥拔出了长剑,抵在柳开的喉头。
他的一身黑衣,他没有表情的脸,和他此时的心情,以及此时的天气,都相称的有些诡异。
他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死?”
如果有仇人杀进了庄里,那么庄里死掉的人,不可能只有柳无悔一个。
可是那天早上,当柳开走进柳无悔的卧房,就发现柳无悔仍然躺在床上,只是胸前多差了一柄匕首。
满地的鲜红,满屋的血腥,几乎要炸裂他的脑仁。
可是,噩梦的前夜,竟然那么安静。
梦中的人,当然不需要去想,当然不会看见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嘈杂,多么可怕。
四个人连声叫着“少爷”,劝柳长桥不要做傻事,这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比柳长桥武功高些的沈逸云,也不敢动手拦住他。
柳长桥突然扔下了剑,跑进了山林里。
03
小镇。
神州大地上,有好多这样的小镇。
满脸皱纹的黑脸大婶,在大平锅里烙着香喷喷的葱香肉饼。
方桌的旁边,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少年。
他背上负着一口长剑,桌上放着一口短剑。
不难看出,没有心事的时候,他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小子。
是什么让他如此憔悴,甚至近乎颓废?
大婶想不通。
“我这里有牛肉饼,有猪肉饼,有驴肉饼,你要哪个?”
少年勉强笑笑,道:“不巧了,我最近改吃素了。”
烙饼的大婶怅然道:“可怜的小伙子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可以烙几张没有馅儿的饼,可惜不会好吃。”
少年道:“多谢大婶儿了。”
大婶笑道:“你愿意捧我的场,今天的饼就不要钱了。要吃的饱饱的。你们这些江湖浪子,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他要恢复父亲的江湖势力,他要查出杀害他父亲的凶手,然后报仇。
他要让所有人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都能心生敬畏。
他要让所有人记住他的名字:“柳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