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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弗朗司太太一直就怕别人说自己太心慈手软,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她先是故意推脱了一阵,在别人极力劝说之下才把埃登霍叫到面前,宣布他又成了她的儿子。最近,她家里乱作一团。她有两个儿子。不过几周前,埃登霍自作自受,使她失去了一个儿子,紧接着罗伯特又同样自作自受,半个月来,她一个儿子也没有了。现在,在埃登霍的幡然悔悟之后,她又有了一个儿子。

埃登霍虽然得到再次生存的权利,但在自己已再次订婚这件事公之于众之前,他并不确定自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他担心大家一旦知道这件事,就会突然改变他的身份,他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带着诚惶诚恐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给大家暗示了这件事,跟以前不一样,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非常平静。最开始,弗朗司太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他别和坦斯沃特小姐成亲,告诉他莫顿小姐是个更高贵、更富有的女人。并且指出莫顿小姐是贵族的女儿,有三万镑财产,而坦斯沃特小姐只是个落魄绅士的女儿,财产不过三千镑,可是她发现,埃登霍尽管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他绝不愿意为此俯首认输。她很清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顺从他,因此做母亲的无奈地延迟了一段时日之后(仅仅为了维护她的尊严,以防有人怀疑她心肠太好),终于宣布同意埃登霍与艾利洛结婚。

她究竟应该如何帮助他们增加收入,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很明确,尽管埃登霍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但他已不再是她的长子了,因为她必须每年赠给罗伯特一千镑,另一方面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埃登霍为了充其量不过二百五十镑的收入而去当牧师。她除了最初送给埃登霍和弗妮一人一万镑以外,再也没有对未来做出任何别的许诺。不过,这倒满足了埃登霍和艾利洛的愿望,而且大大超出他们的期望值。倒是弗朗司太太自己,却依旧在故意自我辩解,仿佛只有她在为自己没有多给而懊悔不已。

埃登霍得到了足够的收入,在获得牧师职位之后,便一切俱备,只剩新房还没修缮完毕。勃朗德上校渴望快点迎接艾利洛,房子正在加速修缮。艾利洛满心希望快点完工,谁料依旧像往常一样,工人始终拖拖拉拉,工程总是迟迟无法竣工。艾利洛极其失望地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便遵照惯例,打破了当初立下的不准备就绪就不结婚的誓言,初秋时在邦德教堂举行婚礼。

他们婚后的第一个月是跟他们的朋友共同在大宅第里度过的。在这里,他们能够监督牧师公馆的工程进展状况,甚至还可以到现场直接指挥,可以糊墙纸,规划灌木丛,设计园景。詹尼司太太的预言尽管不完全正确,但总算是兑现了。因为她可以赶在米迦勒节前到牧师公馆拜访埃登霍夫妇,而且正如她所预言的那样,她发现艾利洛和她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如此,他们一心只盼着勃朗德上校和梅莉爱能早日喜结良缘,他们的奶牛能吃到上好的牧草。

他们刚定居下来,所有的亲友都来拜访。弗朗司太太跑来探望这对幸福的小夫妻,最开始允许他们结婚时,她还真有点不大乐意呢。就连坦斯沃特夫妇也不惜破费,从苏塞克斯远道赶来,给他们庆贺新婚。

一天早晨,他们在德拉福大宅第门前散步时,雅亨向艾利洛说:“我的好妹妹,很遗憾,我有点失望。这样说或许不太合适,因为毫无疑问你确实是世上最幸运的年轻女人。不过说实话,如果能把勃朗德上校称作妹夫,那我会更高兴。他在这里的财产、地位和住宅,无一例外都那么体面,那样优越!还有他的树林!现在生长在德拉福坡林上的那种树木,是我在多塞特郡首次看到。而梅莉爱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我希望你们最好让他俩常聚在一起。既然勃朗德上校在这里过得开心,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因为如果两个人碰到一起,而且没有其他人--你们一定有办法把梅莉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总之,你们不妨给她个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虽说弗朗司太太时常来看望儿子儿媳,而且总是显得很满意,但是他们从未真正博得她的欢心与宠爱。那是由于罗伯特的愚蠢和他妻子的狡诈造成的。没过多久,他们就赢得了弗朗司太太的喜爱。罗茜的自私与精明,最初使罗伯特身陷困境,但后来又帮他摆脱了窘境,因为她那阿谀奉承的本领一旦得到机会施展,弗朗司太太便宽容了罗伯特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恢复了对他的怜爱。

罗茜在这件事中的表现和收获,可以被看作一个极其鼓舞人心的例子,即只要对自己有利的,都要奋力去争取,不管表面上看来有多大阻力,最终总会成功的,除了要牺牲时间和良心之外,无须付出其他任何代价。罗伯特一开始去找她,在巴特利特大楼对她进行私访时,本是只想为哥哥尽点力。他只希望劝说她放弃这门婚事,他要做的仅仅是控制两个人的感情,他天真地认为只需谈上一两次就能解决问题。谁知在这一点上,也仅仅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想到他没有成功。因为罗茜总是时不时地给他希望,让他认为只要凭着他的花言巧语,迟早总会说服她,但他也清楚,只有时常见面和交谈,才能达到说服她的目的。在他们分别的时候,罗茜心里还有很多疑虑,只有同他再交谈半个小时方可解除。这么一来,她就把他给套住了,事情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他们不再谈论埃登霍,话题中心反而变成罗伯特。一谈起自己,罗伯特总是非常健谈,而罗茜也马上显出具有同样的兴致。总而言之,双方很快发现,罗伯特已经完全取代了哥哥的位置。他为他赢得了罗茜的爱情而沾沾自喜,为他戏弄了埃登霍感到骄傲,为可以与之秘密结婚感到自豪。随后的事,大家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道利希极其快乐地度过了几个月,由于罗茜能够摆脱许多亲戚和故友的烦扰--罗伯特还设计了几幢豪华的乡舍。随后,他们回到城里,在罗茜的唆使下,经罗伯特简单地求饶了几回,便获得了弗朗司太太的宽恕。很显然,最初得到宽恕的只有罗伯特。罗茜对他母亲没有任何义务,所以也谈不到背信弃义。又过了几个星期,她还是没有得到宽恕。但是她成天一副自责模样,一再对罗伯特的罪过引咎自责,并表示尽管自己受到的待遇比较苛刻,但毫无怨言,最后终于赢得弗朗司太太的赏识。尽管太太言辞激烈,但罗茜深为她的宽宏大量所折服,此后不久,她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对于弗朗司太太来说,罗茜变得如同她的亲生儿女罗伯特和弗妮一样必不可少了。

埃登霍由于一度想娶她而无法得到母亲真正的谅解,艾利洛尽管财产和出身都远远高过她,但却不知为何失去了长子的权利,也许使许多人十分费解,而罗伯特凭什么就继承了这个权利,也使人们越发疑惑不解。这种安排虽说没有什么十分合情合理的原因,但也无可非议。因为从罗伯特的一言一行来看,没一点儿迹象表明他对自己的巨额收入有所懊悔,既不懊悔给他哥哥分得太少,也不懊悔自己捞得太多。埃登霍则处处尽心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越来越宠爱自己的老婆,而且总是如此乐观,如果从这些方面判断,他仿佛对自己的命运极为称心如意,并不希望和他弟弟调换过来。

艾利洛出嫁以后,做了极为妥当的安排,一方面使自己尽量多地与家人在一起,另一方面又不会完全不顾及邦德乡舍,因为母亲和妹妹大部分的时间是和她住在一起的。坦斯沃特太太之所以常到德拉福,既有散心的目的,又有更深一层策略上的考虑,因为她希望把梅莉爱和勃朗德上校撮合到一起,虽然比雅亨所说的要光明正大得多,但是也确实够急切的了。这已成为她现在生活中最大的目标了。尽管她非常珍惜和女儿共处的时光,但是她更想把这种乐趣在以后的生活中让给她尊贵的朋友。更何况,目睹梅莉爱嫁进大户人家,也是埃登霍和艾利洛的愿望。他们都能够觉察到上校生活的悲伤以及自己的责任,他们都认为梅莉爱将给大家带来慰藉。

梅莉爱在这样的共谋之下--她非常欣赏上校的美德--上校对她的一片深情也早为大家所熟知,最后总算也被她认识到了--她该如何处理呢?

梅莉爱·坦斯沃特生下来就有个与众不同的命运。她命中注定要发现原来自己的看法与事实相差甚远,而且又用她的行为否定了她生平最喜爱的格言。她命中注定要控制十七岁时的那股钟情,而且怀着崇高的敬意和真挚的友情,心甘情愿地把心交给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仅仅由于之前的一次恋爱经历,遭受的痛苦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他,两年前,梅莉爱认为太老了,无法与他结婚;就是他,眼下依然穿着法兰绒马甲保护身体。

不过,命中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梅莉爱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沦为无法抗拒的感情的牺牲品,也没有如其所愿,准备一辈子守在母亲身边,她仅有的乐趣就是闭门读书。现在到了十九岁,她发现自己必须屈从于新的情感,而且有了新的义务,生活在一所新居里,做了妻子,成为家庭主妇,一个村庄的女保护人。

勃朗德上校正如人们先前所预料的,现在自然是很幸福。梅莉爱抚平了他过去的创伤。有她关心,有她做伴,他的心智恢复了活力,又找回了原先的快乐。每个对此有所了解的朋友也都高兴地发现,梅莉爱给他带来了幸福,梅莉爱也从中得到了自己的幸福。梅莉爱爱起人来从来是全心全意,她的整颗心就像一度献给了维罗宾那样,现在则完全献给了她的丈夫。

维罗宾听到梅莉爱结婚的消息,悲痛至极。过了不久,史密斯太太故意宽恕了他,将对他的惩罚推向了顶点。史密斯太太公开宣称,他与一个正派的女人结婚是原谅的最基本的前提。这就使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一开始他能够真诚对待梅莉爱,他也会获得幸福,变得富有。维罗宾对自己的不道德行径懊悔不已,他的忏悔是诚恳的,是值得让人相信的。同样值得相信的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一想起勃朗德上校就充满嫉妒,一想起梅莉爱就后悔莫及。但是如果说他会永远自责--说他要逃离尘嚣,抑郁度日,最后死于过度悲伤,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并非如此。他继续坚强地生活,而且活得极其快活。他的妻子并不是不能给他带来欢乐,他的家里并不是总没有笑声!他的马、他的狗,还有其他种类纷杂的游猎活动,都给他带来不少的快乐。

尽管失去梅莉爱以后他变得有些粗俗不堪,但他始终对梅莉爱怀有明显的恋慕之情,因为他对关于她的每件事都深感兴趣,甚至将其视为女人中的典范。在之后的岁月里,有很多很多美丽的少女爱慕他,但是他都不屑一顾,仅仅因为在他看来她们比不上勃朗德夫人。

坦斯沃特太太比较慎重,依旧住在她们原来的乡舍里,而没有搬到德拉福。使雅亨爵士和詹尼司太太倍感安慰的是,梅莉爱出嫁之后,梅卡莉坦也到了适合跳舞的年龄,而且有个她爱恋的人也再自然不过了。

深厚的家庭情谊,自然让邦德与德拉福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在艾利洛与梅莉爱的诸多美德和幸福中,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一点:她们虽然是姐妹,住得又这么近,但她们之间却能一直友好地相处下去,她们的丈夫也相处得极为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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