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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埃登霍先去勃朗德上校府上道谢,再兴奋地去找罗茜。到了巴特利特大楼,他真是高兴极了,詹尼司太太第二天来道喜时,罗茜对她说,她生平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兴高采烈。罗茜也非常高兴,她同詹尼司太太一起,由衷地期望他们能在米迦勒节之前相聚于德拉福牧师公馆。同时,听到埃登霍称赞艾利洛,她也称赞起她对他们两人的友情,总之,激动不已,还说她对他们恩重如山。她公开宣称,不管以后坦斯沃特小姐如何帮助他们,她都不会感到惊讶,因为她为她看得起的人办事,总是有求必应。至于勃朗德上校,她不仅将之尊为圣人,还迫切希望在俗世中把他当作圣人对待。她渴望他向教区缴纳的什一税[2]能提高到最大限度。她还打定主意,到了德拉福,她要充分利用他的仆人、马车、奶牛和家禽。

自从坦斯沃特走访伯克利街,已有一个礼拜有余。从那以后大家除了口头上询问过一次后,再也没有理会他妻子的病情,所以艾利洛认为有必要去探视一番。然而,如此行事不仅违背她自己的心愿,而且也无人愿意陪同前往。梅莉爱自己不去还阻止她去。詹尼司太太尽管允许艾利洛随时可以使用她的马车,可是她非常讨厌坦斯沃特夫人。虽然很想看看她的丑态,并为埃登霍打抱不平,却怎么都不想再去见她。结果,艾利洛不得不独自去拜访,而且还冒着同嫂子单独会面的危险。对于这个女人,其他两位女士都不像她那米迦勒节:宗教节日,每年九月二十九日,也是英国传统上四大结账日之一,履行合约、雇用人员等多于此日进行。

[2]什一税:指当时人们需要向教会缴纳农作物、牲畜等作为赋税,因为税率大约为收成的十分之一,故名什一税。

样厌恶之极。

马车驶到屋前,仆人说坦斯沃特夫人不在家。但没等马车离开,她的丈夫正好走了出来。

他表示见到艾利洛极为高兴,并说他正想去伯克利街拜访,还说弗妮会很高兴见到她,邀请她快进屋去。他们步入客厅,里面没有人。

“我想弗妮在她的房间里,”雅亨说,“我这就去叫她,我想她一定很想见你--一定是的。尤其是现在,不会有什么--不过,我们向来最喜欢你和梅莉爱。梅莉爱怎么了?”

艾利洛尽量给妹妹找了个借口。“只见到你也很好,”雅亨回答说,“正好有事要问你。勃朗德上校的那个牧师职位是否属实?他真的赠给了埃登霍?我是昨天偶然听说的,正想去你那里问个明白。”

“确实如此。勃朗德上校将德拉福的牧师职位送给了埃登霍。”“真的。哦!这真令人吃惊啊!他们无亲无故,又没有什么交往!再加上牧师的薪俸又如此之高!给他多少钱?”“一年大约二百镑。”

“很好嘛--至于给继任牧师的俸禄--如若在前任牧师年老多病,牧师职位即将空缺之时推举,那他说不定能得到一千四百镑呢。但他为何没在老牧师去世前就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现在嘛,确实为时过晚了,而且难办了,可是勃朗德上校极为聪明啊!我感到奇怪,在这样的小事情上,他竟然如此不谨慎!不过我相信,几乎每个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经过考虑,我认为事实可能如此,埃登霍不过是暂时担任此职,等真正把圣职买走之人长大成人,再正式交给他。是的,是的,一定如此,请相信我好啦。”

可是,艾利洛当即予以反驳。她说她受勃朗德上校的委托,负责向埃登霍转告这项提议,所以清楚这件事的缘由。她哥哥见她这样说,只好作罢。

他听了她的话以后嚷道:“上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很简单,他想帮助弗朗司先生。”

“好啦,好啦,不管勃朗德上校这样做的原因了,埃登霍真是幸运极了!不过,你别再提及此事。我已经向她透露过这事,她也能忍受,但她不喜欢听到议论。”

艾利洛心里想说,她觉得弗妮如果听说她弟弟发了财,倒真的会泰然处之,因为如此一来,她和她孩子也就发财了。

“现在,”雅亨随后说,声音压得很低,以便显得很严肃,“弗朗司太太还不知道这事,我想最好不要告诉她,能瞒多久瞒多久。他们一结婚,她就全知道了。”“可是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本来,谁也不觉得弗朗司太太会对她儿子的富有感到满意,因为那根本不可能。鉴于她近来的表现,为什么还要期望她会有什么感情呢?她已与她儿子断绝了关系,抛弃了他。的确,她如此行事,你就无法设想她会关心埃登霍。她不可能对埃登霍遇到的任何事情产生兴趣的。她不是个精神脆弱的人,连孩子的安适都不顾了,怎么还会感到做母亲的不安!”

“啊!艾利洛,”雅亨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那是建立在不懂人类天性的基础上。等到埃登霍举行婚礼之时,我保证他母亲会再次接纳他的。所以,有关此事的所有情况,都得尽量瞒着她。弗朗司太太心里一定还想着埃登霍是她的儿子。”

“你的话我不明白。我倒是觉得,她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完全冤枉了她。弗朗司太太是世界上最慈爱的母亲。”艾利洛一言不发。“我们正在考虑,”坦斯沃特先生停了停,然后说,“让罗伯特娶莫顿小姐。”艾利洛听到她哥哥那郑重其事的口气,不禁微微一笑,镇静地答道:“我想,这位小姐已别无选择了。”“别无选择!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莫顿小姐无论嫁给埃登霍抑或罗伯特,没什么区别,我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是毫无区别,因为罗伯特实际要被当作长子了。至于说到其他方面,他们都很讨人喜欢,我不知道谁更好。”

艾利洛沉默不语,雅亨也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亲爱的妹妹,”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而且我也很想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会高兴的。我有充分理由认为--的确,这消息可靠,不然我就不会再重复了,要不然,就什么也不该说--不过其来源极可靠--我倒并非直接听见弗朗司太太亲口说过,但是她女儿听到了,她又转告给我。总而言之,有如此一门亲事--你明白我的意思,无论怎样,会更合弗朗司太太的心意,也不会像这门亲事那样给她带来如此多的烦恼,我很高兴地听说弗朗司太太如此考虑问题。你知道,这对大家都极为可喜。‘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说,‘这本来难以比较的,我现在只能弃轻取重。’然而,那事是完全不可能的--想都别想。至于说到感情,你知道--那绝不可能--已经过去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知道这一定会让你感到高兴。亲爱的艾利洛,你不必懊悔。你无疑是挺幸运的--通盘考虑一下,几乎同样理想,也许更加理想。勃朗德上校最近和你在一起过吗?”

艾利洛听闻此言,立刻脑袋发涨。因此,见到弗朗司先生进来,她倒很高兴,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回答她哥哥,也不用听他胡说八道了。大家闲聊一通,雅亨想起还没通知弗尼,便走出房去找她,留下艾利洛加深对罗伯特的了解。此人举止轻浮,行为乖张,想不到只是因为生活放荡,便得到了他母亲的极度宠爱和厚待。而他哥哥却由于为人正直,被驱逐出门。这更加深了她对他的头脑和心地的反感。他们待了一会儿,罗伯特就谈起了埃登霍,他也听说了那个牧师职位,便询问起来。艾利洛就像对她哥哥那样把事情细说了一遍。罗伯特的反应不同于她哥哥,但却和雅亨的反应一样滑稽。他放声大笑,一想到埃登霍要成为牧师,住在一幢小小的牧师公馆里,就叫他高兴。再加上想到埃登霍穿着白色法衣念祈祷文,发布雅亨·史密斯和梅莉·布朗就要结婚的公告,就越让他乐不可支。

艾利洛一面一言不发、安静地等着他停止如此愚蠢的举动,一面又情不自禁盯着他,目光里流露出极为蔑视的神气。然而,这股神气表现得恰到好处,既发泄了她的愤懑,又叫对方没有察觉。罗伯特收敛了笑容,倒不是由于她的谴责,而是他自觉没趣。

“我们可以把这当作玩笑,”他终于不笑了,说道。其实,哪有那么好乐的,他只不过是表现一下罢了。“不过,说句真心话,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怜的埃登霍,他就这样被毁了!我感到极为惋惜,因为我知道他心地善良,心肠比谁都好。坦斯沃特小姐,你不能凭着你们的泛泛之交,就对他妄下结论。可怜的埃登霍!他的言谈举止并不怎样。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大家生下来就不相同--言谈举止也不一致。可怜的家伙!你如果见他和一伙陌生人在一起,那就别提了!不过,说句良心话,我认为他有一副好心肠,比任何人都好。说实在的,听闻此事,我从未如此震惊过,我几乎不敢相信。我母亲第一个把此事告诉了我,我觉得她是想求我采取果断行动,于是我马上对她说:‘亲爱的母亲,我不知道你在这个关头做什么打算,但是就我而言,我要说,要是埃登霍真的娶了这个年轻女人,那我再也不想见他。’这就是我当时所说的。的确,我实在太吃惊了!可怜的埃登霍!他就如此把自己葬送了!永远把自己孤立于上流社会之外!但是,正如我向我母亲说的,我倒认为这很自然。从他所受的教育方式进行分析,他会做出这种事是必然的。我可怜的母亲几乎快发疯了。”

“你见过那位小姐吗?”

“见过一次,她在这里待过。我偶然仔细打量过她,只不过是个扭捏的乡下姑娘,既不丰润,也不漂亮,我记得很清楚,可她却把可怜的埃登霍迷住了。我母亲把事情告诉我,我立刻准备要亲自和他谈谈,希望他放弃这门婚事。但是我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不幸的是,一开始我不在家,直到关系破裂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而那时候我已经无法干预了。我如果早些得知的话,说不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我会极力劝说埃登霍的。‘我的好伙计,’我会说,‘考虑一下这值不值得。这桩婚事很不体面,遭到了你一家人的反对。’总之一句话,我认为当时可以办得到。可如今太晚了。你知道,他肯定要挨饿,这是必然的,绝对要挨饿。”

罗伯特侃侃而谈时,坦斯沃特夫人走了进来,打断了话题。不过,尽管她从不同外人谈论这件事,可艾利洛依然发现了这件事带给她的影响,她刚进来时,稍显慌乱,后来又试图对艾利洛亲切热诚些。当她知道艾利洛和她妹妹不久就要离开城里时,她还表示关切,好像她很喜欢她们。她说着话,陪她一起进来的丈夫则在一旁倾听,仿佛他能把一切辨别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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