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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很快,报上登出了这样一条消息:汤蒙森·潘奥莫先生的太太喜得一子。这是一条令人感兴趣的、令人开心的新闻,所有亲戚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有着很重大的意义,直接关系到詹尼司太太的幸福,所以让她暂时改变了她的时间安排,同时也改变了她的年轻朋友们的活动安排。这位太太想尽可能地和夏洛特待在一起,所以早出晚归。坦斯沃特家两位小姐应蒙得尔登夫人的请求,只好整天整天都待在康迪特街。就舒服而言,她们还是想待在詹尼司太太家里,就算整个上午也没什么。但是她们又不好违背众人的愿望,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她俩就整天和蒙得尔登夫人还有司笛尔妹妹腻在一起。事实上,她们尽管嘴上说要找她俩做伴,但其实却并不欢迎她们。

坦斯沃特家小姐都是很机灵的,不可能成为蒙得尔登夫人的理想伙伴。可两位司笛尔小姐一肚子的嫉妒,觉得她俩闯入了她们的地盘,分享着她们本来独一无二的盛情厚意。虽说蒙得尔登夫人对艾利洛和梅莉爱非常客气,但她一点儿也不喜爱她们。因为她们既不讨好自己,又不讨好她的孩子,她便觉得她们不够亲切。又因为她们喜欢看书,她便觉得她们爱挖苦人。可能她并不清楚挖苦是什么意思,但这又有什么,这是大家惯常用的指责用语。

她们的到来对她和罗茜充满了约束,既约束了一方的清闲,又约束了另一方的溜须拍马。蒙得尔登夫人当着她们的面啥事情也不干,所以觉得很羞愧。而罗茜一直都以溜须拍马为能事,现在却害怕二人会因此看不起她。这三个人中,对坦斯沃特家小姐的到来最没感觉的,是司笛尔小姐。她们完全能和她和睦相处。晚饭后,一看到她们进来,她就把火炉前的最好位置让了出来。她们两人只要有一位能向她详细说明一下梅莉爱与维罗宾先生之间的恋爱纠葛,她就觉得这位置没白让。然而,这种和睦现象并非一点问题都没有,尽管她经常向艾利洛表示对她妹妹的怜悯,还常在梅莉爱面前表达出对于男人反复无常的责骂,然而这除了得到艾利洛冷漠的神情,梅莉爱憎恶的神色之外,别无其他用处。她们就算只是稍微做出一点努力,她也会成为她们的朋友。她们只需要拿博士和她开玩笑!哪知道她们与别人不同,压根就懒得理她。所以,如果雅亨爵士外出,不在家吃饭,那她一天都听不到别人用这件事逗弄她,她只能做自我嘲弄。不过,这些根本没有引起詹尼司太太的注意,她只觉得姑娘们相处得开心。而且每天晚上都要恭喜她们能躲开她这傻老婆子,不用听她唠叨。她不是到雅亨爵士家,就是在自己家里跟她们待在一起。然而不管在哪儿,她一直都非常精神。她把夏洛特的顺利恢复看作她自己精心照料的结果,她很想说一下她的情况,可惜除了司笛尔小姐,没人想听。有一件事真的引起了她的不安,让她每天都要唠叨几句。潘奥莫先生坚持自己的观点,觉得所有的婴儿都是一个样,真不像个做爸爸的。尽管詹尼司太太在不同时间能发现这小家伙和他父母双方的个个亲戚都酷似,她却不能让他父亲接受自己的观点。她不能让他相信,这小家伙很不一般,甚至也无法叫他认同这么一个简单的看法,就是这小家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雅亨·坦斯沃特夫人遇到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我现在要来说明一下。原来,就在她的两个小姑和詹尼司太太第一次来哈利街拜访她时,还有一个朋友来访--这件事情本身很正常,然而却有人自以为是,胡乱判断是非。这么一来,人们的幸福在某种程度上只能任命运的摆布。且说现在,最后来的这位太太,她的想象力实在不可思议,刚一听到两个坦斯沃特小姐的名字,知道二人是坦斯沃特夫人的小姑后,就立刻认定她们现在住在哈利街。因为这个误解,她一两天后就发来请帖,邀请她俩还有哥嫂到她府上小聚。其后果是,不但给雅亨·坦斯沃特夫人带来了非常大的不便,而且还要派车去接坦斯沃特家两姐妹,而且更可恶的是,她还要显得对她们很关心,这真叫她无法忍受。谁敢说她们就不期待再次被邀请同她一起出去活动?其实,她绝对有权利拒绝她们。然而不行,因为让人们有错就改,那他们会气愤的。

对于天天出去赴约,梅莉爱已习惯了,所以她倒是无所谓了。她木偶般地为每天晚上赴约做着准备,尽管她并不期待从中得到乐趣,而且往往是直到最后方才清楚要被带到哪里去。梅莉爱对自己的穿着非常随意,直到司笛尔小姐进来,才开始注意自己的打扮。比较来说,梅莉爱用在梳妆上的精力,还不如司笛尔小姐进来后五分钟里分析梅莉爱的衣着所花的精力多。她观察得非常地仔细,对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问,不弄清梅莉爱每件衣服的价钱,就没完没了。她知道梅莉爱一共有多少件外衣,比梅莉爱自己都清楚。离开前,她居然还能弄清楚梅莉爱每周洗衣服要花多少钱,每年在自己身上要花多少钱。还有,她提出这种不礼貌的问题,最后总忘不了奉承两句。尽管她是一番好意,但梅莉爱却觉得这很粗鲁,因为她费心调查了她外衣的价格和式样、鞋子的颜色和发式之后,几乎肯定地对她说:“你看上去漂亮极了,绝对会征服很多男人。”

听完,梅莉爱就辞别了司笛尔小姐,下去坐她哥哥的马车。马车停到门口才五分钟,她们就已准备好了。事实上,她们的嫂嫂很不喜欢她们这么守时,因为她先来到朋友家里,一心想她们能晚来一些。这可能会给马车夫带来些不便,但准时赶到却会给她自己带来不便。晚上的活动并不很精彩,同其他音乐会没什么两样,很多人确有欣赏能力,不过更多的人根本就是门外汉。而那些表演者却和以往一样,被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亲友看成英国第一流的民间表演家。

艾利洛不喜欢音乐,也不装作喜欢,她的目光可以无所顾忌地随意离开大钢琴,即使是竖琴和大提琴对她也没什么,室内的东西她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她四处看的时候,从那群年轻小伙子里看见了一个人,就是以前在格雷商店向她们讲解过牙签盒的人。马上,艾利洛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而且还正亲切地同她哥哥说话。她刚想问问哥哥他的名字,不料他俩一齐朝她走来。坦斯沃特先生向她引见说,他是罗伯特·弗朗司先生。他和艾利洛说话的时候,表现得既客气又随便,脑袋一歪鞠了个躬,像话语一般明白地向她表明,他就是罗茜说的那个花花公子。

她一开始喜欢埃登霍如果不是看他人品好,而是看上他富裕的家境,那她现在真是感到无比幸运了。原本母亲和姐姐已很让人讨厌,现在他弟弟的这一鞠躬却将之推向了顶点。可是,当她对这两位年轻人区别如此之大感到诧异时,她并没有因为一方的无知自负,而丧失对另一方的谦逊高尚的好感。他俩怎么会这么天壤有别,罗伯特曾为此作过长长的解释。他一说起他哥哥,就为哥哥感到可惜,觉得不善交际妨碍了哥哥与正经人的交往。他还将这一点归因于不幸的私人教育,而不是因为天赋的不足。说到他自己,虽说天赋不见得特别好,但是因为沾了上公学的便宜,所以与人交往很是得心应手。

“说真的,”他接着说道,“我觉得这很正常。我母亲因为这个难过的时候,我总劝她。‘我亲爱的母亲,’我一直这么对她说,‘你要想开点儿。这是命中注定,而且都怪你。你怎么不坚持自己的观点,却偏要信我舅舅罗伯特爵士的话,让埃登霍在最关键的时刻去接受私人教育?你那个时候只要把他像我一样送进威斯敏斯特公学,而不是普赖特先生家里,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这就是我对这件事的一贯看法,我母亲已经深刻意识到了她的错误。”

艾利洛不想和他争论,因为无论公学到底怎么样,她一想到埃登霍住在普赖特家里,就不多么的满意。“我想你是住在德文郡,”罗伯特接着说道,“道利希不远的一幢乡舍里。”艾利洛纠正了他所说的位置,这好像让他很奇怪,有人竟然住在德文郡而不临着道利希。不过,他对她们的那种房子还是做出了肯定。

“就我自己来说,”他说,“我非常喜欢乡舍。这种房子特别地舒适,那么幽雅。我发誓,如果我有多余的钱,我就在伦敦不远的地方买块地皮,自己造座乡舍,随时乘车出城,和朋友娱乐一番。我劝那些要盖房子的人都盖座乡舍。有一天,我的朋友考特兰勋爵专门跑来征求我的看法,拿出博诺米给他画的三份图样,要我选择哪一份图样最好。我将它们都抛进了火里,接着说道:‘我亲爱的考特兰,不用理这些,不管怎么样要建座乡舍。’事情就这么定了。有些人说乡舍地方小,条件差,这根本是谬论。上个月,我住在我的朋友爱略特家里,就在达特福德不远处。爱略特夫人想举行一次舞会。‘可是该怎么办呢?’她说,‘我亲爱的弗朗司,请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呀。这座乡舍里根本放不下十对舞伴,晚饭又在哪里吃?’我倒觉得这很好办,所以就说:‘我亲爱的爱略特夫人,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餐厅完全能够容得下十八对舞伴,牌桌可以放在客厅里,书房也可以用来吃茶点,晚饭就在会客室里吃。’爱略特夫人听后特别高兴。我们测量了一下餐厅,发现恰好能足够容纳十八对舞伴,事情就按我想的作了安排。所以嘛,你看,只要人们明白怎么样去筹划,住在乡舍里和住在最宽敞的住宅里一样,什么舒服条件都能享受得到。”

艾利洛并没有发表异议,她懒得去找理由反驳,罗伯特没资格受到这样的抬举。

雅亨·坦斯沃特和他大妹妹一样不喜欢音乐,所以在那里胡思乱想。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回到家里就说给妻子听,并询问她的看法。鉴于丹尼森太太误以为他妹妹在他家里做客,他就应趁詹尼司太太出去不在的时候,请她们来家做客。开支不大,也不会造成任何不便;他是个很有良心的人,为了履行对先父的承诺,确实应该关照她们。弗妮听完,不禁大吃一惊。

“我真不知道,”她说,“你这样做绝对会让蒙得尔登夫人尴尬,因为她们天天都跟她待在一起。要不然,我也很想就这么办的。你知道,我总是乐意尽量关照她们,好比我今天晚上带她们出去所表明的那样。然而,她们是蒙得尔登夫人的客人,我总不能把她们从她身边抢走吧?”

她丈夫看不出她的反对意见有任何的说服力,不过对她还是十分地谦恭:“她们已经在康迪特街住了一周了,再到我们这样的近亲家住上几天,蒙得尔登夫人不可能会反对的。”

弗妮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打起精神,说:“亲爱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尽可能请她们来。但是,我刚刚打定主意,想让两位司笛尔小姐来住几天。她们是有礼貌的好姑娘。再说她们的舅舅对埃登霍那么好,我认为也该款待款待她们。你明白的,我们可以明年再请你妹妹来,而司笛尔姐妹俩也许不会再进城了。你肯定会喜欢她们的。事实上,你知道,你已经很喜欢她们了,我母亲也非常地喜欢她们,还有哈里又那么地喜爱她们。”

坦斯沃特先生就这么被搞定了,他觉得应马上邀请两位司笛尔小姐,而明年再邀请他妹妹的决定可以让他得到安慰。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暗自怀疑,再过一年也许就没必要邀请她们进城了,或许那时候艾利洛已经成了勃朗德夫人,梅莉爱则成了他们邀请的嘉宾。

坦斯沃特夫人为自己躲开了一场麻烦而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无比地自豪。第二天早上,她给罗茜写信,想让她和她姐姐在蒙得尔登夫人能放人的时候,立刻来哈利街住上几天。这不用说让罗茜极为高兴。坦斯沃特夫人好像在主动为她操心,真是急她所急,想她所想!能有这样的机会同埃登霍还有她的家人相处,这对她真是荣幸,这样的邀请比什么都让她高兴!这真是一件叫人期待的大好事。本来她在蒙得尔登夫人家做客并没有期限限制,现在却突然觉得,她早就计划再过两天就走似的。

罗茜收到信没到十分钟,就拿来给艾利洛看。看完后,艾利洛第一次感觉罗茜还真有几分希望。才认识没几天,就得到这种厚爱。这好像表明,坦斯沃特夫人对她的这番好意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她自己的恶意,时间久了,说话默契了,罗茜就能为所欲为。她的溜须拍马已经征服了蒙得尔登夫人的高傲,打开了雅亨·坦斯沃特夫人紧锁的心房。这些成绩也宣告了更大成功的序幕。

两位司笛尔小姐搬到了哈利街,她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消息传到艾利洛耳朵里,更加使她期待。雅亨爵士去看望司笛尔姐妹好几回,回到家里仔细描绘了她们受宠的情况,羡煞旁人。坦斯沃特夫人从来没有像喜欢她们那样喜欢过其他年轻女子,她送给她们一人一只针线盒,出自移民之手。她还直接喊罗茜的教名,不知道她以后是不是舍得放她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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