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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天,当坦斯沃特家三位小姐走进邦德庄园客厅时,潘奥莫夫人从另一道门跑了进来,和以前一样精神奕奕。她非常亲昵地抓住她们的手,对再次见到她们表示很开心。

“见到你们真高兴!”她说,说着在艾利洛和梅莉爱中间坐下,“天气不好,我还真怕你们不来了呢,那就糟糕透了,毕竟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我们非回去不可,因为韦斯顿夫妇下礼拜要来看望我们,知道吗?我们来得太突然,马车停到门口我还不晓得呢,潘奥莫先生问我,想不想和他一起去邦德。他真好玩,干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多待些日子。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很快在城里再见面。”

她们只得让她打消这个愿望。

“不进城!”潘奥莫夫人笑着嚷道,“你们要是不去,我可伤心死啦。我能在我们隔壁为你们找个世界上最舒适的房子,就在汉诺佛广场。你们千万要来。要是坦斯沃特太太不愿抛头露面的话,我乐意随时陪着你们,直到我分娩的时候为止。”

她们向她道谢,但是又只能婉拒她的好意。“哦,亲爱的,”潘奥莫夫人对恰在这时走进房来的丈夫喊道,“你得帮我劝说几位坦斯沃特小姐今年冬天进城去。”她的宝贝没有接话。他向小姐们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抱怨起天气来。“真烦人!”他说,“这天气搞得所有事、所有人都那么令人烦躁。天一下雨,室内室外都一样了无生气,让人对自己的朋友全都厌恶起来。雅亨爵士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也没有个弹子房?会享受的人怎么这么少!雅亨爵士就和这天气一样无聊。”

很快,其他人也走进客厅。

“梅莉爱,”雅亨爵士说,“恐怕你今天没法像往常一样去埃朗罕散步啊。”梅莉爱板着脸,没有说话。“嗨!别在我们面前羞羞答答的,”潘奥莫夫人说,“说实话,我们什么都清楚了。我很佩服你的眼光,我觉得他仪表堂堂的。你知道,我们乡下的住处离他家很近,大概不超过十英里。”

“都快三十英里啦。”她丈夫说。“哎!这没有什么差别。我都没去过他家,不过大家都说,那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糟糕的地方。”潘奥莫先生说。梅莉爱还是一言不发,表面上,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感兴趣。

“糟糕透了吗?”潘奥莫夫人接着说,“那么,那个美丽的地方只能是别的住宅啦。”

当大家在餐厅坐定以后,雅亨爵士叹息地说,他们总共才八个人。“我亲爱的,”他对他夫人说,“就这么几个人,实在不能尽兴。你今天怎么没请吉尔伯特夫妇来?”

“雅亨爵士,你原来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不能再请他们了?他们上次刚同我们吃过饭。”

“雅亨爵士,”詹尼司太太说,“你我别太那么重礼节了。”“那样你就太缺乏教养啦。”潘奥莫先生嚷道。“亲爱的,你跟谁都合不来,”他妻子说,一面像往常那样哈哈一笑,“你知道你很失礼吗?”“我不清楚说一声你母亲缺乏教养,怎么就是跟谁过不去。”“啊,你爱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好啦,”那位温厚的老太太说道,“你从我手里抢走了夏洛特,现在想退也退不了。因此,你已经被我捏在手心里啦!”夏洛特一想到她丈夫离不开她,不由笑了起来,然后得意扬扬地说,她并不在乎丈夫对她如何粗鲁,毕竟他们还要生活在一起。谁也不可能像潘奥莫夫人那样总是笑嘻嘻的,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丈夫故意冷落她,看不起她,嫌弃她,都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难过;他反对她、辱骂她的时候,她却感到很有意思。

“潘奥莫先生真可笑!”她对艾利洛小声说,“他总是闷闷不乐。”

艾利洛经过短暂的观察,并不觉得潘奥莫先生真像他想表露的那样脾气不好,没有教养。也许他像许多男人一样,出于对美貌有莫名其妙的偏爱,结果却娶了一个愚蠢的女人,这就使他的脾气变得稍微不受控制了--不过她明白,这种失误太平常了,凡是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无止境地痛苦下去。她觉得,他应该是一心想出人头地,才如此看不上一切人,刁难眼前的所有事物。这是一心想表现得高人一等。这种动机十分常见,不足为怪。可是方法则不然,虽然可以使他在缺乏教养上比别人更甚,却不可能使所有人喜爱他,除了他的妻子。

“哦!亲爱的坦斯沃特小姐,”潘奥莫夫人接着说道,“我希望你和妹妹赏脸,今年圣诞节来克利夫兰住些日子。真的,请赏脸--趁韦斯顿夫妇做客的时候来。你不知道这会让我多么高兴!那绝对是快乐极了!我的宝贝,”她向她丈夫求情,“难道你不希望坦斯沃特小姐们来克利夫兰?”

“当然希望,”丈夫勉强地说,“我来德文郡没有其他的目的。”“你瞧,”他的夫人说道,“潘奥莫先生期待你们的光临,你们可千万别说不来啊。”

她们断然拒绝了她的邀请。

“说真的,你们千万要来。你们肯定不会失望的。韦斯顿夫妇如果来做客,那就更有意思了。你都不知道克利夫兰是个多么可爱的地方。我们现在可开心啦,因为潘奥莫先生总是四处奔走,作竞选演说,好多人我见都没见过,也来我们家吃饭,好开心啊!可是,可怜的家伙!他也真够累的!因为他要取悦每一个人。”

艾利洛对这项职责的重要性表示同意时,简直有点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要是进了议会,”夏洛特说,“那就开心极了!是吧?我会高兴坏的!看到寄给他的信上都盖着‘下院议员’的邮戳,那该多有意思啊!不过你知道,他说他决不会给我签发免费信件的。他说决不这么干!是吧,潘奥莫先生?”

潘奥莫先生还是没有理她。“你不知道,让他写信他可受不了,”夏洛特接着说,“他说那太令人厌烦了。”“不,”潘奥莫先生说,“我从没说过这么荒唐的话。不要把你那些可笑的语言都强加到我头上。”“你瞧,他有多滑稽。他总是这个样子!有时候,他能半天不跟我说话,然后突然蹦出几句可笑的话来--天南海北的什么都有。”一回到客厅,夏洛特就追问艾利洛是否喜欢潘奥莫先生,这让艾利洛非常吃惊。

“当然喜欢,”艾利洛说,“他看上去非常谦和。”“哦--你喜欢他,我真开心,我知道你会喜欢他的,他那么和气。我想告诉你,潘奥莫先生非常喜欢你和你的两个妹妹。你不知道,你们如果不去克利夫兰,他会多么失望。我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拒绝。”

艾利洛只得再次谢绝她的邀请,还趁机转了话题,终止了她的恳求。她想到,潘奥莫夫人与维罗宾既然是同乡,也许能详细地介绍一下他的整个为人,而不只是蒙得尔登夫妇那点不够用的素材。她衷心地希望有人来证实一番他的优点,好让她放下对梅莉爱的担心。她开头先问他们是否在克利夫兰总会见到维罗宾,和他交情是不是很深。

“哦!亲爱的,不错,我非常了解他,”潘奥莫夫人回答,“说实话,我倒没同他说过话。不过我在城里总是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去埃朗罕的时候,我总不在邦德。我母亲以前在这里见过他一次,可我跟舅舅住在韦默思。不过我敢说,要不是我们正巧没一起回乡的话,我们在萨默塞特郡一定会常见到他的。我认为他很少去库姆。而且,就算他常去那里,我想潘奥莫先生也不会去拜访他的,原因,你知道他是反对党的,再说又离得那么远。我知道你为什么打听他,你妹妹要嫁给他。我非常开心,因为她要做我的邻居啦,你明白吗?”

“说真的,”艾利洛回答说,“你要是也想看到这门婚事的话,那么你就比我更知情了。”

“别装啦,因为你明白这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事情。说实话,我是路过城里时听到的。”

“我亲爱的潘奥莫夫人!”“我以我的名声担保,我真的听说了。礼拜一早晨,在邦德街,就在我们离城之前,我碰见了勃朗德上校,是他给我说的。”“你真让我吃惊。勃朗德上校会告诉你这种事儿!你绝对搞错了。我不相信勃朗德上校会把这种消息说给一个与之无关的人,虽然这消息是真实的。”“虽然这么说,但我向你保证确有其事,我可以把事情的详细情况说给你听听。我们碰到他的时候,他转回身跟我们一道走着。我们说到了我姐姐和我姐夫,一件件地聊着。这时我对他说:‘对了,上校,我听说有一户人家刚住进了邦德乡舍,我母亲写信说她们长得很漂亮,还说有一位就要嫁给库姆大厦的维罗宾先生。请问,这是真的假的?你肯定清楚啦,因为你不久前还待在德文郡。’”

“上校怎么说的?”“噢,他没说多少话。不过看他那样子,他应该知道确有其事。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确信无疑了。我敢发誓,这是件大喜事!什么时候办呀?”“我希望,勃朗德先生还好吧?”“哦!是的,他很好。他非常欣赏你,一个劲儿称赞你。”“受到他的赞扬,我感到很荣幸。他好像是个不错的人,我觉得他很可爱。”“我也这么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人,只是太迂腐、太刻板了。我妈妈说,他也爱上了你妹妹。说实在的,他要是真爱上你妹妹,那可是大有面子了,因为他难得爱上什么人。”

“在你们萨默塞特郡那一带,人们很熟悉维罗宾先生吧?”艾利洛问。“哦!是的,特别熟悉。这并不是说,我觉得有许多人认识他,库姆大厦离得远了点。不过我发誓,大家都觉得他很和悦。维罗宾先生不管走到哪里,都非常的讨人喜欢,你可以这样告诉你妹妹。我以名誉担保,你妹妹找到他真的是天大的福气。这可不是说他找到你妹妹不是他的幸运,毕竟你妹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谁都比不上。不过我向你保证,我并不认为你妹妹比你漂亮。我觉得你们两人都很漂亮。潘奥莫先生绝对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昨晚我们无法让他承认而已。”

潘奥莫夫人关于维罗宾的情报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实质性的内容,不过所有有利于他的证据,不管多么不值一提,都会使艾利洛感到高兴。

“我非常高兴,我们总算相识了,”夏洛特接着说,“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都不知道我多么渴望见到你!你能住在乡舍里,真是太好了!不用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我很高兴,你妹妹就要嫁个如意郎君!我期待你常去库姆大厦,大家都觉得,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你和勃朗德上校认识很久了,是吗?”“是的,很久了,从我姐姐出嫁的时候起。他是雅亨爵士的挚友。在我看来,”她放低声音接着说,“要是可能的话,他原本很想娶我做妻子。雅亨爵士和蒙得尔登夫人也期望这样。可是我母亲认为这门亲事不理想,不然雅亨爵士就会向上校提亲,我们很快就能结婚。”

“雅亨爵士向你母亲提出之前,勃朗德上校知道吗?他有没有向你表白过?”“哦!没有,不过,要是我母亲不反对的话,我敢断定他是乐意的。那个时候,他就见过我两次,因为我还在上学。但是,我现在幸福多了,潘奥莫先生就是我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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