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沐风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感觉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儿原处的裴予墨已经上了车，并且发动了车子。他跑上前去，车子却已经开走，低咒了一声，连忙上车，去追他的车。
裴予墨因为心里烦躁，所以车速比以往要快了许多，好在严沐风的车技不错，一路追赶，直到将他拦下。
严沐风动作利索地下了车，然后去敲他的车门。
“怎么了？”
裴予墨有些不耐烦地拉下车窗，现在的他各种烦躁，很多事都让他无法想通。
“小曼……”严沐风一激动，差点说不出来话。
“刚刚小曼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估计她要待叶伯伯自首了。”
裴予墨听着他这么一说，眉头瞬间一蹙，就要发动车子往警局开去，严沐风又拉住了他，“别再对她说伤害的话……”
裴予墨沉着脸，点头，手上利落地挂上档，箭飞一样往警局处开去。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从出租车里下来的她。
迈着长腿，阔步走上前去，就拦住了她。
叶小曼没有反应过来，一路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上了车。
车内，气氛诡异的平静。
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平静，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煎熬之中。
“予墨……”终于，她鼓起勇气来，看向他，“其实……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你说得对，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爸爸，你也有……我确实不应该隐瞒我爸爸所犯下的过错。”
其实，她早就该猜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裴予墨和裴爸爸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好，又怎么会容许别人的轻易伤害，更别是被杀害，哪怕只是误杀。
这一切都有有个交代，她隐瞒了，逃脱了两年，而现在是该到了有个终结的时候。
“但是，我现在爸爸还在医院里，无法对你们裴家负应有的责任……父债女还……我愿意承担，我爸爸所犯下的过错。”
她尽力忍住了哭泣，她知道，这一切谁都救不了她，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在这事上，她确实是偏向了自家的爸爸……他怨她，恨她，都无所谓。
叶小曼讲完后，又是一阵沉默，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车内的空间里是如此的静谧，静谧到让她感觉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就无处可逃。
“予墨，对不起……虽然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个请求，会让你对我的怨恨更深一沉，但是，我还是想要求你，求你放过我爸爸，他在生死边缘挣扎了太多回了……我，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又要遭遇这样的事。他所有过错，都由我来承担。你爸爸的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的交代就是去自首吗？”裴予墨突然看口，虽然没有看她，可是那眼神却很高深莫测，还有他的那张侧脸上的表情，也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害怕。
她用一个鼻音回答了他。
“什么理由？”
“……”
她回答不上话来，裴予墨又接着问道，“误杀？”
“你当时都被人绑架，你说你是你误杀，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不然……我又该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爸爸被警察抓走。”她有些抑制不住，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害怕这一刻在他面前表现脆弱，可是又不想。
“小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我生气的原因不是单单叶伯伯误杀我爸爸，而是你……！”裴予墨说到激动处，深邃的眼眸不由得放大，看向她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更为恐怖。
“你居然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我在你心里脸那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只是不想让为难，以为带着爸爸远走高飞，就能守住这个秘密。”
“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些事，我早晚都会知道！！”他一句话就噎的她根本就回不上话来。
“小曼，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信任度已经百分之百，可是，现在才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任只有那么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他恨恨地在方向盘上打了一拳，愤怒快让他失去了理智。
这是叶小曼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淡定的他，以前的他都是翩翩公子，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优雅。
“对不起……”她真的是迫不得已。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挽回一切吗？时间能回到两年前吗？如果早知道这样，你还是会选择和我撒谎吗？”
“我当时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那时候的我……很难堪，你不知道……我当时快要死了，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叶小曼回想起两年前的黑暗生活，感觉自己的心都是痛苦着的。
那种可怕的日子，她真的这一辈子都不想要去回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有谁可以帮她抹去那段可怕的记忆。
“什么意思？”裴予墨看着她那痛苦的神色，低哑的声音问她。
“我被人绑架后，就被人打的昏迷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身体里……注射了……注射了毒品……那时候，裴爸爸走了，你又那么的低落，可是，我毒瘾发了……我不敢告诉你，我又怎么敢告诉你……我怕我和你一开口，就会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我怕你会遭受到更大的打击。后来又有人拿着光碟来威胁我，还威胁要把我吸毒的事告诉媒体，那时候裴氏因为裴爸爸走了，主权就开始摇摇欲坠，如果我的事被媒体公布出来，那么……你更加不可能有机会夺得裴氏的大权了……”
“还有，我们的孩子……当时的我已经染上了毒瘾，我又怎么敢把我们那不健康的孩子生下来，若是孩子有个什么残疾，我又怎么对得起你……那时候的我，也没有办法养育孩子，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把这毒瘾戒掉……”
叶小曼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开始泣不成声，她当初选择离开他的理由只有这两个。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办法？她那副狼狈样，还要让他更加雪上加霜吗？
她爱他，因为爱他，才选择掩盖着一切。
她知道他很优秀，又怎么能让她给他的人生添上一笔污点？
她定不会这样做，她要他好，这时她从小到大都想着的事，只希望他好，他好了，那么她也好了。
她这辈子只剩下了他和爸爸这两个亲人。他们两个之间谁出事了，她都不会心安的，真的……不会心安。
“这两年……”裴予墨开口的时候，不由得哽咽一下，他的眼眸通红，这是要哭了的迹象，他这辈子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哭过，可是现在，他有些忍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都是在戒毒所里度过的吗？”
叶小曼捂着脸，摇头。这一刻，和他谈论这些，她是难堪的，真的很难堪，她希望自己在他的记忆里所留下的印象只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曼而不是现在这个百孔千疮的破女人。
“一年，我在那里过了一年……我的意志力反反复复，我以为我会一辈子都被那个东西控制住了，我想过很多次的轻生，与其痛苦地过着，还不如就那样子死了……一了百了。后来……严大哥来看我，告诉我说爸爸有了活下来的迹象，让我好好地活下来……我一想到如果我走了，那爸爸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她的妈妈走的走，他们一家三口来北城生活，无依无靠，她从小的生活里的亲人只有爸爸和妈妈，然后还有他。
“严大哥……还说，还说你已经把裴氏拯救回来了，他让我坚强地活下去，然后回去看看优秀的你……他和我说了很多生存下来的希望，那段时间，我的日子真的很黑暗很黑暗，比死还要难过上一百倍……”
“到最后，我想着爸爸，想着你，咬牙坚持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裴予墨皱着眉头，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握紧，握紧，再握紧……
手背上的青筋几乎全都暴出来。
“我们再遇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我……我不敢说……我怕你会去调查，怕你会查到你爸爸的真正死因……”叶小曼颤抖着，后脑勺处一阵一阵地疼痛，天知道，让她开口讲这些事，是有多么的困难。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变得这样的难看。
“还有一年呢，你又去了哪里？”他侧过了身子，看向她，只要她抬起头，便能看到他眼眸里的那些血丝，还有无尽的痛楚，那些痛楚是为她的而来的。
疼惜，后悔……
“我从戒毒所出来后，让严大哥帮我报了服装设计班，爸爸的治疗需要很大一笔的费用，当时的我，身无分文，这两年的费用，一直都是严大哥帮我垫付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他。所以，自己上班，赚钱，还钱……”
“我也不可能来找你，如果因为钱的事来找你，你肯定会更加看低我……”那时候，她离开他，所编制出来的理由就是因为裴氏破产了，她要跟着严沐风去过少奶奶的生活，他好了，变有钱了，她就去找他了，那么她在他心里真是变成贪慕虚荣的女人了。
“而且，那时候，我为了保密这些秘密，更加不敢接近你。就怕那些事情全部都被你知道了……”
“小曼，你可真傻……”
裴予墨笑着，嘲笑，苦笑，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楚了。听了她的这些话，他也总算是明白了，和她重逢以来，她的种种疑点。
她总是会做恶梦，恶梦里总是叫着人救她，一下子叫着严沐风的名字，一下子叫着他的名字，总之都是让他们救她……
还有，他们重逢时候的第一次，他看着她在海运里工作，还认识了西婳那有着毒瘾的女人，当时他骂她堕落，她心里该是多难受。
她遭遇了这些事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她真是因为他没钱了，所以，她才选择离开，以为她真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不是她对他的信任不够，而他对她的信任又能多到哪里去？
他们二十多年以来的感觉，居然在残酷的现实来临时，被打败……
他无法想象，她那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害怕。
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事，可是他居然不在她的身边……
他悔恨，怨恨。
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足够的好，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丈夫，可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如果他当时的能力强大一些，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她为了他的事业，而牺牲了他们之间的孩子，她对他的爱，是有多深沉呢？
他现在有些自愧不如。
“是啊，我是傻，我确实是很傻。”如果她聪明了，那么她现在也不会弄成这样狼狈了。
她只希望自己所爱着的人，能够好，可以好，为什么就那么困难呢。
“予墨，我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我的爸爸。当然，你爸爸失去的性命，我也会还给你。”
一命换一命，很正常，她也愿意这样做。
这辈子，她没为爸爸做过什么事，也没经过什么孝心，就这样吧，用她的性命来换爸爸的安危，她别无他求了。
反正，她也很想天上的妈妈，熬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她累了，真的累了……
无法再隐瞒下去，无法再周旋下去，那么只有让一切都暴·露，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这个人除了她，没有别人。
她爸爸当初都可以不顾性命地跑来救她，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弃他于不顾？
裴予墨听着她说的，却不开口，一直没有说话，她看不透他内心所想的，便也不说话，就等着他的发落，就像死囚犯等着法官的判决一样。
“你死了，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裴予墨才这样开口，她死了，不仅不能挽回什么，只会在他血淋淋的心上再来一刀摆了。
她做了再多的错事，他也不舍得动她一分一毫。
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如此多的事，这么多的苦衷，他更不可能让她代父自首。
“确实不能挽回些什么。”叶小曼苦笑地说着，伸手擦了把眼角处的泪水，才道，“就当是消除你心中的怨气吧，让裴爸爸走的安心。”
“叶小曼，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高兴了是吗！？”裴予墨两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怒着对她吼着。
“别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这傻女人，到现在，居然还不懂他的真正内心。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死！？
她死了，他还能再活下去吗？他活着，还有意义吗？
“那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痛苦地哀嚎着，她真的是想不出办法来了，除了用自己来抱住爸爸，她还能用什么方法来保住爸爸？
裴予墨看了她一眼，却抿紧了薄唇，没有再说话，伸手就发动了车子，往大路边开去，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直到看到他们之间的婚房，他下车来，却走到了她这边，拉开车门，就将她拉下来。
她本就处在惊慌之中，一跌一撞地，他却一把抱起了她，将她扛在了肩头上。她一阵头晕目眩，不懂他此刻的用意，直到他把她扛着回到了房间里，将她放在大床上。
他的两手撑在床的两车，高大的身子逼近她，低吼地对她说道，“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让你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损伤，那么我不会放过叶伯伯。”
“……”
叶小曼没反应过来，他又咬着牙对她道，“现在，给我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在我没回来之前，哪里去不准去，不然倒霉的就是叶伯伯！！”
他的语气里都是警告之意，眼神也很犀利，好像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