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去,霁月皇朝,又换了一番景象,旧臣尽去。
满朝上下,皆是忠君爱国的将臣。
这一切的背后,有多少皑皑白骨,多少血流成河,外人不得而知。
君苍离,高枕无忧了吗?
远在西北的她,岂容他安枕,她很快就会让他感觉到威胁。
西北的天空空旷而荒凉,夜幕降临,云淡星稀,风过带起沙尘。
远远的一队人马,冲着马车而来。
萧玉勒住僵绳,将马车停下。
“什么人?”燕赤雪探出头来。
萧玉人转头笑了笑,示意她放心:“是有人来接我们了。”
来者数十人,策马而来,见到萧玉人,纷纷下马,走近:“东方门下暗影,拜见门主——”
“起来吧。”萧玉人跳下马车。
燕赤雪跳下马车,望着跪了一地的黑衣人,望向萧玉人:“小七,他们。”她失踪的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面前这些人武功个个不弱,却对她毕恭毕敬,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无法了解眼前这个她,她还是那个……小七吗?
“这是鬼门的东方及暗影。”萧玉人笑了笑开口。转头对几人说:“走吧。”
东方及暗影起身上马,在前方带路。
马车内,燕明月一路劳累,便靠着燕赤雪睡着了,方才燕赤雪眼底的心思,她一眼便知,心底暗自苦涩,缓缓开口:“赤雪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声音低得如同叹息。
燕赤雪默然不语,良久开口道:“你变强了,冷漠了,甚至……可怕了。”
萧玉人低头苦笑,复望向面前的红衣女子:“水月山庄已经不复存在,我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变强,必须拥有与他们相抗衡的力量,家破人亡之后,我再不可能还是那个,在家庭保护下的天真小七,就如同你……现在你们也不再是将军府的小姐了。我没几年命了,我报仇也要死,不报,也要死,横竖都会死,那我就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燕赤雪默然不语,望向对面的人,满是心疼。这样的血海深仇压在她的身上,她过得有多艰难,她不敢想像,而现在……她何尝不是。
“赤雪姐,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明月要照顾,你还有生命,所以……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我会安排你们住下来,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们,将军府的仇,我会一并替你们讨回来。”萧玉人望向燕赤雪,满眼认真,她还有如此美好的生命,她实在不忍将她带上这条路,这条路何其艰险,她一路走来,岂会不知,步步艰难,胆颤心惊……
她反正是要死的,只是拼死一搏罢了,让自己的死,有点价值,但是赤雪,她还有亲人在世,燕明月还需要她。
“门主,到了。”马车外传来东方的声音。
萧玉人掀帘而出。
西北之地,不似无双城,那般风景秀美,眼前的落脚之地,在幽谷中的山寨,地势显要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望了望周围,明哨暗哨不断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布署防守皆是严密,满意的一笑。
谷口立着石碑,刻着凌厉的几个大字——紫荆谷。
紫荆谷,却是未见一棵紫荆花树的。
表面这里,是一个和西北很多山寨一样的,土匪窝。实际,却是她囤兵之地,再加上后山的金矿,借着后山的金矿,在此发展壮大,研制兵器。
萧玉人住的屋,在山腰独立,与其它人的住处相隔甚远。
“你在囤兵?”燕赤雪问道。
“对。”萧玉人淡笑回答。
“那你是准备和他们开战?”燕赤雪面色变了变。
“这是到了最后关心再用,若我能亲手将他们灭口,当然就不会发生兵变的事,但是,如果一旦事情败露,这……就是我最后的筹码。”萧玉人笑了笑,这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的,只要她能把他们一一诛杀,她也不想开战,弄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她不想无辜的人卷入他们之间的仇恨之中而丧命。
“纵然你的人,个个以一敌百,但你真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取胜?”这西北之地,她就算囤兵,又能有多少,霁月皇朝的翼王精锐,皇城御林军,还有各将军手中的兵马,若真到了那一天,她能有几分胜算。
萧玉人低笑:“这西北之地,可不是只有我们一个紫荆谷,还有其他的人在这里,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又岂是简单的人物,若是他们归顺而来,我自然就有把握了。”不知为何,此时,燕赤雪感觉到眼前的人周身都散发着深冷而凌厉的杀意,神情之间,那份傲视天下的气度,眼底滴水不漏的冷静,那份将所有事都执掌于手的沉定与自信。她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看到小七的影子。
仇恨,真的是会将人吞噬殆尽的的东西。
“明天一早,我会让人送你去千夏,那里会有人安排你们生活,也不用担心霁月皇朝的人再找到你们。”萧玉人浅笑开口。她有很多事要做,但不想把她牵入其中,燕家小姐逃脱,君苍离他们一定会追查而来。
“你送明月走就好,和君家上官家有仇的,不止是你。”燕赤雪坚持,父母惨死,此仇,她不得不报。
“我说过,将军府的血仇,我会一并为你们讨回来,我不想你变得跟我一样,你若再有意外,你让我如何对得起燕叔叔和青姨,还有明月,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就不顾及她吗?我是孑然一身,反正一条烂命,索性赌一把。而你不行。”萧玉人望向燕赤雪几分无奈,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她留下。
“小七——”燕赤雪唤道。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小七了。”萧玉人冷冷的道出事实,定定地望着她的眼。从和大哥跳下万丈悬崖,她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会让人送你们走。”
不待燕赤雪开口,萧玉人决然离去。
紫荆谷议事厅,白色的身影独坐。
望了望案上的琴,到案前,席地而坐,白衣裙裾散于身后,面色清冷。
铮然一声,清脆中,几分暗哑,心似乎被什么猛地划开,琴音烈烈火,让人心神颤动,一声音落,弦弦声紧,一张琴,在他手下,骤然生出金戈铁马般的气势力。
谷中的人,纷纷侧耳听着。仿如看到行营千里,兵马嘶鸣之时,风云暗动,一片肃杀之气。
燕赤雪一夜无眠,那样的琴声,听着,让她心酸,她知,她心里是苦的,无法对人言的苦楚,闭了闭眼,微微叹息。
忽地,弦音突起,仿如诗中所云: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仿若是千军万马,风沙狂涌,琴音摇曳之中,杀伐驰骋,惊心动魄。
一曲琴音,仿若将人带到了兵戎相见的沙场,风云激荡。
琴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砰——”琴弦崩断,曲消音散。
纤白的手指,裂开一道伤口,鲜血涌现,白色的身影,却无动于衷。
燕赤雪立于窗前,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悄悄蔓延。那样一个清澈纯真的女孩,已然逝去,现在的她,正如方才的琴音。饱含着辽远激昂,杀气腾腾,还有那分隐隐的,挥之不去的凄凉。
白色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断弦的琴。
“门主——”门外传来声音。
萧玉人起身,走向书案:“进来。”
进来四人,皆行跪拜之礼:“拜见门主——”
“都起吧。”萧玉人没有抬头,仍旧专注神情在书写着什么。“东方,明天一早你安排人将燕赤雪和燕明月送去千夏,带上我的书信,想办法找到千夏太子,将她们安顿好。”萧玉人说道,便书信装入信封。
“是。”东方近前接过书信,退下。
“这西北之地情况如何,你们且跟我说说。”要降服对手,当然要先摸清情况。
“此处,是盗匪横行,各有各的势力,通常各寨之间,不会交手,除非发生利益冲突。此处有连云寨,阎王寨,凌风堡……一共十寨,且每个寨寨主都是武艺惊人,能在这里谋得一席之地,都实属不易。”
“你们可曾交过手?”
“有过,且不相上下。”
萧玉人抿唇低笑,不相上下?能与鬼门东方不相上下,实属不易了。
“他们最近可有动向?”萧玉人淡淡问道。
“最近,其他各寨准备合作,要去洗劫最近的景阳城,那里是个富庶之地,现在这外面能让他们打劫的商队已经着实不多了。有送过请贴请紫荆谷前去,但……属下回绝了。”东方瞧了瞧门主的脸色,复低下眼。
“无碍,我也没也打算跟他们合作。”萧玉人淡笑,她不是要合作,她要的是他们臣服,为她所用,成为制肘君苍离的力量。
“什么时候?”
“十天之后。”
十天,萧玉人沉吟半晌,眼底若有所思,现在她还有十天时间休息,本来高烧未退,再加上救人时,骤然使用内力,一路奔波,不眠不休,再这样下去,她怕真是要短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