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为了那个女人?”君苍离厉声问道。
“你把她怎么样了?父皇,从小到大,我从不曾忤逆过你任何事,可是……你不要逼我恨你,放了她,现在……放了她?”君苍寒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眼神冰冷而坚定。她现在病都没好,再出什么事,他要怎么办,他不敢想。
“你……这是与朕说话的语气吗?”君苍离望着眼前一再忤逆自己的儿子,质问道。
“我要你放人,是放还是不放?”君若寒无视他的话,定定问道,他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是否平安。
“朕没抓她。”君苍离道。
“你没抓她?”君若寒哼道:“你没抓她,为何我一离开,就有人潜进未央宫掳走了她。是你派人来叫我过来的,我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进了未央宫,不是你会是谁?是你说不容她在宫中的。这深宫之中,除了你,还有谁会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君若寒逼问道。
望着君若寒,君苍离轻语:“你还是认为是朕抓的她。”语气几分柔和,他不想他们父子,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闹翻,何况他确实没有抓她。
君若寒冷冷地望着他:“放了她……父皇,不要逼我恨你。”
“朕没抓她,如何放?”
“你没有,那么你的暗卫为何不在,他们去了哪里,你从不离身的暗卫为何不在?没有你的命令,谁能调动他们?”君若寒质问道。
君苍离无言以对,定定地望着君若寒,没有丝毫退让。
二人一直僵持着。
门口的人,悄然离去。
她失踪了,从这重重深宫之中?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难道真的是父皇?父皇病倒,将军府出事了,她失踪,这一切,真的都是他所为?君玄翌暗自思忖着。
君苍离望了望君若寒:“朕的暗卫去向如何,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甩袖而去。
“若是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会恨你……一辈子。”君若寒冷冷地说道,转身出门。
“你做什么去?“君苍离喝道,这个女人留不得,她会成为太子的软肋。
“我去找她。”君若寒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夜,无双城,没有一分安宁。
宫内暗涌流动,宫外刀光剑影。
辰王府,书房。
“情况如何?”君玄翌端坐问着面前的几人。
“将军府被灭门,不过……”
“不过什么?”君玄翌抬了抬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中间有人出手相助,燕赤雪和燕明月被救走?其他人,无一生还。”
“什么人?”君玄翌挑了挑眉。能从上官海手中把人救走,不是个简单的人。
“是个白衣女子,遮着脸,但功夫很好,连成王似乎都招架不住,皇上的暗卫,数名丧命在她剑下。”
白衣女子?君玄翌执着茶盏的手,抖了抖。眼前浮现出那道轻灵的身影,抚了抚心口,那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她却消失无踪,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想办法找到她?”君玄翌低着眉望了望手中的茶盏。
“是。”
“想办法找到玉妃娘娘,送她回未央宫。”微微叹了叹气。
“是。”
暗夜沉沉,几道人影,从辰王府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之中,了无痕迹。
黎明之际,马车终于驶出无双城的地界。
“停车——”萧玉人唤道。
外面的人闻言,勒了勒僵绳停下车。
虽然她是天机阁的人,但秦歌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他的人,她不能留在身边。
“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他,过些日子我会亲自谢谢你们阁主。”萧玉人道。
“那你们一路小心,我回去回话了。”话音一落,人便几个几落消失在树林深处。
萧玉人拿下面纱,望向燕赤雪:“赤雪姐……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燕赤雪怔了怔,望着对面的人,微微颤抖,怔忡开口:“……小七……”
萧玉人,笑得泪流,咬着唇,点了点头,就算在无双城遇到她,她都不敢相认,连一个怀念的眼神,都不敢露出,但她也想不到,她们的相认,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在她也与自己一样家破人亡之后。
马车内,二人相拥而泣:“我是小七,我是……”萧玉人泣声道,这个名字,久远的,让她自己都几乎忘记,自己还有这样这一个名。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道……”燕赤雪,喜极而泣。“他们都说,你们都死了,水月山庄无一生还,我以为……以为……”
“我是逃出来了,可是爹娘和大哥二哥,却……”萧玉人松开她,转头望向一边。明澈的眼眸中,掩不去的悲凉。
“既然活着,为什么就不去将军府找我?”燕赤雪叹了叹气。她一个人,一定是受了不少苦。
萧玉人笑了笑,几分苍白,几分缥缈:“我不能。”她有太多事要做,不能让对手有一点点警觉,君苍离一直盯着将军府,她上门去,势必会被她追查:“水月山庄的每一笔血债,我都会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燕赤雪低了低眉,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爹和娘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若是早点赶来,燕叔叔和姨娘就……”萧玉人叹息,万分自责。
燕赤雪笑得凄然,眼中清泪滑过。
“大姐——”燕明月掀开布帘,跳下车。
萧玉人看了看,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装头。一路哭得眼睛红红的。
“这是明月?”萧玉人笑了笑问道。
“对。”燕赤雪拉着燕明月走近。“明月,这是小七,你小时候,她见过你。”
“我们去西北,以后,就是姐妹了,赤雪姐,还是大姐,明月就你最小了。”萧玉人清浅。
“二姐——”燕明月唤了声。
萧玉人一笑,望了望燕赤雪,二人相视一笑。
“赶了一夜的路,坐着歇歇吧。”萧玉人率先坐在地上,若不是强撑着,她真的是撑不住了,但现在还没到西北,她还得走下去。
秋日的阳光,还有此许的温暖,三人坐在草地,默然不语。
每个人沉浸于各自的悲伤之中。
刚刚家破人亡,她们没有时间来悲伤,她们还要逃命,还要从他们手中,逃出生天。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冲进水月山庄……好多好多的人,将水月山庄的人层层包围……我们无处可逃……娘亲不想拖累爹爹,自刎而去……爹爹被万箭射死……二哥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我和二哥身受重伤,从万丈悬崖跳下……大哥再也没有醒来……我……也时日无多……”她低垂着眉眼,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都是那样沉重,每一句她都是在将心底最沉痛的回忆翻出。一闭眼,那血腥的画面,一幕一幕就在她的眼前闪动着。
“小七……”燕赤雪身形颤了颤,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用尽所有努力学习武功,医术,易容,用毒……终于,我要回来,将所有的一切,讨回来,君家的,上官家的,我要他们不得安宁。”抬眼望向远方,眸中满是坚定。这一切的一切,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压在心底,第一次在人前,她坦白了出来。
“所以,你杀了上官齐他们?”燕赤雪问道。
“赤雪姐,如果你要报仇,我们就一起,如果你不想,我送你走。”萧玉人微微叹息,报仇这条路,何其艰难,她岂会不知,但她亦无权替她们做决定。
燕赤雪,默然不语,良久开口:“我随你走。”望了望身边的燕明月,叹了叹气。燕明月还年小,武功也差劲,她只是不想她也踏上这条路。
“走吧,我们去西北,我是得想办法和他们见个面了。”萧玉人收敛起那些悲伤的神思,悲伤是毫无用处的,只会让人沉沦。
“西北?”燕赤雪问道,那般偏远的地方。而且时常遭到外族侵犯,凶险异常。
萧玉人一笑:“对,西北,只有那样的地方,我的势力隐藏着发展,才不会被他们发展。”
燕赤雪不有所已,皱了皱眉。
“这几年来,我不可能让自己一无所成,你去了,就会知道。”萧玉人笑了笑,这些年来,他让鬼门的人潜伏在这势力混乱的西北,暗中发展,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械,都开始发展壮大,没有人知道,在这西北之地,暗藏着可以带给霁月皇朝致命威胁的力量。
萧玉人将事先准备的人皮面具,拿出:“你们戴上这个,以免被人认了出来。”
二人依她所言,易容换妆。
将军府内失火。
秋夜风高,烈焰长风,映红了无双城的夜空,亦毁灭了他们杀人灭门的所有痕迹。
帝王,就可只手遮天吗?一场大火,就能将他们所有的罪证泯灭吗?
霁月116年秋,将军府在大火中湮灭。帝诏,追封燕青为忠勇侯,以皇家礼仪厚葬。
将军府的一夜大火,如同当年的水月山庄,往事尽去,只剩断瓦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