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恍若未闻,没有看眼前又哭又笑的人,怔怔的望着里面。
若是他在……该有多好。
他会走出来,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回家了。”
萧轻羽吸了吸气,泪痕斑驳的脸,扬起笑:“……我回来了。”似是在喃喃自语,似是在对眼前的人说,似是在……对他说。
她在告诉他,她已经回来了。这个曾经给予她无数温暖的家,所有的一切,一如往昔,没有丝毫改变,一花一草,一亭一阁,依稀如往日般的熟悉,让她深深的眷恋。举步踏入这个让她半年,每每魂牵梦萦都想要回来的地方,只因这里有着他。
铃儿望着眼前恍然失神的人,几分难以置信,小心的跟在她的身侧,怔忡开口:“……王爷呢?他没有找到你吗?他一醒来,就去找你了,冲破莫言点的穴道,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你没有见到他吗?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没再言语,却眼泪更甚,一直往前走着,这里,满是他曾经的气息,满是他的身影,她却一个都抓不住。
莫名莫言等人,纷纷迎来,她却恍若未见般,一直往前走着,仿若是在追寻着什么。莫寒望了望莫名莫言两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不再跟着她,任由她自己走着。
“王妃,她怎么了,她……好像看不到我们,听不到我们说话。”铃儿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泣声道。
莫寒微微叹息:“我怕……王爷真的出事了……”
几人面面相顾,无言心惊。
以他们对南宫叶的了解,是定会将她回来的,可是如今,她回来了,他却没有回来,而回来的人,变得这般的异常。能让她伤神如此的,便只有一个他……
莫名等人,微微慌了心神。
“那王妃怎么办?”铃儿泣不成声,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她一直是笑着的,笑得那样的明亮而温暖,可是如今……
“莫言,你留在府中,我与莫名出去,把事情查清楚。”莫寒道。这只是他的猜测,他们当然不希望所猜测的,不是真的,但现在他们一无所知,从王妃那里估计也问不出任何事,只有先去找到鬼门的人,看能有什么头绪。
鬼面,始终随在她身后。
萧轻羽回了房,他在门外站着。莫言,将他安排在厢房住下。
这个房间还是一如往昔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仿若……他们从未离开过。恍然间还可以看到他坐在旁边温柔轻笑的样子……
她细细的打量着屋内的每一处,伸手轻抚过每一处,他看过的书,他坐过的地方,他用过的杯子,每一处,每一寸,仿佛都沾着他的温暖,他的气息,让她永世的眷恋。
她不知坐了多久,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了多久。从她进府,到夕阳迟暮,她仿佛过得极快,又仿佛过得极慢,来来回回流连着屋内的每一处。
夜阑人静人静,铭王府中,却骤然响起缥缈的琴音,府内上下,没有一人入眠。
清澈的琴音,在深秋的夜风中,透着刻骨的伤心。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分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分情永远难了
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
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空灵的嗓音,轻柔的歌声,声声若泣,声声断肠。
园外,铃儿捂着嘴痛哭,几欲冲进园中,却被莫言拉住了。而后哭着跑开了,她是那么好的人,庄主那么好的人,上天却残忍如此,将他们一次又一次分离。
月明风清的秋夜,歌声飘散在夜风中。
铭王府外,白衣胜雪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知道她回来了,活着回来了。半年,她无半点讯息。仿若从人间消失了般,他荣登九五,站在了万人景仰的高处,却依旧是那般深入骨髓的寂寞与孤独。他不知这半年,她经历了什么,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想要见她,恍然出宫,然而站在这铭王府外,他却没有勇气踏入半步。
然而那夜风中,幽然飘来的歌声,却一字一句的将他的心凌迟着,怎样的深情,让她这般孤独的守望着。
半年前,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问她:“你恨我?”
她回答得那般绝然:“对,恨之如骨。”
她是该恨他,他不仅害得她家破人亡,更是借用着她的手,一步一步为自己清除障碍。
她说紫荆花语对于爱情,就是,矢志不渝,不离不弃。
矢志不渝,不离不弃。他给不了,心机深沉如他,坚忍决绝如他。他始终是清醒的,在这深宫之内成长,他早就没有心了,他不敢真心的面对她,即便她是他一生的挚爱,他的世界早就没有了爱,却不想自己的心,却在她的身上,一点点的陷落。
然而,他的爱,隐忍而无奈。即便相思入骨,痛彻心扉,他只能将这分情深埋心底。
当他决定踏上这条成王路,他便失了资格,爱她的资格。如今,当他冠上那金色皇袍,他便再也不会是当年紫荆花树下那吹萧的少年,而是一个王者,一个心怀天下的圣明天子。
他依旧一日一日的雕着她的像,一日一个,从当日在天上人间她的离去,她走了多少日子,他便雕了多少个。
拥有了天下,却失了爱情,这似乎是很公平的事。这天下,没有让人好事占尽的事。
君若寒可为她放下一切,他却不能。君若寒君玄烨的一切,是君苍离给予的,而他……是他用尽所有搏来的,争来的,在这宫里他若不争,他便早已经是宫墙下的白骨一堆,他要活着,就不得不争,不得不夺。一步一步,他不再是当年的单纯少年。变成了心机深沉的他。活着很难,他却在吃人皇宫之中活了下来。他要活着,就必须站上那万人景仰的高处,否则他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月色中,纤尘不染不的白色身影,那般的高贵清华,俊逸隽永,却又是那般的冷清而孤独。园内,暗处,黑暗将他掩得了无痕迹,只是那双眼,静静的凝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房间。眼神沉痛,手握成拳,几近骨节碎裂。
她一直拔着琴弦,任泪眼朦胧,滴落琴弦,一遍一遍的抚着琴,最后嘤嘤而泣。
琴音崩断,纤白的手指,鲜血映着白暂的皮肤,那般的刺目,这痛,哪及得了心痛。
一曲清音,声声若泣,断了几人肠。
屋外暗处的身影,紧攥手中的铃铛,面具后明澈的眼眸,泪光朦胧,几欲冲入房中。
骤然间,鬼魅般的身影穿入铭王府内。鬼面一惊,足尖轻点,上了房顶,果然又是他们,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从鸣风关一路跟着到了无双城。
夜风中,一阵清越的铃声,幽然而起。极轻极轻,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际。
房门霍然打开,她一脸泪痕斑驳的脸,满是惊喜,她听到了,铃声,是她送给他紫金铃的声音,她知道他一直带着,她刚刚听到了,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他回来了,他一定回来了。
一阵风过,一道身影,从园中掠过。
她快步追出去,奈何使不得武功,只能跑着追到花园之中,却了无声息。
为什么不出来?他为什么不出来?萧轻羽茫然的站在园中,望向四周,泪如雨下,慌乱的望向周围,生怕错过一丝迹象:“……你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夜风中,只有她含泪泣声呼唤着。
她明明听到了,明明是听到了,那不是幻觉:“……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出来……”
周围却是一片沉寂。
真的是她的幻觉了吗?可是她明明听到了,那般的真切:“……你在惩罚我吗?惩罚曾经负你而去……惩罚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你……”
隐在暗处的身影,隐忍着莫大的痛楚。他是那般的想要与他相认,可是,他不能。
坠入谷底,他不曾伤及性命,却被一群莫名出现的人追杀得,几近丧命,他一直以为是秦歌,可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他的人,鬼门的人能这般轻易地从千夏将她救出,足见他是有心放过于她。
如果不是他,他想不出是谁,而这些莫名的人,从她到鸣风关,便一直随在后面,暗中交手,却发现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他的命,而是她,鸣风关谷底,只是想拿他要挟于她,这个人不是秦歌,亦不会是君玄翌,虽然君玄翌曾经与水月山庄血案相关,但如今他又岂会看不出,他对她的情意,从她一回无双城,部署在铭王府外的暗卫,不正是他的人。
如若不然,这些人早就下手了,他如今伤势未愈,若是对方下手,他又怎能护她周全,鬼门已经被她派往西北之地,如今这里,铭王府内只一个莫言,如何敌得过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