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望了望君玄烨,微微讶异,而后开口:“……她一直念着鸣风关……鸣风关……也许……”
话还未完,君玄烨已经没了人影,眨眼之间,又一道身影,从军营之中,策马冲了出去。
鸣风关,她要去鸣风关干什么,鸣风关发生了什么?南宫叶满心疑问。
一夜奔驰,拂光破晓之际,她终于到了鸣风关。
下了马,她却不敢再上前。
“……南宫叶……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凄厉的呼唤声,声声回荡,声声断肠。
当日的画面,一遍一遍地在眼眼闪现,南宫叶落崖的一幕,千万次的在她眼前回放。每出现一次,都带给她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了他,她仿佛已经流尽了一生的眼泪,不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而是……她伤了他,她负了他,她害了他……
相识以来,她伤了他的心,她负了他的一腔深情,最后害了他的性命。他为他放了梦想,弃了安宁,舍了自由,到头来,她却害他至此。她要怎么去偿还,他已不在,她向谁偿还。
朝阳初升,霞光破空,孱弱的身影,一步步走向他曾经坠下的地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答应他们要好好活着,然而……让她踏上这鸣风关,所有的承诺,所有理智,早已经消失殆尽。
“……我不要听你的话……我不要坚强,我不要守信……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回来……”颤抖的声音,那般的脆弱无助。她只有他,她只要他。他在,她便拥有了全世界,他去,她……一无所有。
他说,有他的地方,便是她的家。如今铭王府也好,铭剑山庄也罢,红尘万丈,再没有了他,她还能去哪里?她无家可归了,无处可去了。
崖边寒风肆虐,透彻心骨的冷,吹得崖边的人,衣袂翻飞,青丝飞扬,青丝缠绕下的双眸,却是那般的悲痛和绝望。
她不要再这样一个人独行于事,水月山庄毁了,她可以为仇恨而活,可是,他去了,将她的希望,她的所有都带了去。
孱弱的身影,缓缓前倾,崖下的风,此时,她却觉得那般的温暖:“……是你来接我了吗?”化作清风,接她回家。
紫色的身影,坠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随着跃下,将她抓住。攀着岩石,爬上了山崖。
君玄烨随之而到,看到刚刚攀上来的人,帮着将萧轻羽拉了上来。望了望将她救起的人,一身的黑衣,透着彻骨的漠然,面上,一张诡异的面具,遮住了他所有面容。
“……发生了什么事?”南宫叶望向黑衣人。
黑衣人,指了指嘴巴的地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言语。君玄烨不再追问,望向那泪痕斑驳的脸,无奈叹息,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失踪了,南宫受伤了,醒转之后,也跟着失踪了。君玄烨将她放好。能让她如此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南宫叶。他岂会不知。
她以为她死了,她以为她可以见到他了。
再度睁眼,看到的……却是君玄烨的脸。眸光攸地转为尖锐,君玄烨不曾注意,将她扶起,她大力的甩开手,一记耳光,掴向君玄烨的脸。目光尖锐,似是千万利刃……
君玄烨默然:“你恨我也罢,恼我也罢,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应该好好活着……”
萧轻羽眸光依旧锐利,此时的她,满身是刺,谁惹到她,她便伤谁,没有理由,亦没有理智:“我不恨你,但不想看到你,永远不想……”
君玄烨身形微怔,默然离去。
他能做的,只有如此,她不想看到他,他亦无法为她做任何事。抬眸望了望一旁的黑衣人,此时,虽不知对方何人,但他肯舍命相救于她,定然不会加害于她了,君玄烨望了望他。黑衣人点了点头。
孱弱的身影在崖边坐下,任由彻骨的寒冷袭来,凉彻心骨,她已麻木。
黑衣人默然在旁边站着,小心的看着崖边随时都可能跌下去的人。萧轻羽抱膝一直坐着,望着云雾缭绕的深处,止不住落泪。
他就在下面,在那里等着他,她却去不了。
“……为什么要救我?”喃喃的轻语。死了多好,死了就能回家了,死了,就能见到他了,死了,便不会再痛了。
黑衣人,上前坐在她旁边,望了望她,而后拉起她的手,食指在手心写着什么。
好好活着。
他写得是好好活着。要她好好活着。他们都要她好好活着,可是……真的好难。
萧轻羽怔然抬眸,望着那诡异的面具,半晌收回手,望向远方:“……死,是解脱,活着……是最痛苦的煎熬……”
不知为何,对这个突然出手救她的人,她有几分陌生,却又有着几分遥远的熟悉。
活着,对于她,是相思入骨的煎熬,度日如年的漫长,没有希望,没有方向,只有黑暗,无休无止的绝望。望着那幽深的谷底,仿若要穿透那云雾缭绕的深处看到他的身影:“……南宫叶……你好残忍,让我一个人承受着这般痛苦的煎熬。”
身旁的人,静默的坐在那里。
她一直坐着,任由那刺骨的寒风,将她冻得麻木。
夕阳迟暮,许是那寒彻刺骨的风,让她几分清醒,萧轻羽起身,青衣还没有找到,还没有将铭剑山庄的人送回去,她似乎还有好多事要做。
一身黑衣的人,跟在几步之后。
萧轻羽停步,转头望着几步开外的人:“你要跟着我?”
对面的人,点了下头。萧轻羽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你叫什么?”
对面的人默然。定定的望着她。
“叫鬼面。”
对面的人,点头。萧轻羽转身,鬼面随在后面。人是走了,她的心,却始终在这里。
鸣风关,永远是她心头,最深的痛楚。
痛彻心骨,无法自救。
离开了鸣风关,她没有再回君玄烨的军营。
当日在绝杀阵,他下了那般的狠手,若不是君若寒挡了那箭矢,如今她即使不是因为旧伤复发而死,也被他那一箭置于死地了。
若是以前,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不曾参与其中,于是她想尽办法,不让他卷入其中,到头来,却是这般的结果。君若寒,却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忏悔了,他赎罪了,却是用了他的所有,包括他的生命……
风华尽去,她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她只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份仇恨,放不开那分痛苦,如今,她终于放下了,却依旧是孤身一人的境地。她为着一个人而活,而那个人,却已不在,这让她如何再好好活下去,她只怕她受不了那相思入骨的煎熬。
满是沧桑,已经倦了,无力再恨,无心再爱……
鬼面不能言语,一路默然跟在后面。
青衣从当日离开铭王府便再没有了音信,连鬼门都找不到她,她到底去了哪里?萧轻羽不禁担心,虽然她的身手不错,一般人,没几个能欺负得了她。重要的事?南宫叶当日说她是有重要的事要办?什么样的事,竟然让她消失得如此彻底。
这世上,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已经从她的生命中消逝,如此孱弱的她,却一次又一次,经历那般彻骨的心痛。青衣,是她唯一放心不放的人了,她为他们做了太多。虽然南宫叶已经离去,但她曾经为了他们,一次一次的帮助与付出,她铭感于心,她相信南宫叶同样也是在感激着她的。若是没有她,她与南宫叶之间的结,也许便是一生亦无法打开了吧。若是那般,没有曾经的相守。便不会再有这般痛彻心扉的不舍,如果不曾倾心相许,便不会有今日这般的亏欠,如果不曾生死相依,便不会有今日的生死别离……
她不知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每次在她以为她可以拥着幸福之时,却又毫不留情的将它夺走,连血带肉,一次又一次将她心伤得疮痍满目,如果不能让她拥有,又为何一次又一次的给她希望,再让她陷入绝望……
深秋,紫荆花依旧开得绚烂,仿若用尽的生命在冬日来临之前,盛放了所有的风姿,数日之后,当她再次站在铭王府的门口,她尽使不上任何力气,跨入这道门……
这里,是他为她倾心相随的见证,是他倾尽所有给予她的家,就是在这里,他娶了她,就是在这里,他告诉她,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如今……她回来了。他却再也法陪伴着她……
天色刚明,紫色的身影,望着府门紧闭的铭王府大门,骤然间泪盈满眶,眼底那般沉切的悲哀与痛楚,几近让她室息。
鬼面站在几步之外,静静看着那个望着府门怔怔出神的女子……
良久,府门内,隐隐有着响动。当高大的府门被拉开,铃儿看着怔怔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王妃,满是震惊,眼底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王妃,你回来了吗?……终于回来了……回来了……”欣喜之下,竟有几分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