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过往的时光,无休止地在眼前闪现。
一个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在一个女子面前,竟是爱得如此卑微。纵然他坐拥天下,却永远无法换得她一个真心的笑。也许,从他开始对水月山庄推波助澜之时,从他开始利用她时,在他将她软禁在此时,在他将南宫叶逼入绝境之时,他一步一步,让她将他判了死刑,永世不得超生吗?
顾然远远的望着那般寂寥的背影,悄然退去。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让这天下,这些天之骄子,为她倾心至此。
一个南宫叶为她倾心付出,爱得如此彻底。
一个君若寒愿与她共赴黄泉,爱得如此决然。
一个君玄翌为她神殇,爱得如此无奈。
一个秦歌为她放下满心骄傲,爱得如此卑微。
如此骄傲的他们,却独独因为一个她,为她执著,为她痴狂,为她心殇。
任他们一身骄傲,风华绝世,到头来,却不堪一个情字。一个萧轻羽,让占了几个人的心,而她的心,却只有一个南宫叶。
他在,她便满眼满心都是他,他去,她便一无所有。红尘冉冉,弱水尽三千,她只看到了他,他们,亦只看到了她。
她,绝世风华,却满心沧桑;她,出生尊贵,却饱经风霜;她,惊才绝艳,却无心天下,她,骄傲倔强,却无家可归。
就是,这样一个她,却占着这天下最优秀的男儿们的心,他们为她痴,为她狂,她却只要一个南宫叶。她有情,却让他们一个个满心是伤,她无情,却独为一个南宫叶,爱得那般彻底。
秦歌踏出飞云阁,已是次日清晨。
纵然他千般不舍,她已经离去,既然已经放手,他只愿,南宫叶能够早些回去她身边,那样,他便放心了,即便,她爱得不是他,即便她从不曾为她停留……
千夏的人主动撤离,鬼门的人并未有多大的伤亡,退出了千夏。并一路通告无阻。
萧轻羽乘着风一直朝着霁月皇朝的方向行进,直到天火的燃料用尽,落在了霁月边境,无法使用轻功的她,从高处坠下,昏倒在从林之中。
这里,正是在君玄烨军营附近。
君玄烨一如往日带人在周围巡视,却遇到她。
半年,她无半点讯息,他们查不到半点讯息,他以为……她已经逝去,却不曾想,再相遇,是这般的境地。
当日绝杀阵中,她生命将逝,他寻了她十几年,执著了十几年,却将她认错。
主帐之中,沉静异常,君玄烨静静的凝视着榻上的人,就连睡着,她的眉头依旧皱着。昔日的英雄将军,如今风采依旧,却难掩那令人心惊的颓然。
“……若寒可以为你去死,寻了你十几年,却任着你在痛苦中挣扎,当你站在我的面前,我却从不曾将你认出,一次次的让你为难……你说得对,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烨哥哥……小七……”伟岸的身影,怔怔的望着她,眼神迷离而落寞。
一个萧轻羽,折磨着多少人的心,让多少满身骄傲的优秀男儿,为她辗转反侧,黯然神伤。
她似乎很疲惫,一直睡着。
她只记得,她回来了,她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又去了哪里。万丈深渊,他又如何生还。纵然他侥幸未死,在那荒无人迹的地方,又如何存活。
他的倾心付出,倾心相随,换来的……只是她不断带给他的危险。她答应要与他牵手一生,如今,她却再也牵不到他的手,她以为她已经心死了,可是,一想到他的名字,心底便是泛滥成灾的痛楚,汹涌而来,几近将她淹没。
若是没有她,若是从未遇见,他还是他,他只是他,武林神话的剑神,逍然世外,心如止水。他为她堕入这万丈红尘,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还害得他葬身深渊。说好死生不弃,她偏偏还活在这世上……
她要随他而去,他却要她好好活着。
她要殉情而去,秦歌却冒死相救,帝王屈膝,也要她好好活着。
眼角涌出的热泪,悄然无声,却深深透出她此刻心底缄默而深沉的悲痛,却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眼中满是震惊与苦楚,他深知,这泪,不是为他而流。俊美刚毅的面容,弥漫着无声的伤痛。
面对千军万马,他无所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他,却让他念了数十年,寻了数十年,最后,寻得满心是伤,念了数十年,最后,念得却是一场错。南宫叶,能为她不顾一切,放弃一切。君若寒能为她去死。可是他呢……他什么都不曾做过,甚至差点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再忆起将军府,花树下那个笑容清澈的她,竟是恍若隔世,那般的遥远而无法触及,一场由君家掀起的权谋,将她的所有扼杀,她赖以生存的家,她挚爱的亲人,她所拥有的一切,在君家的手中毁灭殆尽,他不曾为她做过什么,也无法为她做什么……
帐外,传来细微的脚步之声。
“烨哥哥——”清亮的声音,带着喜悦。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闯入帐中,看到帐内静默的君玄烨,蓦然怔住。
君玄烨,收回神,转头望向帐口的人:“明月,你先出去吧。”
燕明月将目光从君玄烨上移开,瞥向榻上的萧轻羽,眼底微微讶异。
君玄烨看着那样的目光,微一怔,想起当日绝杀阵之事,眸光攸地锐利:“……我不管,曾经有过什么,造成你家破人亡的,不是她,是君家,你若要恨,恨君家,恨我,而不是恨她。”
燕明月蓦然抬眸,望向几步外,立在床榻边上的伟岸男子:“……如果,不是她……”
“够了。”君玄烨出声打断她。燕明月骤然落泪,嘤嘤而泣,君玄烨声音软下来:“……明月,不要再怪她,将军府出事,她已经尽力了。”而当年水月山庄出事,又有谁救过他们一家。
“不,她没有,她明明……”燕明月争辩道。她明明可以救他们,却不救。她可以救下爹娘,可以救下大姐,她却不出手。燕明月气忿。
“经历这么多的事,你还是这般的长不大吗?”君玄烨微皱起眉望向她,几分痛心。他以为她可以成长了,可以懂事了,没想到……
燕明月含泪忘向君玄烨,微微摇着头,含泪冲出大帐。君玄烨,闭了闭眼,无力叹息。君家的那场权谋,到底造了多深的罪孽。
然而,直到天黑,燕明月都没再回军营。君玄烨放心不下,便出营寻找,她任性,他由着她。因为这是君家造成的一切,是他们一家所亏欠她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他便将她留在身边,当作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照顾着。燕明月从小便是受宠的,纵然经历这么多的风雨,所思所想,却依然不见成熟悉,这是让他所痛心的。
萧轻羽一直昏昏沉沉的,眼前琐碎的画面,无声的在脑海闪现。
她看到被万箭穿心的他,落下悬崖,看到他落在荒芜人迹的谷底,看到他身边野兽环肆,看到它们一步一步向着他靠近,野狼,虎豹,一个一个将他的身体撕裂……
南宫叶……南宫叶……
萧轻羽霍然睁眼,茫然的望着周围,烛火明灭不定,帐内沉寂。
这里是哪里,是什么人救了她?她已经无从计较。
鸣风关……她要去鸣风关……她要去找他……
她不敢想梦中见到的情景,不敢相信,他就这般的离开她的生命。
大帐攸地被掀开,她急急冲了出来,她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要去鸣风关,他在那里,他在那里等着她……
紫色的身影,利箭般的冲出去,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刚刚巡视回营的骑兵从马上拽了下来,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消失在夜幕之中……
“……鸣风关……鸣风关……”口中喃喃念着。
她以为她可以坦然接受,她以为她可以坚强,然而,当这压抑的痛楚和相思,如潮水般袭来,她所有的坚强和坦然,全然失了作用,她想他,发疯一样的想他,想要见他,想要抱着他,想要牵着他。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的温暖……
夜风中,疾风般驰去的身影,让军营之中的人,一阵不解。
君玄烨寻遍周围也未能寻到燕明月的影子,回到军营,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帐,顿然慌了心神,急急掀帐而出。冲到军营的入口守卫处。
“救回来的人呢。”君玄烨尽量放低着声息,却难掩眼底那慌乱的神色。
“她刚才急急冲了出来,抢了骑兵的马……”
“她去哪了?”不待对方说完,君玄烨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他只想她去了哪里。
军医说她已经失去了武功,他不知道,这半年来,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可是,他看得出她过得不好,很不好,连做梦都会哭泣,怎么会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