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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形形色色的人物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训诫小说集》中的人物,那便是“形形色色,千姿百态”。

在这些人物中,既有市长、总督、贵族、小姐、军官、骑士、美女、绅士、老板、店主,也有仆人、随从、脚夫、士兵、船长、海盗、流浪汉、苦役犯、骗子、扒手……总之,三教九流,无一不有。

这些人物活动在社会各个阶层,各个角落,以各自的手段谋生,过着不同的生活。有的富有,有的贫困;有的走红,有的倒运;他们以不同的形象在社会舞台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特征。

吉卜赛姑娘普雷西奥莎虽然在声名狼藉的吉卜赛人中间长大,但出污泥而不染,她成了吉卜赛人中最出色的舞蹈家,不仅在吉卜赛人中间,就是在所有以美貌、端庄闻名的姑娘中间,也是最美丽、最端庄的姑娘。她所受的粗野教育不但没有在她身上表现出来,还产生了大大超乎一个吉卜赛姑娘所具有的高尚品质。尽管她活泼开朗,却不带一点轻浮。她言词锋利,但为人正直,所以无论老少,没有一个吉卜赛女人敢在她面前唱淫歌艳曲,讲不正经的话。她还会唱民歌、民谣、小曲、小调,唱得特别动听。小伙子们跑来看她,成年男人也来瞧她。整个京城都三五成群地谈论她,赞扬她的美丽、机智和端庄。她不顾封建等级观念,争取婚姻自主和男女平等,终于如愿以偿,和心上人喜结连理。不言而喻,普雷西奥莎是一个美丽、可爱、多才多艺、聪慧勇敢、卓尔不群的女孩,是塞万提斯笔下的理想女性之一。称她是“举世无双的吉卜赛姑娘”。

科斯坦莎在一家旅店里洗盘子。她的美貌无与伦比,天空也不敢和她比高低;她的言谈、微笑和歌喉,她的温柔和恼怒,都有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她淳朴无邪,她无比美丽。她身穿一件衬衣,上面是黑绸绣花翻领;在她那雪花石膏圆柱般的脖子上戴一串闪闪发光的墨玉项链;腰里系一条圣佛朗西斯科饰带,一端下垂,上面挂着一长串钥匙;脚穿一双双层底红鞋,发辫上系了几根白色窄丝带,深褐色头发无比洁净、齐整,耳朵上戴着两只珍珠般的玻璃耳坠。她的面颊一边是太阳,另一边是月亮;一边是玫瑰花做的,另一边是香石竹花做的,两者之间还有荷花和茉莉花。真是秀色可餐,一副迷人的花容月貌。但是,她的心肠硬得像大理石,难以相处得像萨亚戈的乡巴佬,尖刻得像荨麻。有人拧过她一把,她却回敬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美若天仙却让人敬而远之的辣妹子形象跃然纸上。

莱奥尼莎是一位意大利少女。她的美貌在整个西西里都有名气,所有能说会道的人,所有见地独到的人,都肯定她是个绝代佳人。诗人歌颂她,说她满头金发,双目犹似灿烂的太阳,面如绛红色的玫瑰花,牙似珍珠,唇如红宝石,颈像雪花石膏,全身各部分与她的整个人奇妙地协调一致,浑然一体,宛如一幅展出的静物画,色调极其自然、完美、柔和和优雅。她身上找不出半点瑕疵。她的一身打扮压过非洲群芳,就连佩带珠宝的阿尔及尔妇女也望尘莫及。她脸上蒙着一块大红绸巾,脚腕裸露,戴着两只脚镯,手臂上戴着镶珍珠的金手镯,在薄薄的丝绸衬衫里闪闪发光。总而言之,服装富丽堂皇,装饰得优美得体。她长得十分俊美,风度优雅,神采飘逸。她的美貌激起了许多男人想占有她的邪念。但是她对爱情的态度是严肃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护自己的贞操。她爱过富家子弟科尔内留,但那是顺从了父母的意志和命令。实际上,她一直属于她自己,她要求父母允许她自由地选择心上人。当她和年轻绅士里卡多一起当了俘虏、共患难后,她毅然决然地重申了她对里卡多的爱情:“啊,英勇的里卡多,我在这里毫不掩饰、毫不犹豫、如此坚决地向你吐露爱情,因为我要通过自己对你做的甚至还够不上称作感恩戴德的表示,让男人们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忘恩负义的。”显而易见,站在读者眼前的是一位美丽而纯洁的少女,一名为婚姻自主而斗争的勇敢女性。

科尔奈丽亚小姐出身于当过博洛尼亚领主的古老而慷慨的本提波利家庭,父母早亡,和哥哥洛伦索相依为命。她是一位绝色美人,尽管当时有许多已婚或未婚的女子都享有端庄美丽的声誉,但是压倒众人的却只有科尔奈丽亚。她哥哥是她的保护人,对她看护得十分严密,不允许别人见她。她年纪不到18岁,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人世间罕见。她那张脸,看起来犹似天上的明月,或者说,就像天上最美、最明亮时刻的太阳。她哭泣时,泪花晶莹,如珠光闪烁;她用雪白的手帕揩泪时,手帕在她手中,与她那白玉般的手一比,手帕一点儿也不显得白。科尔奈丽亚美似天仙,不失为一位绝代佳人。

但是无论是看守、谨慎、贞洁的训诫或其他人类的努力,都挡不住青春少女对爱情的幸福的向往。终于在她表姐的婚礼上,她和费拉拉公爵不期而遇,一见倾心。两年后,俩人就通过各种办法实现了在那次婚礼上所萌发的愿望。她不顾哥哥的看守,也不征求哥哥的同意,就私下里投入了公爵的怀里,并且很快就结出了爱情的硕果。在爱情问题上,她冲破传统观念,自己做主,表现出一位新女性的无所畏惧的精神。

当科尔奈丽亚听到一个初生婴儿的哭声时,心里很难过,便站起来,注意倾听,然后要求女管家抱过来。她要给孩子喂奶。而这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初生的婴儿是她的骨肉。她说:“既然老天爷不愿意让我喂养自己的孩子,我就为别人家的孩子做一件好事吧。”于是,她抱起孩子,仔细端详他的小脸蛋和那块襁褓,眼里止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她用头巾遮住前胸给孩子喂奶。她让婴儿贴着自己胸口,两张脸偎依在一起,一边喂奶一边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孩子脸上。请看,她的举动多么动人,她的心肠多么善良,她的付出多么慷慨!这样的母亲真是既伟大又可敬、可爱。

伊莎贝拉自幼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全城最美丽的小女孩。她年约7岁就被强行带到英国。她生来聪颖非常,轻而易举就学会了所教的一切。她掌握了英语,英语讲得就像伦敦人。她弹乐器的造诣特别突出,她精通乐律,再配上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真叫动听迷人。她天生丽质,娇美妩媚。她虽然只有14岁,她的无双美貌和智慧却已经传遍全城,连女王都听说了。女王传来旨意:想见一见她。去见女王时,她身穿一条开衩翠绿绸拖地长裙,绣金绸布衬里,开衩处镶有珠链,整条裙子上饰有极贵重的珍珠,佩带钻石项链和腰带,手拿西班牙贵妇人用的扇子,天生金黄色的浓密长发上别满珠宝钻石做的头饰。加上她那典雅的风度,惊人的美貌,坐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在伦敦一露面就迷住了众人。在步入宝殿时,呈现出超乎人类想象的美姿。女王注视着她,觉得眼前出现一个星光闪耀的苍穹,星星就是伊莎贝拉佩带的许多珍珠钻石,她那美丽的容貌就是太阳和月亮,她整个的人就是一件美的奇迹。陪伴女王的贵妇们夸赞她那灵秀的双目,艳丽的容颜,优美的身段和轻柔的谈吐。显然,在塞万提斯笔下,伊莎贝拉是天底下最聪明、最美丽、最高贵、最优雅的少女,在各方面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但是不幸的是,由于她要和海军舰队司令的儿子结婚,而没有答应女王的女侍从长的儿子的求婚,女侍从长便给她吃了含毒药的蜜饯,把她变成了极其丑陋的女孩,害得她几个月后才恢复了原来的美貌。

里卡多是一位贵族出身的年轻绅士,他在家乡西西里爱上了娇美的少女莱奥尼莎。但是她却钟情于富家子弟科尔内利奥。他在对情敌进行报复时不幸被土耳其俘虏,莱奥尼莎同时被俘。几个土耳其达官贵人为了占有莱奥尼莎在海上发生激烈的争斗。里卡多和莱奥尼莎幸运地死里逃生,回到西西里。

为了使她获得自由,里卡多做了一切努力,他忘掉自身的自由,为了把她赎出,他献出了全部家财。为了她,为了她的自由,他曾多方设法,甘愿冒生命的危险,在这一点上,超过了为他自己冒险的程度。但是所有这一切,对他来说,有时会成为一种责任或义务。他认为莱奥尼莎更爱科尔内利奥。所以在见到科尔内利奥后他说:“我把这件珍宝交还给你,你珍惜她的程度要超过一切值得你珍惜的东西。美丽的莱奥尼莎,我把你一直在思念的人给了你。”但是他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因为任何人都不能慷他人之慨,我有什么权利将莱奥尼莎送给别人?换言之,我怎么能把根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赠给他人呢?莱奥尼莎是她自己的,完全是她自己的”。他只确认一点,就是将他的财产交给莱奥尼莎,不要任何报偿,只要她相信他的真心诚意就行了。

莱奥尼莎听到里卡多的这番话后回答说,当初她之所以爱科尔内利奥,那是顺从父母的意志和命令。经过患难之后,她对里卡多产生了由衷的爱情,她说:“啊,英勇的里卡多,我要在这里毫不掩饰、毫不犹豫、如此坚定地向你吐露爱情……让男人们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两个人随后即喜结良缘。慷慨的里卡多从得来的财物中分一部分给好姑娘哈利玛的父母和她的侄子,足够他们今后的生活之用。里卡多的美名超出了西西里,传遍整个意大利和其他地方,人人称赞他是“慷慨的情人”。里卡多的勇敢无畏、慷慨、热情、无私的奉献和对爱情的执著追求,都令人敬佩。只是有时多愁善感,由于当了俘虏、失去了自由而痛苦不堪,由于一时失去所爱的人而伤心流泪,表现出他的性格软弱的一面。有时他遇事也缺乏理智:看见情敌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由得怒火中烧,热血沸腾,甚至抽出宝剑要杀人。

托马斯·罗达哈是一个十几岁的农村男孩,想找个主人当差,供他学习,以便为父母争光。两个书生收下了他,并带他进学校念书。他对主人忠心耿耿,手脚勤快,办事可靠;同时不误功课。8年后便以其天才和才能赢得盛名。他主修法律,但人文学更突出。后来他遇到一名上尉,跟他去了意大利,当了一个不受约束的士兵。他在那里游览了不少城市和名胜古迹,长了见识,然后回到西班牙。在萨拉曼卡城,一个机敏狡诈、工于心计的女人爱上了他,被他拒绝。为了得到他,那女人给他吃了加迷药的榅桲果,把他变成了傻子。从此他成了一个怪人:赤着双脚,衣着古怪,吃得极少,露天睡觉。走在街头,一大群人尾随。他自认为自己是玻璃做的,一有人靠近他就大叫起来,唯恐被人碰碎。有人抱住他,他竟昏死过去,好几个小时才醒过来。他说他从头到脚都是玻璃做的,不是血肉之躯,他又那么有学问,人们便管他叫“玻璃硕士”。

两年后,一位教士治好了他的疯病,使他恢复了理智和思考问题的能力。进法院工作后,仍有许多人尾随他,影响了他的工作。他不得不离开法院,去佛兰德,先是从事文学生涯,最后当了兵,去世后留下了美名:智勇双全的战士。

里卡多和父亲从西班牙带来的小女孩伊莎贝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里卡多最初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那样爱她,仅仅表现出喜欢她的绝世美貌,赞赏她的美德和妩媚,并未超过纯洁无瑕的界限。但是随着伊莎贝拉的长大成人,里卡多早年那种见到她就感到满足和喜悦的心情,如今已变成深切的爱慕之情甚至渴望拥有她的强烈愿望。然而,由于他的高贵身份和地位以及对伊莎贝拉的敬重,他不能容许任何邪念在心中生根发芽。以至于他曾千百次下决心向父母表白自己的心愿,又千百次推翻自己的决定。更何况父母坚持要他娶一位十分富有、十分高贵的苏格兰少女为妻。这使他困惑不安,冥思苦想,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度日如年,几乎想结束自己生命了事。可是又觉得不设法解除自己的痛苦,却想寻短见,这是多么可耻的懦夫行为。想到这儿,他不禁羞愧不已,继而鼓起了勇气,决心向伊莎贝拉倾吐心曲。

一天,在伊莎贝拉进来服侍他时,他便对她说:“美丽的伊莎贝拉,你的高贵、你那众多美德和出色的美貌,使我病成这个样子,如果你不愿意我的生命可能陷入最大的悲痛之中,就请答应我的善良要求:背着双亲,接受你做我的妻子。”伊莎贝拉回答说,只要他父母亲同意就行。有一天里卡多对母亲讲了自己的想法,父母居然同意了。

但是,正当他们准备举行神圣婚礼之时,女王突然派大臣来传达女王的旨意:女王要伊莎贝拉去晋见陛下。这事让里卡多再次感到茫然不知所措。所幸的是,女王并不反对他们的婚事,只是里卡多必须为女王去领兵打仗,建立功勋。里卡多欣然同意,不久便凯旋而归,还救了一对西班牙男女,他们恰好就是伊莎贝拉的父母。女王不失其许下的诺言,4天后就把伊莎贝拉交给他。

然而,出乎里卡多意料的是,女王的女侍从长的儿子炽烈地爱上了伊莎贝拉,并要求和里卡多决斗。女王下令把他关押起来。女侍从长不甘心,居然让伊莎贝拉吃毒蜜饯,想害死她。结果把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尽管如此,里卡多仍然爱她,并把她带回家。两年后,里卡多不顾父母要他娶苏格兰姑娘的安排,终于在西班牙和已经回国的伊莎贝拉举行了婚礼。不难看出,作者笔下的里卡多是个钟情而勇敢的男子汉。他渴望爱情,忠于所爱的人,品德高尚而纯洁。在爱情问题上,他不稀罕高贵的出身和财富,而只注重人的美德和纯情。即使所爱的人变成丑八怪,他依然不改初衷;即使作战死去,他也痴心不改;为了爱情,他经受了种种挫折,终于如愿以偿。

卡里萨莱斯是个贵族,把家财挥霍净光后去西印度冒险。那时他年约48岁,靠自己的本领和勤勉,20年后成了富翁,带着金条银条返回祖国。过去他因受穷而不得安眠,如今却因为富足而不得安宁。于是他希望有个人在他死后继承他的财产,进而想到结婚。碰巧有一天在街上走路时,他看见一个窗口站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美丽少女,她叫莱奥诺拉。几天后他上门求婚,果然如愿。但是刚一订婚,猛烈的妒火便油然而生:他想为妻子做衣服,却不让裁缝量妻子的身材,而找一个身材相当的贫女代替;他给妻子买了一幢房子,把临街的窗户全堵死,窗口朝天开,免得别人看见她;他在正门安了一个转橱,做饭的人只能把饭菜放在那里;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院内的第二道门,连喂母骡的黑阉人也不行;他要一个女管家看管妻子并陪她消遣;他允许妻子和侍女们一起去望弥撒,但必须在天亮前,以免别人瞧见她们;他不允许家里有一只雄性动物存在,没有雄猫也没有公狗;他晚上不睡觉,在家里巡逻站岗。总之,他的确是一个忌妒成性的老人。

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的家虽然森严壁垒,仍然被一个小伙子巧使妙计进入了他的家门并和他妻子同床共枕一夜。老人发现他们睡在一起,便猝然昏倒在床上。醒来之后,他面对自己的失败和遭受的侮辱深感痛苦,但又无可挽回,只得大发善心,立下慷慨的遗嘱:把双倍于嫁妆的财产留给莱奥诺拉,并要求她在他死后嫁给那个小伙子。不久他即与世长辞。

毋庸赘言,卡里萨莱斯老人是一个妒忌心极重的人。为了守住他的美丽少妻,他不惜设置种种防线,以防存心不良的外人。他那种忌妒的心理和采取的种种措施出乎常人的想象。但是他尝到的依然是难以吞咽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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