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暻国国中无主,这是令朕担忧的地方。能不能保持本国的稳定,能不能斗得过越国老狐狸,暻国双线作战,若是没有上下一心的朝廷,难啊——”选择哪一方都不可能没有风险,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儿臣倒是觉得暻国有这能力。”尚世允抬头,接上鹄王的话。
“父皇可记得我曾与您说过的九公主风鸣辰?”
“暻国镇国公主,明帝亲封的摄政公主,一个女子。”转向自己的太子,希望他有能够让自己作出决定的最好的理由。
“是一个女子,但是,据儿臣了解,她就是暻国朝廷能保持稳定的关键所在。
当初因为她的竭力支持,原太子才在最后时刻击败其他几位皇子,虽然死于叛乱,但是她第一次临朝,就能压制住朝中那些大臣王公,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她提议建立和议会,实则大权尽在一人之手,朝廷经过她的清洗,能够与她作对的官员也纷纷落马,权势更加通天。我想要维持暻国朝廷的一心,也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也就是说,她早就有了与越国开战的决心。”不是疑问句,鹄王轻声而出。太子的能力他是放心的,能让尚世允如此在意关注的人,能力也一定不俗。无冕之王啊。
“但是,她毕竟还不满二十岁,再如何出众,也只是一个人,朕如何能将我朝江山压倒一个女子身上。”
这才是他真正纠结的地方,若是归于越,越、鹄、蒙,定可取胜,但是取胜之后,鹄国面对两强,存活难。
若是归于暻,鹄、暻两国有没有那个能力战胜蒙、越呢?要相信一个由一个丫头领导的朝廷,他如何说服自己?
尚世允也看出了父皇的犹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风鸣辰的暻国,一定不会轻易被人打败。或许是前几次与风鸣辰打交道,他已经被那人的强势完全震撼。
而且,作为鹄国的太子,为了鹄国的命运,他也希望相信风鸣辰有那能力。
躬身一礼,“父皇,儿臣接到情报,风鸣辰已经到了暻国,正在京城景辉楼。”
尚世允说的很含蓄,他是希望越王可以亲自会会那个人,来判断她有没有那能力。但是毕竟身份有别,让一国皇帝出宫见一个异国公主,他也不敢说出如此逾礼的话。
鹄王眼神一亮,那个女子倒是好胆识,只身闯到敌友不明的国家京城。尚世允的话他不会听不出,突然倒是真对那女子有了好奇。
“出宫。”
“是。”
景辉楼,二楼临窗,风鸣辰、花在云相对而坐,看似悠闲的吃着酒菜,但是视线却一直注视着楼下街上,他们千里迢迢,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酒杯近唇,风鸣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了。”倾杯而进。
花在云打了个眼色,身边的一个侍卫顺势出门,通知楼下的黄鸿“黄掌柜”,准备迎接“贵客”。
看见尚世允一身白衣出现在街角,风鸣辰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胜算。不过看到他身后之人时,长眉一挑,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花在云见风鸣辰神情有变,出声询问。
看那人一身玄衣华服,步履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气度。走在人群之间,顿时生出鹤立鸡群之感。气质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它偏偏就能让人有云泥之别。
借着出色的眼力,能够看得出脸部轮廓与尚世允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起来,却又说不出那里是一样的。好高明的易容术!这是风鸣辰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想起前世史书上曹操化装成侍卫暗中观察别人的记载,不觉心下类比。
尚世允行走之间看似无意,却是护在那人身侧,就已经将此人的身份暴露了,对于别人,或许不会想到,但是与鹄国异常熟悉的风鸣辰,却不难猜到来人是谁。
就算尚世允再受鹄王信任,国运攸关,自己的身体不过是十八九的女子,怎能轻易会让一国帝王信服,他必然要亲自验证一翻。她都已经做好了进宫面圣的准备,没想到他到亲自来了。
“是位为贵客呢!”风鸣辰将视线转会,舒展眉头,笑对花在云。至少对自己不是一件坏事。
鹄国的局势若是真的像表面平静,鹄王不会坐不住的。
“尚公子。”黄鸿出门作揖笑迎,风鸣辰在鹄国的行动基本是交给黄鸿打理的,所以他与尚世允时有接触,自然是相熟的。
“黄老板。”还未进门,就看见黄鸿迎出,尚世允更加笃定风鸣辰就在此处等着自己上门。心中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好像一切发展,都逃不出那人的掌控,总有些不太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公子请。”身体一让,亲自将人引上楼。
黄鸿自然是看到尚世允身后气度不凡的玄衣男子,但是此时此处,他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管的不管,一切自有九公主做主。
将视线重新转到尚世允身上,不再他顾,礼节无可挑剔。人送至门口,轻叩房门,便向两人施礼退下楼去,不再向前半步,也没有多余的话。这也是风鸣辰欣赏这个人的地方,是真的精明。
身后跟着的鹄王心中不由一叹,能调教出如此手下,那人的确算是不凡。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鸣辰一张笑脸便出现在众人眼中。抱拳施礼,一幅江湖人的意气模样,“尚公子,又见面了。”
看着春风满面的人,尚世允一时无法将此人与情报中重伤不能行走的暻国镇国公主联系在一起。
“果然许久不见,九少!”
“请!”虽是对着尚世允说话,但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老者身上,微微低头见礼,已是甚为敬重。众人皆知都是了然了对方的身份,心照不宣。
尚世允这才发现房中是别有洞天。
此间雅间本就是两面临街,这样也就避免了有人从外偷听,否者那就太显眼了。楼上的房间早就被风鸣辰的人守住,更是无懈可击。一面是回廊,但是确是走廊尽头,只要在门口驻守,任何人也无法通过。若是执意靠近,那么心思也就过于明显了。
巧妙地是,房中还套着房。下面距地一尺,由木桩支撑,四侧应该有夹层,因为尺寸短了许多,这样隔音效果更是无可挑剔。
难怪景辉楼开张不过数年,却能吸引本朝权贵聚集,俨然已经盖过其他酒楼茶肆的势头,就其安全保密来说,足够让那些浸淫权势的老狐狸放心。
鹄王不得佩服着酒楼主人的心思,面对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够准确把握他们的心理。
于是从进景辉楼后第一次开口,“这间酒楼是何人设计,可否方便告知?”虽是询问的意思,但是口气中却带着不容隐瞒的压迫感,这就是上位者啊。
风鸣辰也无甚在意,她不是第一次跟皇帝打交道,她的父皇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照样还不是十多年相处下来,平安无事。
“正是区区不才,可还入了老先生的眼。”风鸣辰垂首施礼,笑答。
听风鸣辰的回话,鹄王心中一顿,看她谨慎恭敬的态度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却以“老先生”而不是“陛下”相称,是为了强调他们身份是对等的,她虽然年轻,但代表的势力与鹄王一样,都是一个帝国,不至于在谈判中落了下风,好心思。
“英雄出少年,可惜——”鹄王微微一笑。
“可惜我只是个小女子?”风鸣辰对视鹄王的眼睛,坦然接了下句,亦是面含笑意,没有任何被轻视的恼怒或是被人直言的尴尬。
“有句话不知老先生听过没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矣,可不幸的是,在下这两样都占了,呵呵。”
“那么我可以相信一个‘小人’的承诺吗?”鹄王自是不落下风,用风鸣辰自嘲的话堵她的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不能值得相信,老先生自会有裁夺,就算在下有些小聪明,也不可能逃得过老先生的眼睛,不是吗?”
一老一少,一双静若无波的深邃眼睛,一双貌似清澈透底的明目,无声交锋,只是谁也不曾看清楚那表象之下隐藏的玄机。
“哈哈哈,小娃娃的确有意思。”鹄王率先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不敢在老先生跟前卖弄。”风鸣辰心底轻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是一派谦逊顺从的温和,身体一侧,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鹄王的确不简单,当了几十年的皇帝,那种无形的压迫力和威慑,饶是从下长于皇室的她也有些心神不宁,自己还是小心为上啊。
鹄王心中也有掂量。能与他针锋相对面不改色不落下风,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就算是皇儿当年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度。能够坐稳暻国摄政公主的位置,绝不是偶然,要重新评估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