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尽快开始吧。”风鸣辰也感觉到龙潜此番动作的不自然,没有多想,下了结论。
“好吧。”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异常,恍惚间竟答应了,语出才反应过来,可是风鸣辰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别人是劝不住的。
“在云、秦莎。”轻唤侯在回廊另一侧的两人,对他们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准备了。
风鸣辰身边的人,功夫最高的当属蔺相天,逝者已矣,好在龙潜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憾。其次就是花在云和胡一刀,但论心细,那简直差了不只一个档次,这也是风鸣辰看重花在云的原因之一。如此危险的解毒方式,风鸣辰自然要找龙潜帮忙。
门外细雨连绵,室内一人放松心神,盘膝而坐,闭目吐息,另外三人却大气不敢深喘。
秦莎帮忙除去她身上复杂的衣物,接过端来的汤药,一口饮下,微微皱眉,果然……够难喝。
马上催动体内不足两成的内力,游走经脉之间。片刻过后,药效渐渐化开,龙潜算准时间,气灌掌心,一股纯净的内力由后心处缓缓汇集到风鸣辰的奇经八脉,两股气息慢慢融为一体,冲撞着因为长期不能行动、身体过度亏损而郁结的经络。
说而简单,这其中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强行撞开堵塞的脉络,每一次都令风鸣辰身上密布一层冷汗,唇色渐渐苍白,身体不自觉得抽搐。而且过程极为危险,一旦气息走岔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就算再痛也要保持神智的清醒,引导体内的气息,对于人的心志,是极大的考验。一个分神,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龙潜之前反对也是顾及这个原因,风鸣辰是很强,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是怎么能控制得了。到了最后,是全凭意志撑下去的,这个女人怎么就敢如此笃定呢!
花在云屏息凝神,深呼一口气,双目锁定着要下针的各个要处,其中不乏一般人认识中的致命死穴。
擎起托盘上的金针,照准风鸣辰后背脊椎两侧的两个穴位,气运指尖,嗖……的一声,同时施针,两枚金针带着非同一般的力道,瞬间埋入风鸣辰的肌肤。
“嗯……”一声闷哼,脊背随之挺直,死死咬住下唇,面上的肌肉不停收缩着,额上的汗滴越聚越大,但是秦莎不敢伸手擦拭,怕风鸣辰一个分神,气走岔道。
静立一旁,指甲已经掐近血肉,痛觉似乎分离了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鸣辰。
室外的阴雨仍旧持续着,但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得到那富有韵律的雨打幽兰的音韵,呼吸也快要停止了。
“我要见九妹,你们都给我让开!”
皇宫中,辰祈殿外,一名身着浅绿色华服的年轻女子气愤不平地指着门口阻拦她,不让她再往前多行一步的侍卫。
风采儿气得眼圈都开始发红。从礼貌有度到威逼恐吓,这些人根本就不鸟她,只是不停重复着“镇国公主不见任何人,采凝公主请回”,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先帝御封的采凝公主,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奴才。
这些侍卫眼中还真没有这个娇俏的公主殿下,他们有些是风云山庄培养出来的火云卫,有些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士兵,相同的一点就是都受过风鸣辰的“洗脑”,是跟着风鸣辰打打杀杀上来的。
所以他们眼中没有什么权势,实力才是一切。他们眼中的规则就是风鸣辰的命令。
风采儿又急又气,宫中人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八公主,只有她的那个妹妹,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镇国公主,她忍了,让人假冒自己,好,为了皇室的声誉她也忍了,但是当她听说要将她嫁到鹄国去联姻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身为公主本来就应该有政治联姻的觉悟,但是与她身份相似的五姐和七姐都嫁给暻国的重臣富商,至少还能时常与亲人见面,受着公主的礼遇。凭什么单单将她送到万里之外的鹄国,从此与母妃再无见面之日,形单影只,前途未测。
凭什么她的妹妹可以主宰她的婚姻幸福,为什么那人自己不嫁,她不服!同样是女人,凭什么待遇这样的不公!
阴雨霏霏之下,加上侍卫的一再阻拦,心中的愤怒委屈更是无以复加,今天她一定要见到那个传说中可以只手遮天的九妹!
“采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晋王风鸣洵进宫与风鸣辰有事相商,未到辰祈殿跟前,就听见风采儿怒气冲冲又分外委屈的声音。
心中暗想着,难道是风鸣辰联姻的计划被她听说了?这宫中的嘴可真够杂的,看来要跟小九说一声,后宫也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六哥。”自从上次风鸣洵将风采儿接回宫之后,就多少知道风鸣辰心中的想法,远嫁他国,又没有慕容镜羽那样的胆识智慧,恐怕难熬啊,不禁对这个八妹怜爱了些。风采儿也似乎更加与他亲近。
风采儿闻言转过身来。“他们不让我进,我想见九妹。”
风鸣洵听风采儿直言九妹,有些别扭,怎么看眼前之人比起那个人,都幼稚单纯得没话说,偏偏年纪还比那人大,真是……别扭啊。
“偶?怎么回事?”风鸣洵询问守门的侍卫,“九妹不见任何人吗?”眼中也有些疑惑。
“公主说,若是王爷和丞相大人来了,就说她出宫去了,他们自会知道的。其他人一概不见。”一名头领模样的侍卫低头回话,仍旧面无表情,如机械似地陈述。
风采儿更是气不过,凭什么不与自己说。又观察风鸣洵的反应,六哥知道九妹在哪吗?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见到风鸣辰,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看他们拿谁去联姻!
经不住风采儿的软磨硬泡,眼泪撒娇,想想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依风采儿的性格,看得出什么门道才怪。而且既然提前给自己留下话,想必风鸣辰也没想搞得多么神秘,就答应了,可谁曾想……哎!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啊,可有时候这无心之过可能会要人性命的!
风鸣辰能去哪呢?我与丞相都知道的地方,铭锦楼、尽舞堂?不像,哪些地方太扎眼,风鸣辰是不会轻易去的。还有哪?
龙潜,那个格外让九妹和东方丞相看重的男子?回京就送了一栋宅子,三人相聚甚欢。不过只看气韵,就知此人不俗,而且这段时间议事,小九和东方都多次提及这个人,能让他们赞赏有加,能力也是不凡的吧。
莫不是?去了城郊的龙府?也好,可以有机会会会这人。
于是带着牛皮糖风采儿,出宫转道晋王府,才悄悄出了城门。
秦莎焦虑的看着三人。春寒料峭,三人却汗水如雨。
风鸣辰苦撑着,身体内外的痛苦,早就超过一般人的负荷。但是她不能昏迷,为了保持神智用了些药物,就是此前花在云逼审刺客时用的药,能将让人保持清醒,却会将痛楚放大。
将内力外放对习武者的修为要求极高,而将内力灌输到另一人体内,还要引导规束,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但是为了提高风鸣辰的安全保障,龙潜只能撑下去,而他也不想放手。
花在云需要的不仅是精力还有体力,控制着每一次出针的力道,深浅一分,效用就会大大不同。尤其是后来,从脊背渐渐到头部,深深浅浅的金针遍布,施针的部位转移到脑,花在云不敢丝毫分心。一着棋差,满盘皆输啊。
时间一点点滑过,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春雨扰人心。
回廊雅致木桌上的茶,却早已冰凉如雨。
花在云轻吁一口气,秦莎立马递上一块手巾。深深吐息几次,调整情绪,长时间的精力高度集中令他有些恍惚。
转眼看着托盘中静静躺着的最后一根金针,眉头不易觉察的轻蹙,脸上紧绷的肌肉已经酸涩,更加没有多余的表情。龙潜也看出了他的犹豫,转过脸来望着他,用眼神询问着。
这副金针是风鸣辰设计,亲自督令精工巧匠打造的,长短粗细皆不一样,却都是经过计算,整根针打入皮下,就正好作用在要刺激的部位,这也是减少了花在云施针的难度,虽然这样在取针的时候会加大风鸣辰的痛苦,但毕竟风险降低了。
最后一根针最为坚硬细长,要从风鸣辰的后脑打入,作用在四指之下的地方,也是最有难度的一针,因为只有打穿颅骨这一种方法,力道要拿捏精准。
风鸣辰感觉到身后之人的犹豫,慢慢睁开双眼,唇色已经与面色化为一样的苍白。
“不用担心,以你的功力足以做到,浅了就再补一掌,深了也不会残废,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虽然异常虚弱,开口说话带动了体内密布的针,倒抽几口凉气,但还是非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