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要的茶水来了。”小二挂着大大的笑脸,推门而入。
花在云先伸手接过小二递给风鸣辰的茶杯,丝帕捧杯,转身递到风鸣辰手上。转身时长袖遮掩,微掀杯盖,茶香入鼻,确定茶水没有问题,再递给风鸣辰。动作自然连贯,风鸣辰又身体不好,也不会有人想到花在云此举意在试毒。
虽然经过惊心动魄的扎针治疗,风鸣辰的脖颈、右手已经能动,但是味觉和嗅觉却始终没有恢复,害怕前段时间的事件重演,风鸣辰吃的每一样东西都要经过花在云的检验。
虽然做得很隐蔽,但是却瞒不过诚王的眼睛,这个侍卫对风鸣辰不一般啊,没想到九妹身边的人竟如此衷心耿耿,胆大心细。
“怎么,花侍卫还担心本王毒害自己的亲妹妹不成。”开玩笑似的笑道,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好茶!”笑意却未达眼底。
风鸣辰也不在意风鸣涯的不满,接过花在云试过的茶水,也慢慢浅呷一口,“果然!”脸上绽出点点微笑。
两人对视不语。风鸣涯心中揣测着风鸣辰的来意,风鸣辰始终维持着舒缓的笑容,令对方把握不住她的想法。
终于,风鸣辰放开手上的茶杯。“我来找五哥,是有事相求。”
风鸣涯一愣,没想到风鸣辰突然就直白地开口,让他没有准备。
“很重要?”风鸣涯也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放出神识查探四周,应该没有人偷听。
此时,花在云也悄悄向风鸣辰使了个眼色,一切尽在掌握,但说无妨。
“五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太子哥哥去世之后,朝中原先支持二哥的大臣,有一半跑到你的麾下,另外一半的三成归顺了六哥,三成归了八哥,四成被我杀了。加上你之前就与八哥、七哥平分秋色,可以说,现在朝堂之上,你占头筹。”
风鸣辰淡淡地说着她哥哥们私下里的行径,没有指责,没有要挟,没有试探,一切都很平淡,像是在说这茶是怎么泡出来的。
风鸣涯可没有她的淡定,她竟会这么清楚!与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杀意。
“五哥不必在意,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心照不宣。小九没有要拆五哥的台的意思,只是有时相求。”
双目真诚,语气诚恳。却瞒不过风鸣涯,什么相求,这明明是要挟,既然她知道有多少人归顺了自己,会没有准备吗?依照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些不顺她意的大臣,早就被她抄家灭门,不管什么理由,总还能够名正言顺地给百姓一个交代。
可怕!说不准那些大臣已经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天理站在别人那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可以掌控天理。
“如何个求法。”风鸣涯已经不执著于想知道是什么事,而是想知道风鸣辰会给他些什么。
“五哥,那次遇刺,五嫂昏睡不醒,我中了闻谎,一种令人全身无法动弹,味觉、嗅觉尽失,却独独神识清醒的毒。”丢出重磅炸点。
果然,对方被炸着了。闻谎,就算风鸣辰不解释他也会知道大概。不同于其他人,他有一个越国皇室公主的妻子,所以对越国皇室的秘辛要比其他人了解一些。
看风鸣辰的样子,不像中毒。疑惑怀疑地打量扫视对方,但是如果骗人的话,风鸣辰好歹也不会撒这样的谎,那也太拙劣。况且世上知道闻谎存在的人,不会超过二十,她大可以换种更加古怪却闻名遐迩的药名。
风鸣辰从被刺以后,就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就算遇见也从不说话,目不斜视。据说亲审刺客的时候,连刑部司管问讯的人都被风鸣辰的手段骇得心惊胆战,恐怕是风鸣辰当时已经觉察身体不妥,才会如此急迫。
联系前后,心中寻思,风鸣涯已经信了七分。
“是公主用了极为危险的方法,用针刺激大脑和脊髓,才能恢复说话的能力。但是想要痊愈,只靠这个是远远不够,冒得险太大了。”花在云紧紧皱起眉头,眼中透出浓重的担忧。
风鸣涯又看向风鸣辰,脸色的确苍白的厉害,在耳下、颌下几处穴位密集的地方,果然能看到些点点红印,应该是长期扎针所致。
真的是九妹啊,连这种要人命的法子,也敢用,一旦出个闪失,绝对比中闻谎严重得多。
“所以,五哥,我对朝堂的事真的已经力不从心了。虽然这法子能让我说话,但是逆天而行,终受其报,反噬极重,加上之前我身体亏损得严重,对我来说,能多活一天真的是赚到了。”
一抹浓浓的苦涩,强勉一笑,眼中深深的疲倦,令风鸣涯心中绞痛。那可是他曾经武功高强、精力旺盛,在皇宫中闯祸不断、上蹿下跳的小妹?真的没有发现,她已经如此虚弱。
“风家人,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父皇当年为了朝堂安危,无奈之下才封我为摄政公主,父皇早就知道你与八哥的心思,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皇不忍动手,才让我平衡你们之间的势力。”
说话间,眼神飘远,浓的化不开的愁思,也感染了对面的风鸣涯。
沉默良久,风鸣辰似是调整自己的情绪,才再次开口。“五哥能猜到背后之人吗?”
风鸣涯皱眉,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出,所以他才不安。就怕有人趁机扣一顶大帽子在自己头上,自己的王妃啊,苦肉计的可能也很大,虽然太冒险。
“是越国雍亲王,而且他已经到了暻都,我刚刚才见过他。”风鸣辰轻叹一口气,真的是太过复杂了。
对方身体明显一震,越国不是暻、鹄的盟友吗?就因为这样,虽然也想过类似的情况,但是被自己否决了。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们打探不到当日刺客消息的原因,是我下了封口令,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意味已经完全不同了。
“难道,越国是想——?”风鸣涯想了又想,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紧,还是忍不住,从唇角露出两个字——“四国?”
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合理的解释了。
在暻蒙战场吃紧、暻国皇帝驾崩、太子被刺殒命、朝廷群龙无首、国内面临动荡、公主临朝镇压亲王的时候,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除了意图统一四国,灭暻平蒙,真的无法解释。
“暻国危已。”风鸣辰对视着风鸣涯震惊的双目,亦是忧患重重。
“你想我怎么做?”风鸣涯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早国内,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与老八一争高下,但是外有强敌,身为风家的人,永远要懂得孰轻孰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五哥,皇室不能乱,朝廷不能乱。”风鸣辰趁机抛出话题。“所以,希望你能暂时收手,你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风鸣辰没有说明,但是意思已经传达清楚——你毕竟是我的亲哥哥,若是你执迷不悟,我手刃亲兄,何其残忍,但是,必要的时候,我绝不会手软。
风鸣涯看着面露痛苦的女子,这是一个女人,这是他的妹妹,但是,她亦是暻国的镇国公主,手握军权,玩转政权,她是风家的公主,为的就是风家的江山。
“我,还有选择吗?暻国要同时面对两个强大的敌人,不能乱啊。”风鸣涯亦是满面苦涩,到如今,再争下去,暻国恐怕真的危险,到时,一个残缺破败的帝国,一片被别人奴役的土地,还需要什么皇帝。
风鸣辰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他的哥哥们虽然野心大,但是国难当头,责任,会让他们放下结缔,就如当日对付吴显之一样。这一点,就是风鸣辰游说他们的最大的筹码。
“五哥,我的存在,就是一种平衡,危难已矣,我绝不会插手阻拦,这是我的承诺。”风鸣辰信誓旦旦。但是她会直接动手参与。
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其他几位王爷,公主也打算走一趟吗?”出了天然居,花在云才重新开口。
“不了,我的精力实在有限,而且其他几个可不一定买我的帐。让暗部的人提高警惕,加上瑞王叔的帮忙,相信他们也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风鸣辰略有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自己的身体真是经不起折腾了。
“对了,卓同说龙潜什么时候能到暻都?”
“三天之后。”
“恩。”风鸣辰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回宫。
大暻雍州城内,城门一开,就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进城中,引来不少人驻足侧目。
马车一路徐行,直到雍州最大的酒楼景德楼门前才停下,而门口已经有掌柜在迎接。这一幕倒有些像三年前,也是曾经有一辆这么招摇的马车,还有十六个英武不凡的少年侍卫。
车帘一挑,一名青衫女子率先下了马车,足尖轻点,腰身盈盈,转身一折,衣袂翻转,静立在车侧,等候车上的人。出场方式何其相似,如是有人记性好的话就会发现,连出场的这个人物亦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