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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且说绛珠领着承皇,随着小玉女,进得蟠桃园来,但见处处皆是仙佛菩萨,格外热闹。绛珠正疑惑间,但听得天尊又挤兑她,当下心中便起了斗志,定要好好对付他一番才好,免得总寻她短处,还要当着这许多神仙。

随着仙女儿来到前面的尊席,还未坐稳,小玉女在给她铺设靠垫等,绛珠便急着应道:“我得了玉帝恩准去与旧人叙话,又不过才片刻功夫,如何又摆架子了?‘你们’又是谁?别个还有谁嫌我慢的?若是动了众怒,我一定赔罪。若是天尊倚老卖老,我却要向玉帝告状讨个说法的。”说着又嘟了嘴儿,明明底下众仙还不曾坐好,她还算不得慢嘛。

另外已有仙女儿领着承皇至底下一个单独的席位走去,虽则小些儿,到底不用与别个共用,还算有些体面。警幻仙姑在后面远远的坐着,看不清是单席还是共用。再往后小仙太多,都看不清了。天庭中别个绛珠大多不熟悉,或是压根儿不认得,便只得继续望着天尊与佛祖,还有一直庇护她的王母娘娘。因席位紧挨着王母娘娘的,故而理论起来格外的理直气壮。

天尊亦毫不示弱,应道:“何谓新人?何谓旧人?你贵为上尊,带头论私谊,且还分帮别派,若非摆架子,便是谋私,一样不合理。众位瞧在你福德深厚,此等小过,亦懒得跟你计较,唯恐又落下欺负你的名声。若是不信,你尽管问各位便是。只是凡间有言:‘莫以过小而为之’,想来绛珠在凡日久,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顺着小玉女的手坐下来,绛珠气咻咻的不依道:“我原本便没过,又何来的小过?我看佛祖便无丝毫怪责之意,只怕是你捏造而已。我亦懒得每个问,免得佛祖左右为难,是亦不是,不是亦不是。再退一步言之,即便是,算是,我稍微慢了片刻,别个都不计较,你最是小心眼儿,非要计较。又不曾耽误你吃茶饮酒,必定是心下嫉妒。”

原本便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且天下清明,天上和平,佛祖亦乐得自在,不过含笑望着两位斗嘴儿,亦不插话。天尊被绛珠如此一说,没得回话,便拿最后一句反驳道:“你有何值得嫉妒的?一点儿修为都没有,一点儿能耐都没有,不过就是仗着心性好些,得了齐天福德,却亦犯不着我来嫉妒。莫非是你嫉妒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想拜我为师?只可惜你这么懒,我看还是算了,免得辱没了我一世清名。”

闻得此言,绛珠愈发来了斗志,朗声应道:“你那些神通我不稀罕,我才不要学那些东西。怕是你嫉妒我太过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了吧?且我有两个女儿陪着,你都看不过,非要抢走一个,还说得那么好听,我看必定是嫉妒了。我有故旧,你没有。”想起女儿便得意。

天尊亦寸步不让,驳道:“就你活那些年岁,还来给我摆凡缘故旧。我的小玉女都不知比你早多少呢,不过是借给你一用而已,还得了意了。要说故旧,她还是我旧仆呢,再不知足我便依旧将她收回来。”比资格阅历,可是找错对象了。跟这与天地同生之尊比,若非有心让着她,只怕一个零儿都不及。

谁知绛珠却毫不畏惧,忽而娇笑道:“我说天尊倚老卖老,只可惜你的那些凡缘哪里及得上我那般真心诚挚?你那些故旧,亦未必真心喜欢你,大概不过是看着你天尊的老脸上,给你几分面子罢了。还沾沾自喜,大概是嫉妒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吧。我不计较,下次亦不再提,给你留点儿面子,如何?我亦不用你谢,亦算得是故交了,不用客气。”

话未说完,玉帝的一口茶全喷到上前请旨的太白仙长身上,王母娘娘捧腹大笑。大势至菩萨与观自在菩萨相视而笑,皆有些幸灾乐祸之意。占了便宜还要堵了天尊的嘴儿,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俏皮小仙女儿。

普贤菩萨与地藏菩萨虽则大概见过绛珠一二次,却不甚熟悉,此番果真见了她的厉害,除过吃惊之外,却是喜爱。难得她心思通明、四大皆空,故而敢如此大胆辩驳,若是皈依,只怕佛祖坐下他们又都得靠后了。佛祖则依旧含笑望着绛珠,见她得意万分,又明白其理,不过取笑而已,心下更加喜爱。至于她无心修佛,亦是一般的一笑置之。有了此等大智慧,修又能还能修出什么来,还给她诸多约束,倒是不如就这般,还自在许多。

见众位皆含笑让着她,绛珠方满意的笑着,靠在宝座里吃着小玉女给她剥的蟠桃,还有白鹤衔来的密青果。不知为何,自化去本身之后,便爱吃这个,大概亦是缘分。扭头瞧见太白仙长的模样儿,又忙含笑致歉。

天尊原是斗嘴一乐,谁知竟输得一败涂地,很是有些下不来台,幸而上席与底下离得远些。除过以免寻常小仙难以承受众位上仙之灵气外,亦是图个各得其乐。否则若是让众位神仙皆听了去,他岂非要大失体面?心下好笑,脸上却不露丝毫,依旧是一副恨恨的模样儿,让绛珠笑个够。只是望着她两靥生花,赏心悦目,忽而想着,便是丢脸又如何,能博得小仙女儿一乐,便是再难的事情亦能心甘情愿去做下好多来。

玉帝见绛珠赢了口水战,又天尊好容易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待得笑够了,方问侍立一旁的太白仙长道:“有何事劳烦仙长亲自来一趟的?仙长尽管坐下和乐去便罢,寻常之事,还是让给他们来,你亦少操些心,歇息一回。”

太白仙长笑应道:“谢陛下恩典,我不过是顺便的。不是为别个,却是众位花仙演练了些新歌新曲儿,欲献给陛下观赏。又有众位草神编排了几支舞,亦是欲献给各位上尊。另外亦有各路神仙各自备得些许薄礼,欲一并送上,不知陛下收还是不收?”难得玉帝召齐众位,“些许薄礼”还是少不了的。说是薄礼,到底多薄,一见便知。

玉帝点头笑道:“今番原不过是天尊回来,又请得绛珠出来,故而众位一聚,却又徒费那些心思做什么,没得惊动过众。只是既然送来了,你看着收下,若是有好的,亦送些给绛珠吧。她那里虽则不缺什么,亦不过是多添个玩物而已。”太白仙长得了圣旨,便忙去了。

这里才安静一会儿,听得玉帝反要给绛珠送礼,天尊又闹将起来,唯恐天下太过安宁,不满道:“玉帝亦是偏心的厉害。众神皆来送礼来,绛珠却空手而来,不嫌害臊亦就罢了。玉帝还反要送她东西,为何不送我些呢?我亦是这许久才回来的。还是玉帝想提醒提醒她,或是格外的寒碜她?”挑拨离间,无孔不入。

不待玉帝分辨,绛珠挑着眉毛回击道:“天尊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是空手来得?原是玉帝请我来的,我又为何要害臊?才刚我就说天尊是嫉妒,不欲跟你计较,你却又来了,果真是嫉妒的厉害。我偏要收下那些赠礼,炫耀炫耀,如何?”

唯恐二位又拌上,玉帝忙笑着拦道:“绛珠乃是新客,又是我特意让太白仙长去请来的,便是空手亦无碍,亦不用害臊。天尊亦用不着不平,那许多不过就是那些东西,若是天尊有看得上的,尽管拿去便是,又跟绛珠抢什么?她原不过是小仙女儿,我唯恐她有许多未曾见识过,给她亦不过是开开眼界而已,她亦未必稀罕。”

太明显的偏心,天尊,无话可说了。众位都合伙欺负他一个,势孤力单,单拳难敌四手,算了,先放下此事,另拣一个来再说。天尊思量片刻,望着绛珠道:“小仙女儿,别个我不计较,只有一件儿,你又不是我,焉知我不知你是空手而来的?便是别个我不如你,这点儿本领我还是有的,若是你想知道,我亦可告诉你。”

见天尊又换了策略,重提他长处来,绛珠凝眉思索片刻,抬头娇笑道:“且不说我自己之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便是我不知道,你又不是我,焉知我不知你知不知我的意思?由己及人,难道没想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玉帝佛祖皆惊奇的望着绛珠,绕口令亦没这么快,直将天尊绕的晕头转向,方算得是了局。正在迟疑之际,却听得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响起,许多盛装的仙女儿正缓缓上前来,按次序坐下之后,继续抚奏着。那些花仙草神便和着曲子,翩翩起舞,尽力表现起来。算是给天尊解了围,否则又是一顿大笑,只怕他果真该恼了。

太白仙长进来到得玉帝席前,笑道:“陛下圣明,许是那许多神仙皆是冲着绛珠来得,许多皆是奇巧好玩之物,我已命几位元帅给绛珠送去。这里又有些许香茶美酒,不如趁着这会儿都在,我去命他们好生炮制了送来,让玉帝及众位尝尝?另绛珠素来爱吃茶,是否要将此前旧茶再送她些?”果真是个体贴的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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