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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从一大早直忙到晡时,方大致算是完了,众臣拜退,皇上与黛玉则领着宣亲王等往长秋宫而来。离了众人,黛玉方拉着宣亲王的手,上下打量半日,又不住的流泪。宣亲王原欲给黛玉行礼,奈何被黛玉拉着不肯,只得罢了,说道:“回母后,儿臣失礼了。所为之事若是有何不当之处,还望母后宽宥。”

黛玉拉着宣亲王,点头垂泪笑道:“正儿果真长大了,都快跟母后一般高了。再过一两年便该比母后高了,正儿做得事情天下皆知,很是让母后放心,功不可没,会得着报偿的。这一年辛苦了正儿,母后无以弥补,正儿多体谅些。正儿受了许多委屈,母后心中清楚,必定要设法为正儿申明。待得过几日交接完毕,正儿便歇息半年,将那些事情都交还给父皇去做,或是让亶儿去做亦可。正儿便跟着母后好生松散松散吧。”

宣亲王见黛玉哭,亦陪着倘了不少泪,这会儿却扶着黛玉的手道:“回母后,儿臣不过垂拱而已,不敢言功。上有父皇定的规制,下有怡王叔孙御史的辅佐,儿臣不过约略过目,无需多虑。再则要紧之事,亦是奏报过父皇的,非儿臣之功。若是有何欠缺之处,还望母后指正。母后心疼儿臣,儿臣知道,儿臣无甚委屈。倒是果真想陪着母后松散,还望母后成全。”

监国一年,哪里果真能无丝毫事情?有些事情根本耽误不起,送到皇上手里又得好几天儿,故而宣亲王顶着诸多压力,指定各事。黛玉岂能不知?还有几个老臣很是想趁着皇上不在时图谋些儿好处的,想着宣亲王不过是个小皇子,很不该不给他们面子,谁知皆碰了钉子。如此一来,闲话定是少不了的,都中甚至还有传闻说宣亲王欲拒皇上而自立。或说他结党营私欲求为太子,还有说他变更祖宗规矩的,不一而足。

宣亲王顶着这许多压力,皇太后则抱怨他有些大事不曾请旨。皇太后总以为皇上与黛玉圣驾出巡狩,则天下之事外有宣亲王监国,内则该一应大事回明她才好。或许她还能帮衬上,或是能拿个主意。只是宣亲王遵照皇上及黛玉的叮嘱,凡事与怡亲王及孙御史商议。黛玉又极其属意孙御史,而皇太后与孙御史最是不想能的。因此宣亲王受了许多闲气。

这些事情齐儿皆悄悄让人告诉了黛玉,唯恐她回来听着皇太后之言而怪责宣亲王,或是连累了孙御史。想来皇太后与孙御史不想能,若是要说,则必定少不了孙御史的。黛玉则是恐皇太后将孙御史如何了,她巡行至大月氏不好对付。只是最终还算好,并不曾有何大得事故出来,只是徒让宣亲王受了许多委屈。

后宫里让宣亲王受委屈的还有这些皇弟皇妹。往常许多事情皆有定例,又有黛玉做主,故而众人皆不敢放肆。今年皇上与黛玉皆不再,有些人就想着宣亲王到底年幼,很想得些儿额外的好处。修亲王生日等皆欲大肆守礼,借口则是几人如今五岁了,算是半生日,比不得往常。便是宣亲王与文亲王,半生日亦是要添许多的。

对于此等事情,宣亲王皆很难定夺。多了少了,将来都是要载入史册,供人评说的。他不想太过苛责,让人以为他不过是监国亲王,便太拿权势当回事儿,或是仗着嫡长子的身份地位作威福。亦不想太放纵,让人以为他很好拿捏,只要皇上与黛玉不在,便可以谋私利了。只要有一次先例,日后别的事情便都会更难办。故而权衡再三,严令之后,又另行请旨。黛玉自然是不允许的,让几人皆有些儿不满,又不敢冲着黛玉,便都算到宣亲王头上。

这些事情宣亲王都知道。细想想又觉得可笑,母后日夜操劳,严令后宫,忧心天下。都十几年了,如今宫中不过是迫于黛玉的威势而蛰伏收敛,却未必是真正的改了。而宫外的情形他去年亦是见到了的,又是另一般景象。难怪母后时时忧心劳神,原来母后亦知道天下之事改弦易辙有多难,故而方御书房后宫的来回忙碌。

唯有想起黛玉的辛苦,以及黛玉的心意,宣亲王才能更加镇定的对待那些事情。宣化之事,非一日之功,十年不过才收敛,不知还得几个十年,才能真正的心中认同?想起任重而道远,宣亲王便能时常觉得很累,很辛苦。他虽则很懂事,很****,可他比不得母后,他没有那种圣贤之心,故而他会觉得累。而文亲王则不会,除了见天下不化忧心外,便是日夜继续努力,定要劝化为止,乐此不彼,乐在其中。

兴许这便是人与人的根本区别。多少次委屈的想哭,宣亲王便想起此事来,心下便能轻松许多,暗自庆幸将来不用他来面对这么多,不用他来承担全部的责任。故而奏折中的口气便渐渐坦然淡定起来,心情亦能平和许多。直至最后许是着实累了,或是,想着父皇母后该回来了,故而泄了气?总之那一刻跪地不起,委屈到了极点。

黛玉看着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的宣亲王,拉着他坐到自己跟前,笑道:“只要正儿不嫌弃母后唠叨,便跟母后一块儿松散松散,待得出了正月便该差不多了。”见这母子二人皆盼望着一块儿丢手政事松散,皇上笑道:“那可不行,正儿如今已经学会了,便很该接着努力将各色事情再熟练熟练,许是一两年后便都顺手了。”

正皇子回道:“回父皇,不论何事,左不过都是那些道理,只要立意正,又能兼听众人之意,再加思索,亦就差不多了。只是儿臣立意比不上亶儿,思想亦比不上,如今亶儿又随圣驾而遍览天下概况,很该多学着些。许是能比儿臣更加出息。儿臣不过孝顺母后一番,日后自当还是要继续立身朝廷,为父皇母后分忧的。”

说起此事,又想起之前宣亲王递送的信函奏折等,黛玉倒是略略听出些意思来。只是此时才刚回来,众人又累,不如都略微歇歇,待得过些时日,众人又都平静下来了。到时再重新谋议,兴许又该有些儿别得意思了。

当下想好,黛玉便命御膳房送来酒席,众人好生吃饱喝足,修整几日,待得都缓过来了,再慢慢叙旧不急。和公主在父皇怀里坐了半日,一直见母后跟皇兄说话,没工夫搭理她,这会儿听得黛玉都吩咐完了,方娇娇的叫道:“回母后,儿臣见过母后。”说着话却扁着嘴儿哭出来,轻轻的抽泣着,那模样儿看得旁人都心疼。

黛玉望着和公主,忙一把抱过来,皱着眉头道:“和儿最乖的,哭什么?可是委屈了?父皇抱的好好儿的,哭什么?是否见母后跟皇兄说话了?皇兄为父皇监国,劳苦功高,又是正事儿,母后自当先劝慰皇兄。和儿是否亦是受委屈了,还是怪罪母后不曾好生疼和儿了?”

和公主躲在黛玉怀里止了哭,却还在不停的抽泣。黛玉忙抬头看着宣亲王,又让众人皆先下去收拾,一会儿还要更衣歇息。待得众人皆走后,宣亲王方跪下请罪道:“回母后,是儿臣无能,未能照顾好和儿。和儿原不过淘气些儿,有时亦是撒娇而已,奈何皇祖母还有母妃担心和儿娇纵,故而时常管束着。和儿才学着跑时奶娘嫌累……”

黛玉听得和公主果真受了委屈,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寻常待她们太好了,还当是好欺负的。和儿不过是个孩子,这几个皇儿里亦就她淘气些,说是淘气,不过就是格外伶俐好动,偶尔捣乱一下而已。可仔细说起来,她一岁多便很听话懂道理了,哪里果真便会娇纵了?她不过便是一时不在和公主跟前,这些人便这般待和公主,说得还好听。便是没欺负和公主的意思,至少亦不曾用全心去教辅她。

此时听得宣亲王不曾说完,必定是那几个奶娘趁着灵珠白露她们都不在,又偷懒去了,或是让和公主受了许多委屈。皇太后如今年岁大,对孙儿比孙女儿偏心些亦是有得。只是很不该委屈了和公主才是。看着和公主那模样儿,难怪在父皇怀里都不敢说,唯恐母后亦教训她,嫌她娇纵。想起小小孩子便担心这个,黛玉便不乐意。好生教辅可以,却不能拘束了她的性子,让她好好儿一个好动的公主困坐在那里,想起来都委屈。

皇上见黛玉面色不豫,劝道:“妹妹又何须自寻烦恼,不过就是些寻常事情,待得过几日安定下来好生整肃一番便是了。奶娘偷懒的历来都有,且不独奶娘,其他人亦皆时常如此。故而圣人阅人,不独看此人在人前为人处事如何,更要看其人独处时如何行为处事,方能断定是圣贤君子还是寻常之人,又或是奸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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