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杀戮太重,满手……血腥与妖魔何异?”
皱眉,男子的呼吸颓然一窒。半响后,狠狠的抓起少年破碎的衣衫,将他扔到了床上,伸手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白皙的胸膛。
床上,死死咽下痛苦的呻—吟,期浅夏闭眼,竟是冷笑一声,“敢问殿下,这世上,可有……可有你真心喜欢的东西?”
真心喜欢?
多遥远的词语?
微微惊愣,男子脱衣的手一滞,狭长的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半响后,笑得妖娆:“有。”
不曾想他会有,期浅夏剧烈的咳着,睁眼望着男子,“是什么?”
挑眉,男子顺手捻起一朵鸢尾,漫不经心的玩弄:“美丽的东西,花朵,漂亮的男孩,女孩。”
蹙眉,少年的手指微动,牵扯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痛的要紧了牙关。剧烈的喘息后,不屈问道:“这叫……喜欢吗?若是喜欢,为何又要毁掉?”
“毁掉?”抿唇重复着少年的话,男子蓦地浅笑起来,他漫步走到少年的床前,伸手揪扯着他手腕上的铁链,笑的冷酷。“不毁掉,不甘心。”或者说,不放心。
“啊!——”被揪扯得撕心裂肺,期浅夏痛苦的惨叫着,额上的汗珠混合着血污慢慢滴落在身下的被单上,低咆:“你……你可……真是可怜!”
“可怜?”不屑的笑着,男子的手上的力道加大,“我贵为王储之身,坐享荣华,何怜之有?”
“万里江山……可,可没有一件人事是你真心喜欢的,难道……咳……不可怜吗?在你的心中,什么也没有……咳,真是可怜。”
字字如针,扎进了男子的心脏,刺痛。
“殿下,你,你除了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权势和荣华,都是……虚幻的,性情如你……咳,岂会挂心这些,东西?”说着,少年的嘴角,痛苦不复,有的是悲悯和不屑。
手掌握紧,男子的面色渐进黯沉了下去,伸手掐住了少年的喉咙……
血液,缓缓从少年嘴里流出,将漫长的梦境淹成了漫天泼下的红。
恐惧,无助,恶心,以及窒息。不要,不要再这样活下去!
“滚……滚开,都滚开。”额上的汗珠愈加密集,凤烨庭颤抖的双手胡乱的抓着可以依靠的东西,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花容。
被凤烨庭的异样惊醒,花容早已知晓了他痛苦的挣扎和梦呓,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以及悲悯。下一瞬,男子无意识的将她抱进了怀里,身子不住的颤抖。
终究,花容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直到他的身子不再颤抖,呼吸渐渐平稳,那个漫长的噩梦应该过去了。
闭眼,男子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温暖,呼吸间,分明闻到了那股莲香。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里充满了长久未曾有过的安宁。那些血液和黑暗,慢慢淡化成了一张脸——隔了光阴,万里的迢梯。这浮世的肮脏,人心的险诈,割裂了善。可是,唯有那袭纯白如羽的华衣,莲花般的素颜,温暖如斯。
长久的安眠,凤烨庭眼睫微颤,轻轻挣开了眼。转头,他望着怀中睡去的女子,心里忽然涌起了暖意。花容安静的睡在他的怀里,不曾挣扎。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的世界里,唯有身边人的容颜,唯有这相拥取暖的安眠才是真实的。
这种感觉,好像是相依为命,他只剩下她了。虽然,她不是。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不会爱。可是,却叫他遇见了花容。
这场游戏的最初,不过是她激起了他玩游戏的欲望罢了。他明明想要她臣服在他的脚下,但是而今,却要蹲下来与她平视,甚至被她俯视。
这场游戏,是最危险的游戏,它的名字叫爱情。
她说他是疯子。也许,爱情就是一种疯病,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决然和执拗。原本,他那样恐惧的****,可到了最后,还是爱了。
母后,这就是爱吗?
这样的痛苦,却也这样的幸福。
早在十一岁那年,他就被世人离弃,步入绝境,本不再冀望于他人。然而,却在最绝望之时,霍然看见了最璀璨的光亮,驱散了眼前的黑。
原来,他还可以爱。
苍天,不负吾。
孩子气的笑着,男子将无尽的梦魇抛却。他慢慢张开一只手掌,岁月打磨的纹路上,似乎看到命运温柔曲折的救赎。
“花容。”
他低声呢喃,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火花。
“谁能常伴汝,空尔一生执?”
岁月与光阴,守护与爱恋,我将望着你,直至最后一颗星辰陨落。
屋里,静谧的很。雕花的香炉透出烟雾袅袅,香暖的空气,隔绝了冬日的寒冷。
座上,两名男子安静的坐在椅上,齐齐看着对坐的男子。
低头看着手里的密报,凤希晏的侧脸被初升的晨阳蒙上了淡淡的金色,仿如金铁塑成,不着喜怒,鼻梁宛若俊峰,逆着晨光,映出了倨傲的阴影。
三日内,凤天皇室重臣中发生九起刺杀,死了两位王爷,几个掌兵的将领,大多是何应钦的羽翼同党。此一举,凤烨庭足足收回了十万的真兵符,将何应钦打击得狼狈万千。宫里,表面风平浪静,凤烨庭却在暗中调动了御林军,巩固防卫。
与此同时,各路藩王秘密离开属地,混进帝都拉拢兵将,打探消息。更热闹的还有揽月,手握五十万大军,月下无情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和何应钦即合作又抵抗。
坊间茶肆,娼寮院馆,关于凤烨庭杀父弑母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引得了百姓的恐慌和怀疑。
群狼撕鹿,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这场权利的争夺中丧命。而今,整个凤天早已是谣言漫天,人人自危。前几日,城郊念慈庵的凶案,更是叫那些善男信女哭天抢地,以为被佛祖遗弃。
波谲云诡的争权暗斗,电闪雷鸣,风雨欲来。压抑紧张的气氛一天天积累,中原四国的目光齐齐聚到了凤天。然而,却不见大的异动,但却更叫人紧张。表面的平静,等到爆发的那天,会是怎样的毁天灭地?
这座古老的帝都,早已是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将密报看完,凤希晏轻呼一口气,抬眼看着楚云,轻问:“柳阳的尸身可安置妥当?”
“已经入土为安。”
一旁,夏侯端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兀自低头饮茶。几日前念慈庵的惨案,暗线只是回报张志成所为,等到他们赶去之时,却意外的发现了庵后林中的男子,早已死去多时的柳阳。
那一日,希晏疯了似的寻遍了周围,都不曾找到花容,以及她那很少露面的姐姐。
那一日,那样无助的希晏。谁能知,他是中原四国的经济中心,数十万地下军的统帅?
希晏,早已强大到可以睥睨天地,逆转枯荣。可是,却碰上了命中的羁绊。你可知,那一日的你,好似回到了毫不掩饰的幼时,寂寞隐忍,带着永生的脆弱。
那样血腥的念慈庵,一定发生了惨烈的狙杀。
花容是生是死,无人得知,也无人可知。那样未知的恐惧和不确定,也几近使他愧疚致死,毕竟他帮她离开,却不能保证她离开后的安危。
令人抓狂的等待中,直到昨日宫内暗线传出消息,他们才知她和姐姐齐齐被凤烨庭抓回了宫去。而且,她失明之事,希晏也已得知。
抬眼,他有些心虚的看着咫尺之外的凤希晏。却见他面无波澜,平静的有些可怕。心下,不由一寒,再也不忍望他。
手旁,楚云受不了如此的冷凝,径直站起身来走到三人中央的地图桌前,开门见山。“现在可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等什么?杀父弑母,这个理由足以叫我们动用地下军,攻入皇宫!”
一愣,凤希晏和夏侯端远抬眼望着楚云,半响不语。
此三人,一精战略,一精谋略,一精天文。十几年来,他们默契隐忍的合作撑扶,足足将半个凤天收入了掌中。而今,虽说少了五十万的兵符,但是还是有机会力挽狂澜——先下手为强。
伸手指了指皇宫的地图模型,楚云毫不回避的看着凤希晏,“希晏,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些年来,你一向看得准,下手快。本来可以早点行动,可是半路上杀出来个花容,拖延了我们的计划。得,我认了。你要袖手天下,兄弟自是陪你!反正还有钱够我们几辈子逍遥乐呵!可是而今,她的身份,你莫要忘记。一个利用你的女人,还留恋什么?再说,五十万兵符,你也算是仁至义尽!说难听点,落到凤烨庭手里的男女,能有几个……干净的?!”
闻言,凤希晏胸口一阵绞痛,面上却又没有任何表情。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地图,有些出神。手上,似乎还留着那日残忍的伤痛。那样决裂无情的花容,他早已放手,不该再有别的想法。可是,为何还如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