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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而她,一直都期盼能抛开世间羁绊,在烟雨江南,在隐隐青山、迢迢绿水中,与最爱之人携手隐遁,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如果,她遇上的人不是水涵,这样的期望,必定早就实现了吧?

只是,在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这个词的存在。当她遇上他,爱上他,这样的梦想,便成为梦幻空花,不可触及。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爱她恋她的男子,愿意延迟即位时间,来帮她实现这个梦想,如此体贴入微、情深款款,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这样的心意呢?

听得她已经答允,水涵含笑颔首,语意低沉却温柔:“既然这样,我们说定,只要京城安好,我们便在江南多停留一段时间,安逸度日。”

扬一扬剑眉,思量须臾,看着黛玉道:“苏州之地,我有一处极清幽的别苑,我知道,你们林家的住宅还在,只是,我觉得还是住别苑更方便一些,何况,你那迎春姐姐也在那边,姊妹相聚,必定会十分热闹。当然,倘若你舍不得,林家旧宅,我们也能抽空去瞧一瞧的。”

黛玉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回了林家,见了旧日景致,必定会触景生情,心中感念他设想周到,便抿唇一笑,温婉应道:“出嫁从夫,一切都听四哥的安排,也就是了。”

两人计议妥当,轻舟荡波,又行了数日,便顺利抵达苏州。此时别苑的管家早已经得了讯息,准备了华轿马车,在码头等候。

忙碌一阵后,卫若兰带着紫鹃,道了一番告辞之言,便前往苏州府衙。黛玉、水涵则坐上车轿,带着一众侍婢、侍卫,前往别苑。

及到了那儿,进了早已收拾妥当的厢房,梳洗一番,水涵明白黛玉要与昔日姐妹相见,便嘱咐几句,起身出去了。

不一时迎春果然携了采蘋、绣桔,进房来探望黛玉。黛玉起身相迎,见她服采分明,神态宁和,身子亦丰腴了不少,颇添一抹娇艳秀美,自是放下心来。

当年一别,已经分离了好几年的时光,有了不少变故,如今两人相见,自然是悲喜交加,感慨万千,心情更是激荡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方才平静下来,携手叙了一番别后之事,黛玉又将自己要在江南停留一段时间的决定说了。

得知此讯后,迎春十分兴奋,虽然生活安逸富足,又有两个乖巧侍女常伴左右,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有旧时姐妹相伴来得开心。

苏州的别院,名为明雅苑,虽然及不上晴梦园,却也修建得极为清雅幽静,内中绿瓦粉墙,楼阁玲珑精巧,错落有致,花树葱郁,清冽香甜,令人心旷神怡,不时还能听到啾啾的鸟叫声,婉转清灵,是一处极佳的修养之所。

因黛玉有孕在身,水涵便十分小心,不但吩咐别苑中的侍女小心伺候,自己亦常在闺阁相伴,偶尔微服出游,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唯恐出现意外。时光流转,不久便到了清明前夕,这天下起濛濛细雨,苑中景致便带了一丝迷离之色,黛玉静坐亭台中,让人邀了迎春,一同品着茶点,闲话消遣。

两人坐定之后,黛玉便觑着迎春,笑着道:“说起来,姐姐来江南,也有好几年了,不知姐姐觉得这里到底怎么样呢?”

“自然是极好的,”迎春立刻点头,眉目间洋溢着温润夺目的光华,不假思索地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下美景,有一半尽在江南;诗词歌赋,有一半都在描绘江南,在这个地方,对着山水吟诵诗词,当真是人生最畅快的乐事。这几年,有采蘋、绣桔陪着,我也游览了不少地方,却还是觉得,江南的景致,四季不同,时时不同,却各有各的妙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么美的江南,即便看一生,也绝不会有半点厌烦之感,真愿长留此地,就此终老。”

说到这里,便挽住黛玉的手,唇角划出优美的弧度,语笑嫣然,满怀感激地道:“多谢当年妹妹为我周旋,住在这个地方,真真宛如重生一般。”

听得她言笑晏晏,侃侃而谈,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黛玉便怡然而笑,婉声道:“我们是自家姊妹,理当互相体恤才是,二姐姐不须说这些客套话。”

丹唇微动,轻轻舒出一口气,欢声道:“我、四妹妹、凤姐姐都在京城,只有二姐姐独在江南,让我一直都有些伤感,不知二姐姐的心境到底如何。不过,现在看到二姐姐这么开心,这段日子,二姐姐必定过得很充实,我终于能放心了。”

迎春含笑颔首,纤长娥眉轻轻一挑,再开口时,声音中便带了感慨之意:“这几年,我不时收到妹妹的来信,对京城的事情,还是大致都知道的。四妹妹是闺阁女子,正值韶华之龄,出嫁自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凤姐姐竟也寻到了能与自己携手一生之人。”

“这便是缘分使然了,”黛玉抿起唇,徐声道,“在我看来,虽然世间之事,一向难以预测,但只要在缘分来临时,愿意全心相信那份情意,每个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到这里,便带笑看着迎春,一字字地道:“其实,二姐姐的身份,与凤姐姐差不了多少,如今凤姐姐过得很好,二姐姐,你也能够这样的。”

迎春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只端起茶杯,轻轻抿着,唇边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神色间不见半丝波动。

见她神情平静,眉目间少了往昔的娇柔怯弱,多了一份淡泊安详,黛玉便知道,在江南的这几年时光,让迎春的性情日益平和淡定,对于不堪回首的过去,必定也已经淡忘了很多。

想到这里,黛玉心头不由生出一丝玩笑之意,便抬眸注视着迎春,双颊盈满恬美轻柔的笑容,接着道:“江南多名士,才子佳人,在山水间邂逅的故事,更是多不胜数。所以,我一直有些好奇,姐姐在外这几年,是否邂逅过什么才子?”

迎春含笑摇头,轻轻道:“林妹妹说笑了,我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佳人?便是有才子,也不会看上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自怜自伤,而是一脸淡定,还带着调侃自身的意味。

黛玉便觉得她果然变了很多,抿唇道:“姐姐不必谦虚,姐姐的姿容气韵,分明是上上之选,倘若姐姐不是佳人,我倒不知谁是佳人了。”

水漾明眸轻俏一转,唇边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语意娇软轻快:“明儿个是清明,我与四哥要出城祭拜,姐姐也随我们去吧,也许能遇见姐姐的缘分也说不定。”

听了她的打趣之言,迎春面上微红,眸中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沉静,带着五分认真,五分玩笑之意:“倘若真如妹妹所说,我也不会回避,也许,在妹妹回去之前,能喝到我的喜酒也说不定。”

经过五年的时光,对着风景如画的江南,她终于将往事一点一点放下,贾家的冷漠无情,在孙家受到的残忍伤害,她都已经不在意,且渐渐淡忘在岁月中。

在她心里面,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感伤,没有了往昔,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平和宁静。

而这段时间,见到水涵、黛玉感情甚笃、举案齐眉,让她开始懂得,原来,在这个世上,有些情缘,可以很纯真,可以很美满,没有一点瑕疵。

她心里很为黛玉高兴,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值得拥有这样的幸福。同时,因为见到了一段美好情缘,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期待。

她相信,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等自己,会给自己安心宁静的幸福。虽然心里很忐忑,不知道那个人会在何时出现,不知道他们会在何地相逢,但是,她依旧愿意相信,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两人的生活,也必定能如水林情缘一般美好圆满。

听到迎春的回答,黛玉唇角飞扬,心情极是欢畅,颔首道:“姐姐肯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嗯,既然姐姐心有期待,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便该让人准备贺仪,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才是。”说罢,便与迎春互看一眼,眉梢眼角均染上一抹盈盈浅笑,极是欢洽。

两人说笑一阵,便有侍女进来禀告,说是出行的车轿已经打点妥当,又传了水涵的话,让黛玉早些回房歇息,不要劳累。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十分无奈,只得答允下来,同迎春说了一声,便各自起身,回房休息。

次日起来,天已经放晴,推开窗子,见天色清朗,焕然一新,仿佛洗过一般,院子里满地绿苔含润,树上未谢的春花凝香带雨,别有一段清新美丽,让人心生畅快、喜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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