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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天气清寒,手指实在不灵活,”黛玉轻浅一笑,婉声道,“不过,妹妹的要求,我总是不肯违逆的。”

眸光一转,侧头看向水涵,轻轻道:“四哥,你怎么样?”

“汐儿有雅兴,我自当遵从,”水涵唇角轻扬,声音平静无波,“我吹笛子,玉儿弹琴,合奏一曲吧。”说着,便命侍女取了凤梧琴、碧玉笛过来。

一时准备妥当,汐筱便笑道:“哥哥嫂子伉俪情深,不如就奏一支《长相思》吧。”说着,便注目于水凝,眨眼道:“父皇,您意下如何?”

水凝笑着点头,应允道:“也好,就这样吧。”

黛玉听了,便含笑起身,在凤梧琴前落座,纤纤十指搭上细丝般的琴弦,调一调弦试音,方从容拨了起来。水涵将玉笛举到唇边,微微闭目,笛声悠悠飘出。

笛音不绝,如歌如泣,如碧海生潮,琴声玲珑,低吟浅唱,似落英缤纷。两音合鸣,明彻空灵,似幽泉一缕,婉约三叠,悠扬悦耳。

锦绣团团的清韵轩,不由得诸声皆静,缓缓进入一方清净的天地,只有琴笛之声在空中飘扬,潺潺沁入人的心房。

彼时,窗外梅花缀雪,疏枝横斜,清风徐吹,香气不时飘来,沁人心脾。轩内,黛玉、水涵用心弹奏,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紫衫飘逸,举手抬眉间,有深浓的情意和眷念流转,默契十足,让人赞叹,让人忘却凡尘,只余这袅袅清音,久久萦绕心头。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是极婉约的曲子,带着悲凉之意,却因彼此是情意深深的夫妻,笛音缠绵,琳琅清雅,却无幽咽哀怨之意。琴声一丝一缕,明朗而不凝滞,情思悠悠。

水凝闭上眼睛,侧耳静静倾听,神情恍惚,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温柔之情,神往之意。

袅袅笛声渐远,曼曼琴音渐淡,若有若无,终于都低缓下来。黛玉、水涵合上眼,略歇息片刻,相视一笑,彼此眉间心上,柔情无限。

一曲终了,水凝依旧合着眼,神色怅惘,带着无限感慨。房中众人也都低下眉,各自出神,静默不语。

良久之后,水凝方睁开眼睛,眸光里有无数慨叹流转,低低道:“合奏曲子,不但要考究弹奏者的功力与技巧,最关键的,是彼此要心有灵犀。如果失了默契,就算技艺再高超,也是枉然。今天,你们两人合奏的这支曲子,技艺好不说,更难得的是默契十足,情致悠悠,占尽风流。”

汐筱笑容满面,欢声道:“父皇也觉得好听吧,依汐儿说,哥哥与嫂子合奏起来,简直是绝世仅有。”

目光轻转,欣然看着水凝,目光中蕴着深深的敬佩,拍手道:“哥哥与嫂子如此恩爱,心有灵犀,可见当初父皇答允他们的婚事,实在英明无比。”水凝唇角轻扬,颔首道:“听你这么说,朕也觉得当日自己的决定,的确正确无比。”

“见四哥与嫂子这般恩爱,我也有成亲之念,”水润眉目含笑,神色清朗,声音中透着深浓的羡慕,“将来,倘若我也能寻一位情投意合的佳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真真此生无憾。”

水凝听了,便举目看向水润,笑道:“当日你拒绝兵部尚书的提亲,朕也没说什么,不过,京城的大家闺秀,倾慕你的,不在少数,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难道竟还没有合你心意的女子吗?”

“缘分未到,强求不来,”水润缓缓摇头,神情从容,声音平静宁和,“不过,儿臣倒是想求父皇一个恩典。”

站起身来,屈膝跪下,垂首道:“请父皇答应儿臣,允儿臣择真心喜爱的女子为妻。”说着,便朝水凝拜了一拜。

水凝听了,看着并肩而立、言笑晏晏的水涵、黛玉,出了半日神,方颔首道:“嫡配攸关终生,的确要彼此有情,才能够幸福。”

抬一抬手,命水润起身,温言道:“当初,淑和是涵潼自己选中的,如今的确过得很美满,现在,朕也答允你,只要你选中的女子才貌双全,能够配上你,朕绝不会有异议。”

闻言众人笑容满面,高兴不已,水润更是喜不自胜,忙叩拜道:“多谢父皇。”

正欢畅之际,汐筱突敛了笑容,启唇长叹,怅声道:“众兄弟姊妹中,与我感情最好的,除了四哥外,就是润哥哥了。只是,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远行,只怕看不到十三哥选的妻子了,真是遗憾呀。”

水凝见了,不由极是心疼,想了一想,含笑道:“既是这样,朕让十三抓紧一些,也叫皇后帮着料理,争取在你离京前,给你选个嫂子,让你心愿得偿,好不好?”

汐筱听了,这才稍展愁眉,怡然点头,欢声道:“父皇真是个大好人。”目光一转,盈盈看着水润,笑吟吟地道:“润哥哥可听见了?你可要快些找个正妃出来,让我看一看,不然,父皇一定会惩罚你,到时候,你就准备吃苦头吧。”

水润拧起眉,盯着汐筱,一脸难色,低叹道:“小姑奶奶,你可真会为难人,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找得出来?”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管,”汐筱莞尔一笑,声音轻快娇软,“反正我要在离京之前,看到我的十三嫂子,有父皇当我的靠山,我就不相信你敢违逆。”

“罢了,我惹不起你,”水润面色微白,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帮妥这件事,让你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满意。”

侧过身来,看一看黛玉,微微笑道:“嫂子可听见了?若是有空闲,也帮我留心一下罢。”

黛玉含笑点头,轻轻应允下来,汐筱见状,这才心满意足,含笑拍手,颔首道:“很好很好,润哥哥还是很听话的。”

正说着话,紫鹃带着四名小丫鬟,上来摆了各样点心、吃食,采薇端着托盘,送上香茗,方一同流云般退了出去。

黛玉亲自执壶斟茶,捧了一个和田白玉茶盏,奉给水凝,恭敬地道:“今儿个的茶,是儿媳学的新花样,也不知是否对父皇的脾胃。如果好,父皇多喝一点,若是不好,还请多多包涵,勿要怪罪。”

水凝“哦”了一声,眸光转亮,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含笑道:“既是这样,朕当真要仔细尝一尝才是。”

伸手接过茶盏,揭开一看,便见莹白如雪的瓷杯里,盛着透亮清澈的碧色茶汤,盈盈生色,宛如碧玉一般,有袅袅的轻烟升腾,幽雅的香气随之氤氲开来,袭人肺腑,水凝不由赞叹道:“好香。”举杯饮了一小口,一入口便觉清冽异常,唇齿留香。

水凝眉宇舒展,唇边笑意愈浓,颔首道:“茶色清纯,宛如美玉,茶水澄冽,清香芬芳,果然特别。”说着,微微皱了眉,又品了一口,闭目沉吟半日,向黛玉道:“朕品了半日,茶叶是梅家坞的龙井,似乎也带了梅花的芬芳,其余的却尝不出来,不如你来说一说吧。”

“父皇好灵的舌头,”黛玉含笑点头,款款道,“这道茶,除了用龙井外,还加了翠色松针、梅花花瓣,至于泡茶的水,则是用竹叶上的雪水。”

“好巧的心思,”水凝眯上眼,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点头道,“有梅花、有松针、有竹叶,合在一起,自然是‘岁寒三友’了。古人云,‘茶可以清心也’,今天的茶,便让朕有这样的感觉。”

说着,便侧过身来,带笑看一看黛玉,赞许地道:“这道茶,不但新颖雅致,还应时节,淑和的确蕙质兰心。”“父皇谬赞了,”黛玉略微垂首,浅笑盈盈,“其实,这道茶的制法,是儿媳从一位妹妹那里学来的,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水凝听了,眸中现出一丝好奇,微笑道:“倒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竟有如此灵巧的心思?”

汐筱双靥生笑,似一朵桃花轻轻浮现,嫣然道:“这位姑娘,是嫂子的亲表妹,宁国府的四姑娘。”

听到这里,水凝脸色蓦然一变,眸光转向黛玉,带着锐利之意,皱眉道:“怎么,淑和与贾家,竟还有来往吗?”

“父皇放心,儿媳与贾家那边,早就断绝关系了,”黛玉唇边含笑,面不改色,平静地道,“不过,去年十月,四妹妹出府,到晴梦园探望儿媳。当时,汐儿常在宫里,因无人相陪,儿媳便将她留了下来,一直住到现在。儿媳知道,贾家人行为出格,深负父皇之心,但是,四妹妹的性子,却是与众不同的。”

水凝搁下茶杯,一脸的不以为然,冷笑道:“贾家的姑娘,朕已经见过两个,元春不必说,去年除夕的宫宴,那个什么三小姐,竟跟忠顺王府勾结,还弄什么御前献诗,一副贪恋荣华的模样。朕还记得,当日你与汐儿联手,执意要将她嫁到早已败落的薛家,想来也是想让她自食其果,后悔莫及。这两个大些的,都不成样子,如今,这位四小姐,能有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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