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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她嫂子闹够了,安静下来。她安静得有点不能相信那是夏金桂。

薛姨妈又扑过来对宝钗道:“宝丫头,你要快点呀,”

宝钗道:“妈妈和嫂子没有大过,关几天自然会放出来。”

薛姨妈道:“我再也不想再受这罪了。就去找林丫头吧,只有她救得了我们。”

宝钗淡淡道:“妈妈,你忘了,她,快死了。是哥哥给我的有毒琴谱,她毒发了。”

薛姨妈绝望地坐下来,喃喃说道:“这回真的没救了,你哥哥他没救了,薛家完了。”

薛姨妈忽又笑道:“我们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吗,她死了,宝玉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了,贾家就全是你的了。”

宝钗不由苦笑,心里的话难出口。

夏金桂移过目光,看一眼她母女。她的心一阵阵揪在一起。

她原也是富家千金,养在深闺,本是母亲娇宠惯了的,性气盗跖,任性使气。她出嫁前,她母亲流泪念叨不止,又怕她受气,又怕她性气夫君不喜。她含羞笑着,做着女孩子的梦,劝着母亲放心。坐在喜床上,听着外面喧闹,想着夫君模样,若得夫妻恩爱,便也改了这脾气。

新婚夜半,那个他夫君的人,粗鲁地掀开盖头,伸手抬起她的脸,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怎么样一个粗俗之人,喷着酒气,脸色紫红,两眼布满红丝。而他看到了她,也在一楞间分明有瞬间的失望,随即一脸淫笑。

她绝望了,模样差些,将就也就罢了,可他完全是混人一个,人不老实,本事全无,只知吃酒取乐,生意上也是一塌糊涂,住在贾府缝里。婆婆不当事,小姑掌家,她怎么心甘。

一味怨母亲,订了这门子亲事,原不是正理。只得她立起身来,她本也是心高气傲的,这样的家,少不得使出泼辣本性,将家揽过,将薛蟠扶起。

薛蟠那个清灵的一个小妾,她实在妒得很,她真的容不下她,便将一心的不满与怨气,撒在她身上。

薛蟠真的扶不起,是薛蟠不好,她嫁错了人。

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原想的平庸一生也罢了,也变成了奢望。

夏金桂突然回头道:“小姑,贾府是富贵人家,宝二爷也是一表人材,可你嫁得如意吗?你喜欢他吗?如果还可以选择,你还会嫁入贾家吗?我是不会嫁给你哥哥薛蟠。你呢?”

宝钗楞在那里,她没想过,她真的没想过。她一心只想高人一等,只想出入上等社会。只要能实现自己的梦,她付出什么都可以,她可以踩着别人,她可以无视别人的生死,不顾别人的感受。

她如意吗?

容不得自己多待了,守门狱卒已来催了,她讪讪告辞。

“要怨,怨我没嫁个好人家,更怨你没嫁个她有家。”

声音很快消失,她用银子换来了几句骂,大步走出去。

东平王府娶亲

贾府里阴郁的日子没过几日,竟又有了喜事,全府上下喜气洋洋。

东平王世子耐不住相思,想着好歹来试一试林姑娘的心意,并不强求,未冒犯了她,若真能迎得仙子归更是美事,前思后想,觉得没有不妥,便带了聘礼来求亲了。

送上拜贴,抬进一箱箱财宝,东平王世子吴羽清含笑进门,一脸自信。他正是意气风发,少年英俊,与他父王同在朝廷做事,深得皇上器重。因而才有恃无恐,自信贾府会允婚的,他来求娶贾府林黛玉。若贾府不允,他再去求皇上赐婚。出了这个念头,他的心思便矛盾起来,他想要黛玉真心嫁给他,也不要一个冷心人守在身旁,而他是白天牵挂夜里思念这个脱尘的林黛玉,熬得身心受苦而万分想娶她,两种想法皆是他的心愿,却是处处矛盾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步贯春风,先不论这些,边走边瞧吧。

贾政笑着迎他进来,吴羽清恭敬送上礼单,端坐厅中。

府里的事贾政一概不过问,黛玉病重,他并不知晓。

他派人问过王夫人,要她问老太太意见,王夫人只回问过了。

王夫人失子的心痛刚缓了不少,对东平王世子此举极满意,如今朝廷里位高权重的,除了北静王爷水溶,就是他东平王府了。吴羽清又正年少,谁不想把女儿嫁到东平王府呢?她正想着攀亲呢。

她一口应了下来,浅浅笑容。不为别的,那些财物,正是贾府需要的。谁能拒绝金钱呢?

婚期定在十日后,王夫人心急,怕夜长梦多。

贾府里热热闹闹准备起来,而潇湘馆里一片凄凉。

府里丫头们来潇湘馆报喜,黛玉倒并不慌忙,他们白忙一场也罢了。

随后探春、惜春姐妹来到,面上忧虑,二人不由奇怪,王夫人竟无视北静太妃的话,私自主嫁,难道她不怕北静太妃与太后问罪吗?

只有王夫人喜气盈盈,贾母卧病在床,无力过问,王夫人只回了贾母东平王世子求亲府中姑娘之事。

只有黛玉与璟庭相视无言,心中发愁,王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忽想到一人,心中一惊。

当晚妙玉来看望黛玉,黛玉说了心中忧虑,妙玉淡淡道:“这是她的劫数。你逆不了的。”

黛玉便要一试,命语蓉去秋爽斋知会探春。待去时,王夫人正坐在探春房中,探春脸色不豫,方发过怒气。

王夫人道:“三姑娘,我是把你当作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为你的婚事,我也盘算了好久,高了,依你的出身,我们攀不上,低了,我又怕你又委屈。”

探春低头不语,自己的身份,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王夫人又道:“你也想想咱家的难处,府里一日不如一日,史家、王家、薛家都倒了,你二哥宝玉,他,他又指不上。我们也只能指着几个女儿来振兴家业了。大姑娘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我们不能失去这门好亲啊。”

探春不由气道:“为了你们能过得舒服日子,就把女儿一个一个往火坑里推。大姐姐去了宫里,你们算计不到林姐姐,现在就来算计我了。”

王夫人耐着性子道:“人家也是王爷世子,哪里辱没了你。”

探春道:“那也要我心甘情愿才是。”

王夫人道:“你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吗?你想想,赵姨娘和你弟弟也在这府里呢,贾府日子不好过,她们能有好日子吗,不得一样跟着受苦?”起身来,作势欲跪。

探春彻底无语,忙扶了她向下去的身子。

不想承认,却难否认这个事实,她是赵姨娘的女儿?血浓于水。她也不能看着亲弟弟受苦。

王夫人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王夫人转身出房,探春气苦地坐在椅上。

语蓉来时,探春只道:“告诉林姐姐,我知道了,这是我的命,甘苦我自己担着了。

第二日东平王府丰厚的彩礼与嬷嬷仆人进了贾府,服侍未来的王妃。

果然,来人进了探春的秋爽斋,捧进来大婚衣物。探春便要撵了出去,怒气满脸坐在屋内,怒视来人。

王夫人笑脸跟进来道:“三姑娘,又发什么小姐脾气,”

对王府来人道:“都是我平日太顺着她们,要你们笑话了。”便先请她们出去,她自己亲自来与探春说。

林黛玉我管不了,我还管不了你的事吗?

只对探春道:“你好好想吧,这门亲是退不了的,没有新娘,王府必不会善罢甘休。”

探春只得软下来。

王夫人又道:“要记住,你是林姑娘。我已嘱咐了全府里的人,只当你是林姑娘。若忙不过来,我叫你嫂子薛姨娘过来帮你。”

探春摆手道:“罢了,我不想见到她。莫让她污了我这里。”

婚事日夜准备着,王府人恭敬着探春,教她王府的各种礼节,先让她熟悉王府的人和事。

探春麻木着,觉得自己是任人摆布的木偶。看着她们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不知未来如何?

而林黛玉也到了最后时刻。

成亲

十日后,东平王府浩浩荡荡来接亲。东平王世子吴羽清满脸喜色,婚事这么容易成,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有心思多想,只觉得心花怒放,世间最开心的事,是能娶到如意人,他一生再无遗憾,想着花前月下,与她共渡,他都要笑出声来。身披红花,骑骏马,直奔贾府。

一身大红嫁妆,探春凤冠霞披,头上戴上林黛玉送的凤点头凤凰金步摇,出门上轿,入王府,拜了高堂,夫妻对拜,完成礼仪。

坐在喜帐里,心无喜气,更无娇羞,也无祈盼。只有忐忑不安,辗转着该不该说出真相。心中有委屈,她是代嫁新娘,他知道了会怎样,难道要她以这身份过一辈子?

夜深了,皇上与北静王爷及朝中大臣都已散去。

东平王世子不敢多饮,不理贺亲的亲朋好友的哄闹,急切地到新房来,他的王妃,他盼了好久的王妃在等着他。

他笑盈盈,小心挑去她头上的红盖巾,细看去,眼前人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可她,不是她,不是他心中佳人,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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