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她,我自己要来的,她一个丫环怎么能拦得住我。在这里我就谢谢鸳鸯姐姐了”宝玉看了鸳鸯一眼,说出了这一句话,自然是心照不宣。
“这两位老人,来我们贾府有什么事情不成?”宝玉不去管那两个老者,而是直接盯着鸳鸯问道。
“我们是接史湘云和福儿回家的。”那个老头说道。
宝玉心下一惊,福儿,这两个老人居然连福儿的名字都知道,那一定是有谁通风报信了。这个时候让这两位老人找来,不用猜都知道是自己母亲所为,尤其是今天母亲躲着不出来,那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王夫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她今天躲着不见,反倒让宝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我母亲呢?平时不都是她见客吗?”宝玉盯着鸳鸯问道,还是不理睬那两个老人。
“太太今天不舒服,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所以我就没有向太太禀报。”鸳鸯说道。呵呵,宝玉心里觉得好笑,一直在贾母身边的人,这点规矩能不懂吗?
宝玉转过身,问那两位老者:“史湘云同你们有什么联系,能让你们来接她?”
“她是我们冯家的媳妇。”
“你们冯家的媳妇?好像曾经是,不过自从你们把她从冯家轰了出来,她就不在是了,也同你们冯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宝玉边说边在两个老人面前摇了摇手。
“当初是我们的错,这不是,我们回来给湘云来道歉吗,这不是就要接他们母子俩回家吗?”
“你接他们母子,呵呵,福儿同你们冯家没任何联系,为何也要回你们冯家呢?”宝玉笑着问道。
“福儿,是我们冯家的血脉,当然要回我们冯家了。”那个老头又说道。
“福儿不是你们冯家的。”湘云突然掀了门帘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宝玉一把拉过湘云,低声说道。
“你们就别瞒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了,湘云,当初我们是糊涂,不该撵了你出去。我们也知道你再有半个月就和这位公子完婚了,我们不打扰你们,我们只求你们把福儿,把我们的孙子给我们。”那个老头竟然流下了眼泪。
宝玉心下更明白了,因为他们的喜帖还没发出去,只是私下给黛玉探春几个送了过去,外人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这两位老人知道的如此清楚,是谁说的,还用猜吗。
宝玉看到湘云在落泪,宝玉知道福儿是湘云的命根子,所以咬咬牙,起身道:“二位老人家,你怎么能如此确定福儿就是你们的孙子?想想,如果湘云当时有了身孕,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撵她出去了,是不是?”
“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啊。”
“那湘云应改知道吧,那她当时若是真的有的身孕,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们,这样子,她是不是还可以过主子的生活,不至于流落街头,那她为什么不说呢?因为当时她根本就没有身孕,也就是说福儿根本就不是你们冯家的根。”宝玉一口气说完,连湘云都楞楞的看着宝玉。
“不可能,我们知道湘云一直没再嫁。再说了,那么不守妇德的女人,是该沉猪笼的,湘云也不敢。”那个老太太说道,那个老头想拦,但没拦住:“那湘云你说,福儿那孩子不是我们冯家的根苗,那是谁家的?”
此刻湘云真的有口难辩,无言以对。
“福儿当然是我的儿子了。”宝玉说道。
“你,你们真的这么不知廉耻。”那个老头险些晕倒。其实这二老偶尔听说湘云有了孩子,而且还未再嫁,算了日期,想着是自己的孙子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赶回京城来找寻。但又听说早就同贾家的宝二爷住在一处农舍里,许久了,心下还是有些嘀咕的,不能确认。虽知道湘云带着孩子住到了贾府,所以也不敢贸然来贾府要人。但昨日王夫人派人来告诉自己说福儿就是冯家的根苗,这才鼓足了勇气来贾府要人。此刻一听宝玉这么一说,心下又泛起了嘀咕。
“老人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贾府的一个爷,一个主子,收个女子在房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况且湘云妹妹那时候已经被你们轰了出来,也就是你们冯家不要她了,还不允许我收在自己的房里。”宝玉说道,虽然脸也有些红,毕竟这种假话说来也不是容易的。
“你这是骗人的话,既然都已经是房里人了,何必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婚事?”那个老头倒是头脑还是清楚。
宝玉轻轻的把湘云揽在怀里,湘云身体一颤,这种接触,从前是没有的,宝玉笑着说道:“我觉得湘云适合做我的正妻,你们冯家觉得她不好,可我觉得好就行了。”
“母亲!”大堂的门帘又被掀开了,王夫人竟然带着福儿过来了,福儿毕竟不懂事情,见到湘云和宝玉,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一只手去拉湘云,另一只手去拉宝玉,俨然一家人。
福儿的出现,使局势一下子变了。
“这孩子肯定是我们冯家的,你看他那个额头,那个眉毛,还有那嘴,都和我的儿一模一样啊。”那个老太太哭着上来就去拉福儿的手。
福儿吓得躲到了宝玉的身后。
“唉呀,怎么这么热闹,我本来想带着福儿过来转转。”王夫人笑着说道。然后一转身,看到那两位老者,忙问好道:“冯老爷、冯夫人,你们怎么有空到这来呀。”
“别装了。”宝玉真是个痴人,懦弱的时候什么也不敢说,胆子大了,反倒也什么也不顾,这一声让屋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夫人自然也呆住了,但什么叫老谋深算啊,有的时候也可以说脸皮厚。王夫人愣没生气,笑着坐到凳子上,也不说话了。
那两个老者跑到湘云面前就去拉福儿,福儿吓得大哭不已。
湘云则蹲到地上,将福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哭着:“你们谁也别动他,谁再敢动福儿,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好了,你们无论是谁,福儿就是我的儿子,你们谁也不能带走。”宝玉蹲下身体,揽住满脸是泪的湘云,轻拍着。
这一声,屋内又寂静了。那两个老者也瘫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过了半晌,那个老头,起身,从怀里拿出来一袋子银子,沉甸甸的放到桌子上,擦了一把眼泪,对湘云说道:“孩子,是我们当初糊涂,你也不用自己侮辱自己,福儿这孩子是我们冯家的骨血,看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没看错你,既然你们不打算让我们把福儿带走,我们不带,这些银子全当是以后养福儿的,可能不多,也全当我们一些心意了。我们知道冯家还有这一个血脉就知足了。你能让我们冯家还有这一个血脉我们就无他求了”说罢起身,拉着老太太就要走。
老太太几乎是趴在地上哭着不肯走,老头拼命拉起老太太,道:“我们都对不起湘云这孩子了,不能再委屈她了,她能在那么难的环境下留下了我们冯家的根,我们就当感激她一辈子,走吧。”
这话说得湘云又是满脸泪水。
“这银子,你们拿走吧,我们这里也用不到,至于福儿,大些,若能接受你们,愿意回你们冯家,我也不会拦着的,不过现在不行,因为太小,离不开母亲,可能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接受这种事情。”宝玉起身,把那袋银子又塞回到那个老头怀里。
那个老者又是执意不肯,湘云把福儿拉了过来,见过了这两位老者,这两个老者抱着福儿痛哭不已,福儿则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过了一会儿,这两个老人终于离开了,宝玉终归是没有要他们的银子。后来这二老在京城买了一处房舍住了下来,平时种些瓜果蔬菜,赶到收成的时候,就打发人送些时新的东西过来。宝玉也时常让下人带着福儿去那二老的院落去玩。至于后来,福儿是否会认祖归宗,那就看今后的发展吧,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王夫人这计不成,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尤其是宝玉当着众人的面对她的这几次吼,也决定了这个家再也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后来不知道是宝玉让湘云和鸳鸯管家,还是王夫人自己觉得无趣,反正每日只管着吃斋念佛,也算太平。
自打那二老走了之后,宝玉常常慨叹,‘这世上本来大善大恶的人就不多,湘云前公婆原本就不是大恶之人。如若没有湘云前夫的病逝,也许是个幸福的家庭,公婆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可自从那个男人死掉了,公婆的儿子死掉了。悲伤过度的二老,那个时候是疯狂的,人心里脆弱的已经变了形,没有地方宣泄自己的痛苦,就把这一切都归因于一个弱女子,全当是湘云妹妹是个克夫之人。将湘云轰了出去,但终归还是给了些银两于湘云,也算不是大恶。等到他们知道悔悟的时候,才发现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后悔还来得及,但有些事情,可能一辈子的悔都不能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