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潇湘馆,就看到,宝玉竟然拿着湿毛巾给湘云的孩子擦身上呢,孩子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只见宝玉嘴里道:“乖宝宝,爸爸给你擦身上,不哭啊,福儿最乖了,爸爸最疼福儿了。”而湘云正半蹲在宝玉身边,在水盆中揉着另一条毛巾,然后同宝玉手中的毛巾交换过来。而宝玉也时不时的转过头安慰一下落泪的湘云,俨然一家人的样子。
那王夫人看得怒火冲胸,急急的踏进屋来,也不等人迎接。湘云看到王夫人过来,马上站起来问好。王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对宝玉道,:“我已经答应了李丞相家的亲事,李丞相早就想把他的宝贝女儿嫁于你了,我想倒是门当户对的,你也该成家了。”
宝玉听得王夫人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不急吗?”
王夫人怒气冲冲的道:“你不急,我还急哪,我还想抱孙子呢。你也不觉臊得慌,让人家的孩子管你叫爹。”
湘云闻听此话,脸刷的红了,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然后低下头自顾的看着福儿。宝玉闻听此话,竟然也急了:“我喜欢福儿怎么了,我就让福儿叫我爹,怎么了?”
忽然宝玉看到屋内整理的几个包裹,十分奇怪,拉住湘云问到:“湘云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宝哥哥,本打算明天带着福儿回到那处农舍去住,谁知道福儿今天病了,看来得耽搁几天了。”
“你为什么要搬走?在这里呆得不好吗?是不是听到谁说闲言碎语了?”宝玉有点吼了起来,大声地对着下人喊道;“你们谁说什么了?”
“他们没说什么,是我觉得呆在这里不方便。”湘云低下头,嗫嚅着,眼睛里含着眼泪。
王夫人看着这阵势,忙过来打圆场,道:“史丫头,怎么这么急着就搬走啊?怎么说也得等宝玉成了婚之后啊,你这时候走,我怎么向老太太交代啊。”
闻听此言,宝玉转过身去,盯着王夫人,半晌,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同湘云妹妹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呢!”王夫人感到一丝寒意,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敢同自己顶嘴了。
“我说过,我不娶什么李丞相家的千金,没有我点头,看哪个敢去答应。”宝玉有点恼了。
“我看你这么喜欢孩子,这福儿也确实招人怜的。”说罢王夫人假惺惺的摸了摸福儿的头,然后对宝玉道:“这么喜欢孩子,你就早点找个门当户对人家的好姑娘娶进来,我都急得当奶奶了。咱探花出身,咋也得找像李丞相家这种身家的女儿为妻。”说罢,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湘云,只见湘云身体微微一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王夫人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啊,我那天碰到冯家人了,听说史丫头生了个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张罗着这几日接他们娘俩回去呢。”王夫人笑盈盈的说道。王夫人此刻已经决定了明个儿就通知冯家来接人,这个时候就管不得忍心不忍心了。
闻听此言,湘云脸色都变了,“扑通”跪倒王夫人面前,哭着说道:“太太,我答应你,马上搬走,再也不会回来的,就求你,别让冯家接我们母子回去,你不是答应我不通知冯家的吗?”
“怎么回事?”宝玉问道,没人回答。
宝玉看了一眼屋里的人,一把从地上拉起湘云。此时福儿已经清醒多了,盯着宝玉,微弱的声音道:“干爹,妈妈说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可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你。”
福儿这孩子许是没有父亲的缘故,生性有些胆小,自从宝玉作了干爹,只要宝玉来,他就一步都不很离开,粘宝玉粘的很。
宝玉俯下身,拉住福儿的手,道:“福儿,哪也不去,这就是你的家。别再叫我干爹,就叫我爹吧。”
说罢,宝玉起身,对这一屋子的人,说到:“从今儿起,福儿不再是我的干儿子,就是我儿子。”所有人闻听此言都呆了,就连湘云也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动。
“绝对不行,堂堂一个探花,怎能这么不自重。”王夫人愤然道,王夫人当然知道宝玉是怎么想的。
“探花如何,当初我一身疾病,是谁陪着我,谁给我一勺一勺的喂饭,一点一点的给我擦身?就是她,湘云妹妹。”宝玉转身拉住湘云的手:“别怪我,我也是一直犹豫着如何同你说,不是我懦弱,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宝玉了,而是我不知道你是否心里有我,我怕我说了要娶你,你若不高兴,不想嫁给我跑掉了可怎么办,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就想着,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湘云闻听此话,泪已潸然,其实她从小就喜欢宝玉,喜欢这个二哥哥,只是,她知道宝玉心中的是林姐姐,而自己是比不得那个仙子一样的林姐姐的,所以也不敢奢求。只是经常学着林姐姐,这次重回贾府,她之所以选了潇湘馆,也是如此。她不求宝玉娶她,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更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让宝玉的心里能稍微有些她,能来看看她,哪怕为了想林姐姐而来潇湘馆看看她也是好的。
看到湘云落泪,宝玉忙道:“湘云妹妹,你要是不想,就当我没说,什么也没说,你千万别哭。”湘云忙道:“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哪怕做你的侍妾我都愿意,只要能同你在一起。”
“不行,娶个寡妇进门,这有辱贾家门风。”王夫人怒道。
宝玉缓缓的转向王夫人,道:“当初,你撵了金钏,轰走了晴雯,我当时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可是我伤心。那时候我无能,我懦弱。可现在的我,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你当然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所经历的,我死了几回。死过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所以我一定要娶湘云,史湘云为妻。”
王夫人看着宝玉的样子,不像是犯痴,心下寻思着,想着宝玉可能真的是同从前不同了。这样的宝玉,王夫人看着有点怕,心下想着寻个万全之策。
沉默了半响,王夫人道:“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想娶史丫头,这史丫头也确实怪招人可怜的,但毕竟寡妇,还带个孩子,说出去不好听,你若喜欢,就选个日子纳到你房中就好了,我也就不拿什么祖宗家法压你了,给你破个例吧,也不算委屈了史丫头。”
湘云刚要说不算委屈,哪想到宝玉早抢在了头里:“不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功名吗?你们都知道我一向是不屑如此的,那是因为我看到林妹妹和北静王爷的恩爱,想当初我要是也能有些作为,岂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我当时就打算求取功名。”
说罢,宝玉的眼里流出了泪,宝玉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后,拉住湘云的手说道:“湘云妹妹别怪我,当时看到王爷同林妹妹在一起,那么的恩爱,我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可我也是真的心痛。林妹妹趴在王爷怀里哭,林妹妹拉着王爷撒娇,我真的心痛,彻骨的痛。湘云妹妹别怪我,这时候我还忘不掉她。”
“我知道宝哥哥的心,我不怪你,我怎么能怪你呢。”湘云说罢,也流泪了。
“不过你放心,就是我有什么心,也是枉然的,王爷对林妹妹的情,给林妹妹的那份可以不顾一切的心,我是给不了的。现在的林妹妹心里也只有王爷一个人,那次我离开王府就看出来了。所以我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的,湘云妹妹,你相信我的话吧?”宝玉对湘云说道。
湘云啜泣着,拼命的点着头。
“湘云妹妹,后来我就碰到了你,后来我生病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时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要死了,后来你回来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想抱着你,但不敢,那个时候我就想着病好了,我就娶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这种求取功名的想法就更强烈了,因为我想你,那时候我躺在床上就想我一定要保护和爱护你。已经走了金钏和晴雯,我没能保护得了她们。林妹妹也嫁了,我发誓要把心交给她,结果我食言了,现在,我不能再躲着藏着了。”
然后,宝玉转身对王夫人说道:“我说了,我要娶的就是史湘云,我的正妻,至于你选哪家的女子给我做妾,随便。堂堂一个探花难道连自己娶妻都做不了主了吗?”
说完此话,也不去看王夫人,而是转身告诉身后的奴仆道:“选个好日子,然后做好请柬,各王府都发到,说我要娶史家湘云为妻,请各位大人赏光。”
王夫人登时气得两眼发黑,晃了两下,才稳了下来。
话说王夫人闻听宝玉欲娶史湘云这个寡妇作正妻,险些气晕过去,睁开眼,欲张口大骂,终还是忍住了,这就是王夫人比凤姐高明的地方。不过王夫人的恼怒也已经挂在脸上了,不打招呼正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