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宝玉也记不很清楚,隐隐约约觉得见到了林妹妹,而且还拉了林妹妹的手,就如同孩提时候一样。(后来警幻仙境有所记载,那一日正是宝玉领着黛玉去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点醒黛玉的那日。可惜,宝玉和黛玉二人都先后经历了那个遗忘谷,自然是记不得发生的事情。不过隐约中觉得似曾熟识,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地方、有些人,你感觉并不陌生;有些人,只要看到第一眼,就感觉似曾相识很久了一样,这就是缘。虽然经历了遗忘谷,但脑海里、心里还残存着那份印记,虽然不很清晰。这就是为什么宝黛初遇竟是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的感觉;而水黛相遇,更是一见钟情,不得不说,藏在心底的那份爱,那份感觉,即使经历了忘情谷,即使喝了忘情水,都不会抹杀二人心里曾经的那份痴情和感动。)
不过有一件事情,宝玉倒是记得很清楚,自己竟然又到了警幻仙境,而领着自己的是一个荷袂蹁跹,羽衣飘舞的仙子。宝玉也不敢声张,心下想着曾经来过这种地方,所以紧紧地跟在后面。
竟然在警幻仙境又碰到了警幻仙姑。
“神瑛使者,别来无恙亚!”警幻仙姑笑着同宝玉打着招呼。
宝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蹁跹袅娜,端的与刚才领自己的那个仙子不同。
“这么久不见面,估计也记不得我了,我是警幻仙姑,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那名女子笑着说道。
宝玉恍然大悟,但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为何来了这里。
警幻仙姑道:“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生性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万望先以****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如此嘱吾,当日吾发了慈心,曾引领你至此地令你有所醒悟。”
说罢,看了一眼宝玉,继续说道:“的确,宁荣二公没有选错人选,你的确是可塑之材,如今宁荣二府接由你掌管,引其走入正路。可如今,吾发现尚有一事需要你有所体悟。”
宝玉愣愣的看着警幻仙姑,不明她说的何意。
“你且随我来。”说罢,警幻仙姑回头冲着宝玉挥挥手,飘然而去,
宝玉奇怪,自己的双脚也离开了地,朝着警幻仙姑去的地方也飘了出去。
一路上,宝玉发现路上有一个很大的花池,花池里的花草开得很旺,但不知为何,倒有些已经枯萎,在鲜花丛中,似一张张哀怨的脸,朝着自己哭诉。
宝玉不忍,停下脚步,到附近的水边手捧着水,轻轻地浇灌着这池中已经枯萎的花花草草。
警幻仙姑发现宝玉停下了脚步,自己也遂停了下来。看到宝玉手里捧着水,微微笑了一些,不语。
那些花草像有了些活力,慢慢舒展了些,但枯萎的花瓣则不能再复原了,在鲜花中看着是如此的刺目。
宝玉正痛惜的看着这些枯萎的花朵,这时候,飘然飘过几个仙子,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在花丛中飘然飞着,随手从花池中捡出那些枯萎、或者半枯萎的花,扔了出去。
那些被拔出来的花朵,宝玉竟像感觉到她们在哭泣。
宝玉忙走上去,拦住那几个仙子道:“仙女姐姐,这些花还活着呢。”
“活着又如何呢?本来这里都是鲜花的地方,虽然活着,但开得不好的都要剔除掉,否则也难为他人所接受。就这些花,破坏了整个花丛,留在这里,岂能不碍眼。”一个仙子笑着说道,手里还是没有停止的继续挑拣出那些枯萎和即将枯萎的花。
“那这些花最终不是都要枯萎的吗?是不是姐姐最终都要将池里的这些花都丢掉不成?”宝玉不依不饶的忘着,还不时地拣拾着被那些仙子扔出来的那些花草。
“神瑛侍者,你就有所不知了,本来这些这池子里的是警幻仙界的花草,本来是沾了仙气的,体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所以自己不曾会枯萎衰败的。可偏每日,都有冤孽之气,来这里侵扰一番,凡是被这冤孽之气侵扰的花朵,体内便积聚的一股怨气,然后就会慢慢枯萎。”警幻仙姑走过来,轻轻地对宝玉说道。
“好好的鲜花为何要遭此劫难?那股冤孽之气来自何处?为何阻挡不了呢?”宝玉说罢,竟然流出了泪,心下更是为这些可怜的花朵心痛。
“那是尘世间无数女子的哀怨郁积而成的,只有解除这些哀怨,才能遣散这股怨气。”警幻仙姑淡淡的说道。
“我倒不懂了,警幻姐姐原是仙人,难道连一些死去女子的冤魂都束缚不得吗?”宝玉有些诧异。
“神瑛侍者,事情并不如你所说的,这些哀怨不是来自世间的冤魂,冤魂自有它的去处。”
“那这些哀怨来自何处呢?”宝玉更是奇怪了。
“我说过了,是尘世间无数女子的哀怨,而这些女子是活生生的活在尘世的人,她们的哀伤和悲怨都郁结在一起。这世间只有活着的人心里的那丝情脉,我们仙子是无法斩断的,无论是悲哀也好,快乐也好,只能由着他们。”警幻仙姑说罢谈了口气。
“尘世间女子哪来如此多的哀怨?”宝玉自然更是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女儿家,不过是琴棋书画,哪来那么多的哀怨。
“你且随我来看。”说罢,警幻仙姑一挥手,只见空中飘过一缕灰色的风,缓缓地飘散过来,慢慢靠近宝玉,然后擦着宝玉的身体,掠过花池里的花,凡是被这缕风掠过的那些花,瞬间就枯萎了。
宝玉看得呆了,待这缕灰色的风,在旋转过来从宝玉身边意欲滑过的时候,宝玉竟然伸手去捉,嘴里喊道:“你们到底有何哀怨,到这里这么残害这些无辜的花朵。”
那股灰风在宝玉的身边围着转了三圈,竟像似有些不舍的样子,慢慢离开。
“别去质问她们了,本来每一朵花,都是这些哀怨女子心中的那朵花,这些花的枯萎,就是他们心的枯萎。”警幻仙姑说罢,叹了口气。
宝玉有些颓然的看着那越飘越远的灰色的风,他分明在那些灰风中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元春姐姐的、玉钏的,还有好多似曾相识的脸,怎么好象还有李纹、李绮的脸,这些人脸上都挂着哀怨的泪滴,让人不忍去看。
不过宝玉发现,那玉钏哀怨的脸竟然慢慢的淡了下去,在那缕灰风中竟然慢慢的显现出一点白色,宝玉看得清楚,那是玉钏的脸。
“我当如何救她们呢?”宝玉自言自语道。
“看来,你还是尚未觉悟啊。你的心思竟然还在那株仙草之上,竟偷偷的去点醒她。看来你悟出其中的道理,尚须些时日啊。吾令芙蓉仙子引彼再至此处,或冀将来一悟,亦未可知也。你还是回去吧,待得太久了。”说罢,宝玉只感觉到背后被用力推了一下,自己就飘忽忽的离开了,慢慢的眼前是黑暗的一片,看不到四周的景物,自己如腾空般快速坠落,越来越快。宝玉吓得失声喊叫:“救我!”。吓得王夫人上来搂住宝玉,叫道:“我的儿,别怕,我们在这里!”。
此时宝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众人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身整衣。
“宝二爷,先喝口水吧。”
宝玉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床榻上,抬眼忘去说话的丫环,竟然是玉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宝玉奇怪的问道。
“太太看我可怜,把我赎了出来。”玉钏轻声说道,眼睛少了些许的哀怨之色。
宝玉忽然光着脚,跑下床,拍手大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
宝玉忽然光着脚,跑下床,拍手大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
宝玉笑过之后,看了一眼众人诧异的眼神,转身对玉钏说道:“好好的在这里,这就好,一定高兴些才对。”
玉钏看着宝玉,觉得又不像疯傻的样子,但这话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奇怪,所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宝玉看到,笑了笑也不去计较。
听说宝玉醒了,史湘云也带着福儿跑了过来,福儿见到宝玉更是高兴不已,又是蹦又是跳。
当宝玉和史湘云都搬回贾府,原来北静王水溶给宝玉购置的那处农房就转交给刘姥姥照应着。毕竟刘姥姥住的地方离宝玉的那处农房还是有些远的,而且刘姥姥也不缺房子住。所以史湘云雇了一对夫妻照看着这户农院,算是贾家的一处外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