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了,玉儿,你醒了。”那名男子狂喜的在水中抱着怀里的女子,哭着,笑着,摇着。
绛珠分明感觉到身体被摇着晃着。
身后,警幻仙姑伸手扶住晃动的绛珠仙子,轻声道:“你本是仙珠灵草,修得仙身,终成仙子,你也看到了,有两个人是你生命中的一段缘,本该此时了断,虽然你也喝了那碗忘情水,但你终有一丝魂魄不肯离开那里。”
绛珠感觉到心在痛,几乎要四分五裂的痛。
警幻仙姑继续说道:“你的这份情缘该是了断的时候了,由你来做了断吧,如果这根情脉不断,你要再修炼几世方可脱身。”说罢,警幻仙姑朝着空中一挥手,空中骤然出现一缕青丝,从那个男子怀里的那个女子身上延续出来,一直延续到绛珠仙子的心里。
警幻仙姑在绛珠仙子身后拉了拉这缕青丝,继续说道:“这根情脉,别人是不能切断的,因为它贯穿到你的心里,只能由你自己了断了。本来早就应该可以了断,可不知为何,你竟一直不肯将这缕青丝抽将回来。这又是为什么那个男子怀里的女子一直留有一丝气息尚存,这种状况已经有三年之久了。那个水溶竟然一直不肯放手,也难为他了。其实水溶也是我们仙界一员,名唤水露贤人。也是因为你,才留在尘世的。你放手了,他也就解脱了。否则他也将滞留在人世几生几世”
说罢,警幻仙姑拉住绛珠仙子的手,开始用力。
“不”绛珠仙子突然从心里爆发出一声叫声。
而那名男子手里抱着的女子也同时发出了这一声。
水溶这个名字,倏然刺痛到绛珠的心。对,是他。此刻绛珠仙子眼前出现一幕一幕,新婚之夜,两个人相望着对诗。水溶那深情地目光,那柔情蜜意,将自己包容,将自己融入他的怀里,他的心里。
水溶用那笨拙的手给自己拭去眼泪,笨拙的寻找笑话哄着自己开心。新婚之夜,替自己挡住了那杯有害的毒酒。然后抱着自己,落泪,担心他保护不了自己。是这个男人,轻褪去自己的衣衫,将自己整个都融入他的身体。
是这个男人,自己三日回门看到宝玉,自己掩饰着的情感,让他一眼洞穿,但是并不去责怪,而是将这份酸酸的感觉压入心底,不去计较,而是更加的怜爱自己。
去给祖母守七的路上,也是这个男人,替自己挡了许多的刀箭,而自己则是全身是伤。
也是这个男人,挡住了母妃要给他纳妾的要求,也是他,自从娶了自己,就不再碰任何的女人。
是他,抱着自己,哄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有了他,自己才有了依靠,有了他,自己才有了今生的快乐。
对于绛珠而言,什么是最快乐的,绛珠仙子问自己,其实都不用多想,有了他,才有了快乐,是否成仙,成了仙又如何呢?只要有他,自己什么都不求。
绛珠正在想着,警幻仙姑已经有些着急了:“绛珠妹妹,该做个了断了,否则你还要在尘世经历几世的磨难,方可成仙。”说罢,警幻仙姑将绛珠仙子的手放到那根青丝上,慢慢的、慢慢的那根青丝越来越细,水溶怀里的女子声息越来越弱。
“不要,玉儿,你说你要陪着我,一生一世。不对,要永生永世,永远我们都在一起。醒醒,玉儿,我相信你一定听得到。你听得到,你流泪,你流泪了。回来,玉儿,回来玉儿。”
水溶将怀里的女子仅仅的贴在胸口,用唇狂吻着那个女子的唇,泪滴一滴一滴的滴到那个女子的脸上。水溶将怀里的女子渐渐的融入自己的身体,不肯松开。
绛珠仙子分明感觉得到水溶的湿热的唇,流落的泪,还有那一声声呼唤,深入自己的心底,绛珠的眼角滑落出泪滴。慢慢的、慢慢的,自己和水溶的身体慢慢的融合,心里一股暖意升起。猛然,从绛珠口里大声唤了一声:“水溶。”
声音未落,绛珠仙子竟然随着那根青丝飘飘的飞了出去,空中留下绛珠仙子的笑声:“警幻姐姐,我还要再经历几世,我不怕,因为只要有水溶在,我愿意再在尘世呆上几个轮回。”
“傻妹妹,下一世,你怎知就能碰到他?”警幻仙姑痛惜的喊道。
空中柔弱的声音再想起:“我不怕,我相信我会找到他的,他也一样。”
声音还在空中回旋,已经不见了绛珠仙子的影子。
警幻仙姑跌坐在花园内的凳子上,长叹一声,道:“这人间之风情月债,尘世之女怨男痴,看来吾当真是无法参透其中啊。风流情缘,缠绵于此处,由他们去吧。”
不过后来的事情颇为令警幻仙姑头痛,那些仙子们竟有些宁可放弃这仙子的身份,想去认识品尝那尘世之爱。看来偷吃禁果,乃人之真性。而何谓禁果呢?有爱有情的人,相拥相眠,一生一世,抑或是几生几世,这才是人生的乐趣。这种幸福,这段尘缘,又有什么能替代得了的呢?
话说绛珠仙子,一路飘着,忽见哀鸿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正在犹豫之间,忽见一个人飞身过来,将绛珠揽入怀里,绛珠仔细去看,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声声唤着玉儿的水溶。
水溶将绛珠仙子揽入怀里,轻声说道:“玉儿,你终于回来了,有我在,你什么也别怕。”绛珠仙子问道:“这里是何处?”水溶笑道:“此即迷津也。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
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这时候腾空飞出一条船来,但竟然是无底之木筏,而且正如水溶所说,上面一个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绛珠甚是诧异。水溶笑道:“别怕。”
然后水溶抱起绛珠仙子腾然飞到那处无底木筏上,竟双脚沾水,反倒并未湿鞋。水溶贴着绛珠仙子的耳朵道:“因为你,我也将有几世留在尘世,不过我会找到你的,无路什么时候,这几生这几世,你都跑不出我的掌心,都将永远做我的妻。”
船上那名居士转身对水溶和绛珠仙子道:“绛珠仙子,水露贤人,如若反悔,现在还来得及,如果走过那遗忘谷,所有这里的事情都将封存,你们不会有任何记忆的,而且你们走过这里,就没得回头了。虽然尘世有好多尘缘,但你们也将失去马上成仙的机会,这还要你们几生几世的修行啊。”
“你们打算回头吗?”撑篙的灰侍者问道。
“不!”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院落外,那处清池中,一片片的竹叶漂浮在水中,散发着一缕缕竹子的清香。
水溶怀里抱着的黛玉竟然睁开了眼,大声唤了一声“水溶”。
水溶则紧紧地抱住黛玉,泪流满面。
黛玉伸手去擦水溶脸上的泪,柔声说道:“你怎么会哭呢?发生什么了?”
水溶抱紧黛玉说道:“答应我,玉儿,永远不要离开我。”
黛玉盯着水溶的眼,痴痴的看着。而水溶发现,黛玉竟不像是睡了三年的人,眼睛清澈透明,嘴唇粉嫩鲜红,诱着水溶轻啄上去。而黛玉则抽空换了口气,悄声对水溶道:“曾经是谁对我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玉儿,是我说的,我要再说一遍。”水溶说道。
“不要,只要在你心里,有着这句话就够了,不过我要你记住是永生永世。”说罢,黛玉拿起手,在水溶的胸前划了一个圈。
水溶笑着,去吻黛玉,轻声说着:“我让下人们准备些吃的,你刚刚恢复过来,也该休息一下了。”说罢水溶意欲抱着黛玉出水。
“不要,我只不过是睡了一个好觉,修养的很好,你怎么竟说些奇怪的话呢?我怎么刚刚恢复过来呢?”黛玉扑闪着秀气的眼睛,疑惑的望着水溶。
“你怎么都忘了吗?我,你还记得不?”水溶将自己的脸贴到黛玉的面前,笑着问道,心下想着,这个小可人,这段日子,到底她心里在想着什么?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睡了一大觉不成?
黛玉则笑着,从水溶怀里钻了出来,道:“我好像真忘了。你是谁啊,我看看,近些,靠近些。”
水溶再次将身体靠近,突然,黛玉扬起水池中的水,喷洒到水溶的身上,水溶的脸上、头上,水溶的满脸满眼都是水。黛玉则笑着,在水里伸着手往前跑,怎奈水里岂能跑快了。黛玉肯定是不会水的,自然跑不了多远。
“往哪里跑。”一道巨浪,黛玉被扑入水里,又即刻给托出了水面,黛玉悬在水面上面。身下是水溶托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