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路（1945—），原籍山东诸城，生于北京，还著有《乌龟也上网》等十部电影、长篇小说及同名电视剧《第三军团》、长篇小说《非法智慧》《蝉为谁鸣》等。
序幕：某妇产医院 秋夜
暴雨打在宽大的梧桐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树枝随风摇曳。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医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
甬道上的几盏路灯被水汽包围着衍射成一圈圈七彩光环。
妇产科内的甬道，墙上的大钟指着九点，沉重浑厚的钟声震动着夜空。
一位名叫刘长的中年男人惊恐地抬起头来，钟声像敲在他的心扉上，一声、两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
整个城市浸在风雨之中，在漆黑的夜空中，飞来一个发光的火球，近了？？它喷着火停在了空中，这是一只银灰色发光的飞碟，空中发出奇特的啸声。
一辆手术车从走廊尽头推来，刘长跑上前去。
刘长的妻子脸色苍白，满脸汗水。
刘长俯下身子：“勇敢些，一切都会好的！”
看见丈夫，妻子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感激而温柔的笑容。
刘长尾随着妻子。
护士将他拦在手术室的门外。
手术室的弹簧门不停地开关，医生和护士们匆匆走进手术室里。单调的白颜色令人眩目，一切准备工作都在无声地进行着。
走廊里刘长呆坐在长椅上。
惶恐不安的脸上渗出颗颗汗珠，颤抖的手勉强点燃一支香烟。
一只手拍拍刘长的肩，刘长忙回头？？
不是护士，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旁边，长了一张奇特而阴沉的脸。陌生人借火点烟。
刘长：“你老婆也？？”
陌生人点点头。
为了打破难堪的沉默，刘长：“怪不得老人们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多悬乎呀？？”
陌生人笑笑。
手术紧张地进行着，只听见刀剪发出的轻微的撞击声。
手术器械一件件传递着。
刘长妻子躺在手术台上睁大着眼睛。
手术室的无影灯倏的一下熄灭了。
手术室里，主刀医生镇定地举起手术刀命令道：“快点蜡烛！”
有人说：“我们是双路供电，从不停电的，没有准备蜡烛。”
医生低声吼起来：“你难道要产妇等死吗？快去找！”
医院走廊的灯熄灭了，警铃刺耳地响着。
刘长从瞌睡中惊醒，长椅上另一个男人不见了，刘长慌忙去找开关，灯不亮，刘长：“同志？？出了什么事？？”
城市的夜空中，巨大的飞碟停在空中，一声啸响，飞碟向太空深处飞去。
就在同时，一声婴儿的哭啼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推出片名字幕：《霹雳贝贝》。
[演职员表叠印在下面画面上。
刘长的妻子躺在病床上，输液瓶中的液体缓慢地滴答。
刘长坐在一旁，疲惫不堪，似睡非睡。他明显地瘦了，胡子茬布满了下巴，眼睛周围是一圈黑晕。
输液瓶中的液体速度渐渐加快起来。
妻子慢慢睁开眼睛：“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
刘长猛地从瞌睡中惊醒，狂喜地伏在妻子身上：“淑英，淑英，你可醒了？？”泪水从他眼中涌出，滴落在妻子脸上。
“我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字幕完。
1.病房门口 白天
护士长挨个病房通知：“喂奶时间到了，家属们都出去！”家属们纷纷离开病房，向病区外走廊走去。
刘长恳求护士长：“能不能让我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护士长：“不行！”
刘长：“都快一个星期啦，我这当爸爸的还不知道儿子什么样？”
护士长：“传染上疾病你负责？出去！”护士长铁面无情，说完向别的病房走去。
刘长：“你们这制度太不人道了！”
护士长回声：“你说什么？”
刘长忙赔笑脸：“很好，很好，我马上走！”等护士长一转身进病房，忙溜进男厕所。
刘长把门推开一条缝张望着。
护士推着婴儿车走来，车上躺着一排初生的婴儿，每人身上挂着牌子，看上去全一样，都那么小，那么难看。护士把孩子抱进一间间病房。
刘长极力想辨认哪个是自己的孩子，但一无所获。
病房里，贝贝妈妈一把抱过孩子就在脸上吻着。
妈妈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小家伙像只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的小狗，扑到妈妈的奶头上吸吮起来。妈妈脸上现出幸福的微笑。
刘长轻手轻脚地溜进病房，别的母亲们都不满地看着他。
贝贝妈刚要说什么，刘长用手指在嘴上轻轻嘘了一下，意思别让护士知道。他坐在床边：“看看儿子！”
刘长越看越喜欢：“傻孩子，为了你，妈妈差点儿把命给丢了！乖乖，朝爸爸笑笑？？”
孩子的头歪在一边，突然哭起来。
妈妈说：“这孩子是不是尿了呀？”说着把孩子递给爸爸。
爸爸笨手笨脚地将婴儿的襁褓打开。
婴儿得到了解放，不哭了，高兴地蹬着双脚，两只小手在空中拼命挥动着，然后又互相搓动起来。
“你这个笨爸爸，孩子会着凉的！”妈妈嗔怪他，心疼地去拉贝贝的小手。
突然，她的手紧缩回来，像触电一样，手麻了一下。
“怎么回事？”妈妈问。
“什么怎么回事？”刘长抬起头。
“我好像被电了一下！”妈妈说。
刘长困惑地看看妻子，看看儿子，笑啦：“不可能，别是床头灯或电铃漏电。”刘长床上床下，电灯电线查了一遍：“你刚才碰哪儿被电了？”
妈妈：“摸他的手！”
刘长轻轻拉着贝贝的手臂，反复地看孩子的小手，再看看别人家孩子的手，没啥两样，笑了起来：“让我亲亲这带电的小手手！”一吻孩子的手，刘长像给打了个嘴巴一样，惊呆呆地站在那里。
刘长惊叫着：“真有电，我这孩子真的带电？？”
病房里的人都半信半疑地笑起来。
护士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跑了进来，看见刘长很生气：“谁让你进来的！”
刘长忙报告：“护士长，我孩子带电！”
护士长：“对，他还会打雷呢！”拉着刘长往外走。
刘长：“真的，真的有电！”
护士长：“别演戏了！什么真的假的，给我出去！”
2.医院办公室 白天
淑英抱着贝贝坐在为她接生的那位矮胖医生对面。刘长很虔诚地坐在一边。
医生不以为然地说：“不要以为孩子响亮地哭一声，就是歌唱家的前兆，也不要以为孩子不爱说话就以为他们是思想家。不是你的孩子有电，而是你身上带的静电，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放心！你的孩子不会成为发电机的？？”
妈妈半信半疑的脸。刘长信服地不住点头。
这时，贝贝的小手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医生走上前去：“瞧！这孩子多可爱呀！”说着，他摸了一下孩子的手，被电了一下。
“哟！这静电还真强啊！”医生说，“你？？怀孕的时候，一定吃过不少鱼吧？”
“是的，听说鱼可以健脑，我们吃了很多鱼！”刘长连连点头。
“一定有不少鳗鱼！”
淑英：“什么鱼可记不清了！”
刘长：“好像有鳗鱼！”
医生：“那就对啦！鳗鱼中有一种电鳗，太平洋大西洋都有，它发出的电流可以致其他的鱼以死命。对了，对了，很可能就是这样。”
刘长：“用不用给孩子检查一下？”
医生笑着说：“我看不用！”
淑英：“对孩子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医生：“我看不会！”
3.贝贝家 白天
水管上一根细铁链条，链条的另一头通向窗外的摇篮，贝贝的小手上套着一个金属环，连着铁链。
刘长满头大汗，正用绝缘胶布将铁床的床栏包起来，家里的电视天线、铁衣架、一切电器都包上了绝缘布，贝贝妈妈正把所有的铁管、痰盂、杯子、面盆全换成塑料制品。
刘长：“盼儿子，想儿子，谁知得了这么个儿子！”
淑英：“肯定你们家哪一代有怪人，遗传的！”
刘长：“说不定是你们家遗传的，将来长大了还不知什么德性呢！”
邻居毛毛妈推门进来，看见刘长夫妻忙着，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忙什么呢？”
刘长尴尬地：“护？？保护床呢！”
“你可真走运，听说你们养了个大胖儿子，我瞧瞧？”
刘长忙拉住：“毛毛妈！孩子有病，别看啦！”边说边推毛毛妈出门。
毛毛妈不高兴地：“看还看坏啦？瞧你们宝贝的！”怏怏而去。
院子里，白天。
毛毛妈不高兴地走到院里，几个妇女也想进去看看。
毛毛妈：“别去了，人家不让看！”
众：“这算哪门子事啊？”“是金枝玉叶啊！”
毛毛妈：“说不定养了个什么怪物啦！”
贝贝的奶奶、爷爷、姑姑走进院来，听了这番话一愣。
奶奶：“你说啥？”
毛毛妈：“我？？我说该做饭去了！”几个邻里都各自回家。
奶奶不放心地：“怪物？我看看去！”
贝贝家，白天。
奶奶、爷爷、姑姑一行人推门而入。
小床到处贴着绝缘胶布，孩子用链子“锁”着。
奶奶急了：“你俩疯啦，把孩子用链子锁着，还真当他妖怪啦！”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要解暖气片上的链子。
刘长忙拉住：“妈，有电！”
奶奶：“你是有病吧！我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带孩子的！”
刘长：“真有电！”忙拿着一支试电笔在链子上一试，小氖管亮啦。
奶奶、爷爷、姑姑惊讶地站在那里。
刘长：“我原来也以为是一般的静电现象，可是一个月以来，这孩子带电越来越强。
“呀！真好玩！”贝贝的小姨，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从刘长手中接过试电笔也去试了一下，小氖管又亮了，“真好玩，要是我身上也带电就好了，谁敢欺侮我，我就电他一下？？”
姥姥：“你就知道好玩，带了电，摸不能摸，碰不能碰，连亲都不能亲一下，人家见了就跑，这不成了怪物了吗？”
贝贝的姑姑，一位打扮入时、显得十分干练的中年妇女说：“我看这是件好事，在这个社会里你要想有名，要不就有本事，要不就得特殊，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电，多新鲜啊！只要一宣传，全世界都会知道！”
奶奶：“我可不要什么特殊，我就要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孙子？？”
姑姑言犹未尽：“我看我哥哥也不用上班了，自己开个电孩子广告公司？？”
“越说越不像话！”贝贝的爷爷打断她的话，“你想毁了这个孩子呀！大家要都知道这孩子带电，他还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这种事儿，我见的多啦！你觉得那些在电视里让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孩子出名呀！我觉得他们可怜！”爷爷越说越激动，“依我的主意，为了咱们贝贝健康成长，带电的事儿大家都保密，谁也不许往外说？？”爷爷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同意爸爸的意见！”贝贝的妈妈说。
“亲家说得对，是这么个理儿！”贝贝的姥爷说。
“你什么意见？”爷爷指着姑姑问。
“我不过是说着玩玩？？”姑姑不情愿地说。
一家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静静地看着贝贝。
贝贝躺在小摇篮里，手舞足蹈，哼哼呀呀。
4.历代电器公司修理门市部 白天
刘长衣冠楚楚地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西服过于肥大，给人近于滑稽的感觉。
“刘长，听说你得了个大胖儿子，恭喜恭喜！”
刘长诚惶诚恐地向大家拱手致谢，一面将提包里的糖果分给大家。
刘长走到出售电器用品的柜台前小声问一位女售货员：“小李，有便宜点的胶皮手套吗？”
“怎么？怕你爱人洗衣服把手搓坏啦？”女售货员开玩笑地说。
另一位同事插嘴：“小李，你说错了，刘长怎么会让他爱人干活呢？他自己给孩子洗尿布？？”
大家都笑了起来。
刘长装出大丈夫的样子心虚地说：“不不，我在家从来不干活，我是给别人买的！”
“那可没有便宜的！”
“不，不，是我自己买的！”
“哟？还不好意思呢！劳动光荣嘛？？要几副？”
“十副！”
“要那么多干吗？”
那位同事又插嘴：“劳动量大嘛！不过，刘长，你可是够娇气的。”
刘长狼狈不堪：“是，是？？”
5.贝贝家 白天
各种各样的手套，线的、棉的、胶皮的。
贝贝妈妈坐在椅子上结毛线，看看衣服的大小。
妈妈：“贝贝，来试试衣服！”
贝贝这时已是六岁的男孩子。“不嘛！我要出去玩！”贝贝望着窗外。
窗外传来小朋友嬉戏玩耍的声音。
室外已经是春天，绿茵茵的草地，盛开的桃花，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吱喳。
贝贝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
十几个小朋友排着队，后边的小朋友拉着前边小朋友的后衣襟，像小鸭子一样地走着，那歌儿正是他们唱的。
“妈妈，我要到外面去玩！”贝贝说。
妈妈：“不许去。”
妈妈走过去：“试试衣服！”
贝贝从妈妈手中挣脱，就是不愿试衣服。
“这孩子一点儿不听话！”
贝贝：“你说过，等花开了，就让我出去玩！”
“呆一会儿，妈妈带你出去玩！”
贝贝：“我要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成天关在家里，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眼里含着委屈的泪光。
妈妈看看贝贝：“好吧，记住，第一，要戴手套。第二，不许摸别的小朋友。”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要去！”
“好吧！”贝贝喃喃地说。
贝贝戴上手套，推着小三轮车走出门去：“妈妈再见！”
“贝贝再见！”
妈妈不放心地隔着窗子往外看。
几个孩子争着骑贝贝的小三轮车。贝贝站在一边看。
妈妈放心地回到桌旁。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到窗前去看。
贝贝正在草地上翻跟头。
妈妈笑了笑，摇摇头，又回到桌边开始工作。
突然，窗外传来孩子的哭泣声。妈妈急忙跑到窗前，外面空无一人。这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门开了，隔壁的毛毛哭着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他的妈妈。贝贝拉着小三轮车站在一旁。
“你管不管，你家贝贝用针扎我们家的毛毛！”毛毛妈大声喊叫起来，“我去拉他，他还扎我！”
妈妈心中暗暗叫苦：“毛毛不哭，呆会儿我打贝贝的屁股！”
“我没有拿针扎他！”贝贝说。
“毛毛，你看见贝贝的针了吗？”贝贝妈妈问。
“没有？？”毛毛哭着说。
毛毛妈抢过话头：“你这个窝囊废，刚才你还对我说贝贝用针扎你，现在又说没看见！”说着打了毛毛脑袋一下，毛毛又哇哇大哭起来。
贝贝妈妈拿出一个大苹果塞到毛毛手里说：“毛毛妈妈，实在对不起，呆会儿我好好管管他！”
“我没有扎他！”贝贝说。
“你还嘴硬，快到屋里去！”贝贝妈妈大声说。
“走吧，以后不许跟他玩！”毛毛妈拉着毛毛气冲冲地走了。
妈妈关上门，戴上胶皮手套，转身对贝贝声色俱厉地说：“贝贝，你为什么摸别的小朋友？”
贝贝委屈地哭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刚才？？毛毛摔倒了，我去扶他，他就哭了，说我用针扎他？？”
妈妈又问：“你为什么把手套摘了？”
“我没有摘！”
贝贝举起小手，手套上沾满污泥，湿乎乎的。
试电笔放在贝贝手上，小氖管亮了。
妈妈找出一副胶皮手套：“贝贝，以后戴这一副手套！”
“我不戴！”贝贝反抗。
“一定要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妈妈大声喊着。
贝贝感到很委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不戴手套？？连和我玩的人也没有。”伤心地哭起来。
妈妈劝贝贝：“好孩子别哭，星期天妈妈和爸爸带你上公园。”
贝贝：“你们骗人！”停止了哭泣。
妈妈：“骗你是小狗，带你去看动物，坐飞碟！”
贝贝破涕为笑：“真的，妈妈太好了！”冲上前去搂妈妈。
妈妈吓得忙往后退了几步：“你手套是湿的！”
贝贝看看自己的手，又伤心起来：“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抱他们，亲他们，你们从来也不抱我？？亲我？？你们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贝贝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伤心地哭着。
妈妈在外间，暗暗地抹眼泪。
6.繁华的街道 白天
春光明媚。
一辆公共汽车在奔驰。
贝贝和爸爸、妈妈坐在车厢里，贝贝兴奋极啦，东张西望，不断地提问。
贝贝：“爸爸，坐次电动飞船多少钱？”
爸爸：“五毛！”
贝贝：“不对，上次坐是三毛！”
爸爸：“涨价啦！”
贝贝：“今天让我坐几次？”
爸爸：“两次！”
贝贝：“三次！三次！”
爸爸：“好，讲定了三次，到时候不准耍赖！”
路口红绿灯，绿灯跳成红灯。
汽车停了下来。
车厢里，贝贝着急地：“又是红灯，真没劲，枪毙它！”
贝贝脱下手套，把手伸向窗外，作成手枪的姿势：“啪！”
红灯被枪毙，变成了绿灯！
贝贝高兴地：“爸爸，红灯被我枪毙了！”
爸爸不以为然：“把手拿进来！”
又一个路口，绿灯跳成红灯。
贝贝伸出手枪式的手，瞄准着：“啪！”
红灯又变成了绿灯。
岗亭警察看看外面的信号灯，再看看手中的操纵器，试了试，不知为什么失灵了！
贝贝瞄准着：“啪！”
红灯变成了绿灯！
刘长发现了问题，悄声而严厉地：“把手套戴上，这样会出事的！”
贝贝看看爸爸严肃的表情，没精打采地低着头，把手套戴上了。
公共汽车到站，车厢里下去些乘客，上来一位老奶奶。贝贝爸爸拉着贝贝站起来给老奶奶让座，一位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坐下了。
老奶奶无奈地看着小胡子。
贝贝妈妈生气地看着小胡子。
小胡子眼望着窗外，只当没看见。
贝贝：“叔叔，这座位是让给老奶奶的。”
小胡子望着窗外，继续装傻充愣。
老奶奶：“好孩子，我还有一站就下啦！”
贝贝看看爸爸，看看小胡子。小胡子的手得意地扶在铁栏上，手指还打着鼓点。
贝贝悄悄把手套摘了下来，把手放到了铁栏上。
“哎哟！”小胡子跳了起来，周围的顾客都被吓了一跳，“售票员，你们车漏电，差一点儿把我电死！”
售票员走过来认真地摸摸扶手：“哪有电，神经病！”
小胡子自己摸摸也没电：“刚才？？我怎么？？”摇摇头又坐了下去。
贝贝又把手往上一搭。
“妈呀！”小胡子又跳了起来，“肯定有电！得？？得！”小胡子离开这个座位。
贝贝爸爸看看贝贝。
贝贝做了鬼脸：“老奶奶，你坐吧！”
老奶奶：“我不坐，那漏电！”
贝贝爸：“我们刚才坐了，没事！”
老奶奶真的去坐下了，双手扶着铁栏。
小胡子伸长脖子看着，老奶奶一点儿没事。“他妈的，怪啦？？”他自言自语道。
7.公园 白天
五颜六色的电动飞船在飞快地旋转着，船上坐着许多欢乐的孩子，他们笑着，叫着。
贝贝骑在电动飞船上欣喜若狂，随着电动飞船的腾跳，向爸爸妈妈欢呼着。
电铃响了，电动飞船慢慢停止了旋转，孩子们纷纷走了下来。
贝贝还坐在自己的船上。
贝贝爸爸：“贝贝快下来，已经坐了三次啦！”
贝贝：“不嘛，我还要坐！”
管理员：“谁家的孩子？快带走！”
贝贝妈：“这孩子太不像话，快去把他抱下来！”
贝贝爸爸赶到电动飞船边：“听话，讲好坐三次的！”
贝贝又哭又闹：“不，就不，就不！”
“你再不下来，我打你啦！”
爸爸上前去抱贝贝，贝贝脱下手套一推，“哎呀！”爸爸被电了一下，退得老远，“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贝贝双手疯狂地摩擦起来。
电动飞船转盘突然转动起来。贝贝兴奋地挥动手臂：“转啦，快转，快转！”
电动飞船越转越快。
许多孩子着急得叫喊：“我们还没上去呢！”
管理员奔进去叫操纵人员：“快停下来，怎么乱开！”
操纵人员东扳西拉操纵杆：“停不下来，失灵啦！”
贝贝坐在电动飞船上得意地笑着，叫着。
贝贝爸爸跑到妈妈身边：“快给我胶皮手套！”
贝贝妈妈忙把包打开，刘长拿出手套戴上。
收票的服务员对门口的孩子：“对不起，电动飞船有毛病，请大家等一等。”
操纵室的管理员打着电话：“请快切断电源！对！”
电动飞船慢慢停了下来。
管理员和刘长都向贝贝跑去。刘长忙把贝贝抱了下来。
管理员：“对不起，让你们受惊吓了！”
刘长：“不，不，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拉着贝贝飞快地逃走了！
管理员还没有明白过来：“给我们添麻烦啦？”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8.贝贝家 白天
贝贝爸爸生气地推开门：“进来，给我站好！”
贝贝怯生生地走进来，站在墙角里，妈妈跟在后面。爸爸东寻西找，找到了一个乒乓球拍子。
妈妈：“你真要打！”
爸爸：“你走开，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他不可，他电起我来了！”
贝贝也生气地把手套一丢：“你打我，我就电你！”
爸爸：“好？？好！”但是还有些胆怯，不敢上去，“养这么个儿子，说不听，打又不能打！”
妈妈：“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嘛！”拿下爸爸的球拍。
贝贝：“我没做什么坏事，干吗要打我？”
爸爸：“你净捣乱，一个人坐着电动飞船转，别的孩子都不能玩啦！”
贝贝：“电动飞船自己转的，怪我！”
贝贝妈拿过两个大气球：“贝贝，你看！”她用手去摸摸。
两只大红气球吊在空中，气球靠在一起。
刘长用手摸摸气球，气球没有动静。
“贝贝，你用手摸一摸气球！”刘长说。
贝贝走过去，用手指碰一碰气球，两只气球顿时张开了九十度。继而在空中爆炸了。
“贝贝，你去摸摸衣柜拉手。”爸爸撕开衣柜拉手上的黑胶布。
贝贝手指刚一触到金属拉手，手和拉手之间就爆出了一个很亮的火花。
“多厉害的电啊！”妈妈说。
“这有什么，我每天都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难受，挺好玩的！”
爸爸把手凑到拉手上说：“你看，我们就不这样。”
“真的？”贝贝奇怪地瞪大眼睛。
“孩子，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是一个带电的孩子！”
“别人都不带电吗？”
“你看到了，我们都不带电，当我们碰到电的时候还会很难受。如果电流大了，人还可以死亡。”
“真的？”
“真的！”
“贝贝，这件事和谁也不要讲！”爸爸说。
“为什么？”
“说了，他们会把你当成怪物的！”爸爸说。
贝贝疯了一样哭喊起来：“我不要带电！我不要带电！”
刘长说：“我告诉你，电可以是好孩子，你看电灯能给人带来光明，电视机给人带来欢乐，洗衣机也是用电的，可以给你爸爸省很多力气？？电也可以是坏孩子，他可以让人死，还可以引起火灾？？”
贝贝脸上的表情变化着，他从愤怒变得平静，又从平静变得悲哀起来。
贝贝：“我不想带电。”
9.学校门口 早晨
秋高气爽，阳光和煦。贝贝“全副武装”地跟在妈妈后边。这个季节他戴那双红色的棉手套格外引人注目。
妈妈说：“我讲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再说一遍！”
“第一要听老师的话，第二不用手碰别的同学，第三不要摘手套。”
“还有一条？”妈妈说。
“对谁也不要说我有电！”
“对了，说了他们会把你当怪物的！”
“千万不要忘了！”妈妈再三叮嘱。
“妈妈再见！”
“贝贝再见！”
妈妈看着贝贝一直走进了校门口，汇入了穿着花花绿绿的小朋友们中间。
10.一年级一班教室 早晨
一年级小学生都坐在座位上。
贝贝坐在中间，他的同桌是一个文静瘦弱但额头很宽的小姑娘。
一位秀美可亲的年轻女教师站在讲台上：“我先介绍一下，我叫宋小乔。”宋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啦！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喜欢我！”
孩子们欣喜的目光。
宋老师顽皮地笑了笑说：“有谁想撒尿，马上告诉我，不要憋着，这才是好孩子！”
“老师，我是好孩子，我要撒尿！”一个男孩子说。
“去吧！就在走廊尽头。”宋老师和蔼地说。
“阿姨，我也尿尿！”又一个男孩子说。
“叫老师，你也去吧！”
那个男孩子走到教室门口，又转过身来：“老师，我没有尿了！”
“那就回去吧！”宋老师笑了。
宋老师接着说：“下面，我们每个小朋友都说说自己的名字！”说着，她走下讲台，来到第一个孩子身边。
“我叫陈乐！”一个男孩子大声说。
宋老师和他握握手。
好像是受了鼓舞，许多小手一齐举起来。
“老师，我叫金凤！”
“老师，我叫李晶晶！”
“我叫杨薇薇！”贝贝同桌的小姑娘也文静地举起手，小声说。
宋老师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
只有贝贝双手放在桌子下面，瞪大眼睛看着老师。
宋老师看见贝贝，微笑着向他走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贝贝！”
“握握手好吗？”
刘贝贝低头不说话。
宋老师看着贝贝戴着手套，觉得非常奇怪。
“刘贝贝，你的手很冷吗？”
刘贝贝摇摇头。
金凤同学站起来大声说：“戴手套和老师握手没礼貌！”
宋老师摇摇头：“没关系，他既然戴手套那就一定有戴手套的原因，是吧？刘贝贝！”
贝贝感激地点点头。
11.教室外面 白天
下课了，操场上到处是嬉戏玩耍的孩子。
贝贝呆呆地站在双杠旁边看着大家玩。
刚才那个高个子的同学向他走来，她叫金凤。
“嘿，你是不是残疾人哪？”金凤问。
刘贝贝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李晶晶也走过来说：“你是不是比别人多一个手指头或者少一个手指头？”
贝贝说：“不是！”
金凤说：“那你摘下手套让我们看看！”
贝贝说：“我不愿意让你看。”
金凤说：“那你就是少一个手指头！”
“你是不是想少一个手指头？”贝贝说。
“你敢打人？”金凤说。
和贝贝同位子的小姑娘杨薇薇跑过来：“你们干吗打架？”
金凤说：“我问问他手套的事，他就要打我！哼！小不点儿！”
杨薇薇说：“人家不愿说，干吗总问？”
金凤转身走了：“哼，男的戴红手套，没羞！”
贝贝右手抓住左手的手套走上前去，金凤转过身：“你敢碰我一下！”贝贝瞪着眼睛不说话，他们像两只小公鸡一样僵持了一会儿。
杨薇薇说：“你们不要打架！”
贝贝咬咬牙，回头走了。
12.音乐教室 白天
一双手在钢琴键上弹奏出“拍手歌”的旋律。宋老师坐在钢琴旁边，孩子们认真地唱着。
唱到“请你拍拍手”时，同学们都整齐地拍手，贝贝戴着手套坐在那里。
金凤：“老师，贝贝戴着手套，不拍手！”
贝贝憎恨地看着金凤，金凤十分得意。
宋老师边弹琴边回过头来看着贝贝：“贝贝，把手套脱啦，跟大家一起拍手！”
贝贝无可奈何地脱下手套。
孩子们唱：“请你拍拍肩！”都转过身去拍拍身边同学的肩。只有坐在金凤旁边的贝贝不拍。
金凤：“宋老师，贝贝不拍同学的肩！”
宋老师有些不满意啦，停下弹琴：“贝贝，上课要认真，别的小朋友都做，你为什么不做呢！”
贝贝有口难开：“我？？我？？”
宋老师：“和大家一起做，好吗？再来一次！”
宋老师又弹起琴来，孩子又重复一次歌词：“请你拍拍肩。”
贝贝犹豫地，轻轻拍拍金凤的肩。
“哎哟！”金凤跳起来，同学们停止了歌唱，宋老师生气地回过身来。
宋老师：“又怎么啦！”
金凤：“贝贝他用手拧我！”
贝贝：“我没拧，我没拧！”
宋老师：“同学给你提意见，你就拧同学，这可不好。”
贝贝：“我没拧！”
宋老师：“那是老师和同学冤枉你啦？”
贝贝：“就是冤枉我！”
宋老师生气地：“你坐到边上去，等认识错误了再上课！”
贝贝生气地拿起自己的小板凳坐到门口，脸冲着门外。
音乐课又开始了，孩子们欢快地歌唱，拍手。
贝贝坐在门口，偷偷地抹泪，回头憎恨地看着金凤。
金凤得意地、摇头晃脑地唱着。
贝贝回过头不愿看金凤，仰头看见了走廊柱上挂着的大电铃。
贝贝举起手，当作手枪瞄准电铃。
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贝贝感到意外，但很得意。
宋老师忙看看表，还有一刻钟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出教室。
学校大门口，传达室，许多老师向传达室走来，老校工也从门房里匆匆走出来。电铃长响不住。
宋老师生气地：“还有一刻钟呢，怎么就打铃啦？”
校工：“我也奇怪，没人打铃，它自己响起来了！”
众教师：“自己响啦？”
宋老师：“会不会短路啦？”突然电铃又不响了！
校工：“又停了！可能接触有毛病！”
宋老师：“一堂课全给搅啦。”
13.街心花园 黄昏
杨薇薇在花坛边玩着。画外传来贝贝的声音：“你怎么不回家？”杨薇薇回身看看贝贝。贝贝走进画面。
杨薇薇：“我一回家，妈妈就再也不让我出来了！”
贝贝：“为什么？”
杨薇薇：“要练琴，画画，学外语？？好多好多事，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贝贝：“宋老师找我谈话！”
杨薇薇：“哦，你是个坏孩子！”
贝贝：“我不是坏孩子！”
杨薇薇：“哼，下课要打架，上音乐课又捣乱？？为什么？”
贝贝：“因为我？？我不告诉你。薇薇，我们一起玩会儿好吗？”
杨薇薇：“不，妈妈说跟坏孩子一起玩要变坏的！”说完扭身走啦。
街心花园留下贝贝孤独的一人，夕阳在地上投下长长的身影，贝贝一面走，一面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14.贝贝家附近的小街 黄昏
贝贝闷闷不乐地背着书包走来。
远处传来吵闹声和嬉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微弱的莫名的呼叫。
贝贝从凝神中醒过来，朝着喧闹声的方向跑去。他绕过一幢楼。在两堵高墙形成的角落里，聚着七八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
贝贝跑到跟前，看见墙角趴着一只黑褐色的小狗。那些孩子正用石块扔它，小狗发出可怜的哀叫声。
贝贝恳求大孩子们：“多可爱的小狗，你们别打啦！”
男孩甲：“是你们家的狗？你管得着吗？！”他们继续扔石头。
贝贝拉住男孩们：“别打了，小狗多可怜！”
男孩甲推开贝贝：“你不愿打，我们非打！”
贝贝气愤地：“你们是群坏孩子！”
几个男孩放弃了狗，围上来看着贝贝。
男孩甲：“他敢骂我们是坏孩子！”
男孩乙：“小东西，我砸破你的脑袋！”手里拿着半块砖头晃了晃。
贝贝一动不动，狠狠地瞪着他们。
几个孩子呼的一下围上来，嬉笑地说：“教训教训这个小东西！”
贝贝慢慢把手套摘下来，扔在地上，两手的手尖轻轻搓了一下。
两个男孩去推贝贝，贝贝用手一拦，对方叫了一声。
说话间，几个孩子都趴在地上，其中一个大声喊：“快跑，这小东西会气功？？”
孩子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狼狈逃散。有几个跑了几步，还躲在墙角偷偷向这里张望。
大墙底下只剩下贝贝和小狗。
贝贝转身望着小狗，小狗可怜地望着他。
贝贝爱怜地看了小狗一会儿，将白衬衫脱下来，光着膀子，将衣服平铺在小狗跟前的地上，然后又戴上手套。
“来！到衣服上去！”贝贝亲切地招呼小狗。
小狗迟疑片刻，恐惧地走到衬衣中间。
贝贝小心翼翼地拎起衬衣的四角将小狗兜住，拎起。
贝贝光着上身走过楼前甬道。刚才那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贝贝拎起小狗走过草地，金色阳光下响起“我是一只小狗”的音乐。
贝贝在街上欢快地跳着跑着。
贝贝跑过人行天桥。
随着这组镜头，响起贝贝稚气的歌声。
15.贝贝家 黄昏
贝贝的爸爸、妈妈正在忙着洗菜，炒菜，做饭。
“妈妈！”门外传来贝贝的声音。
妈妈打开门，看见贝贝的模样大吃一惊：“贝贝，你这是怎么啦？这是什么？”
“你猜！”
“我猜不着！”
“一只小狗！”说着，贝贝将衣服放在地上打开。小狗抬起头惊奇惶恐地望着四周。它的身上还沾着血迹。
妈妈说：“你怎么用衣服包一只狗，多脏啊！”
贝贝：“妈妈，我戴着手套，没有碰它！”
爸爸说：“哎呀！有你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弄回一只狗，快扔出去！”
“它都被人打伤了！”贝贝说。
“打伤关你什么事？狗身上尽是细菌，谁养活它？喂它什么？”
“我把我的饭分给它一半吃。”贝贝说。
“那也不行！”
贝贝小声哭起来：“没有人跟我玩，它可以跟我玩？？”
沉默片刻。
妈妈叹口气，对爸爸说：“我们就让他把小狗留下吧！”
爸爸摇摇头，唉了一声进屋去了。
妈妈在塑料桶里给小狗洗澡。
妈妈说：“贝贝，小狗也是怕电的，你也不能用手去摸它！”
“我知道！”
“也不能给它洗澡！”
“我知道水能导电？？”
爸爸从屋里探出头：“纯净的水不导电，我们用的水因为有杂质，所以导电？？”
贝贝点点头。
妈妈给小狗上药，包上纱布，小狗显得十分可爱。
贝贝脸上泛出愉快的笑容。小狗高兴地汪汪叫起来。
16.薇薇的家中 黄昏
屋里的摆设近于华丽。一架钢琴和一架电子琴分别摆在屋的两侧。
妈妈正在教薇薇跳舞。妈妈在沙发上打着拍子：“一二三，二二三，腰要灵活一点儿，这样？？”妈妈站起来示范。
薇薇随着妈妈的节拍不情愿地起舞，脸上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妈妈，我饿了？？”
“跳完这段再吃！”
薇薇边跳边小声发问：“妈妈，你又让我学钢琴，又让我学画画，还让我跳舞，我长大了到底干什么？”
妈妈平静而严肃地说：“薇薇我和你讲，你长大了也可能不当钢琴家、画家、舞蹈家，但现在要全面发展，要陶冶你的性情。快跳吧！一二三，二二三！”
薇薇的爸爸拿着薇薇的练习本走进来：“薇薇，算术为什么才得了九十八分？”
“我错了一道小题！”
“为什么错？”爸爸声音渐渐严厉起来。
薇薇停了下来，自动站好：“粗心？？”
“为什么粗心？”
妈妈在一旁问：“班上有没有得一百分的？”
“没有，只有两个九十九分的？？”薇薇喃喃地说，“我是第三名！”
“你为什么不得第一？你今天是第三，明天就可能是第四第五？？倒数第一名！今后的社会是竞争的社会？？”
“好啦！吃完饭再说吧！”妈妈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薇薇，我们去准备饭，你趁这会儿时间读一段安徒生童话，休息一会儿。”
过厅里，爸爸妈妈准备饭菜，屋里传来了薇薇读书的声音：“海的女儿，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透明的玻璃？？”
过厅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
妈妈：“薇薇吃饭！”
屋里没有声音。
妈妈走进屋一看，薇薇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书掉在脚下，一副令人怜爱的样子。
17.游泳馆 白天
池水清绿如蓝。间或有人从高台上跳入水中，溅起朵朵水花。
宋老师穿着游泳衣领着一群孩子走来，孩子们东张西望，叽叽喳喳。
宋老师转身站在池边，轻轻一跳，身体笔直地落入水中，孩子们笑了起来。
宋老师在水中站定，水只到她的腰间。她游到扶梯前招呼孩子们：“不要怕，又不冷，又不深，一个一个地下来！”
孩子们惊叫着，有的勇敢，有的畏缩，一阵喧闹之后全都进入水中。
宋老师抬头看去，只有薇薇和贝贝还留在上面。
“薇薇，贝贝，我扶你们下来！”
迟疑了一会儿，薇薇也下了水，贝贝却站在离池边两三米的地方。
“贝贝，勇敢点！你是男子汉，你看，薇薇都下来了？？”宋老师鼓励他。
贝贝摇摇头，他咬住嘴唇，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他喃喃地说：“老师，这水是纯净的吗？”
宋老师笑了：“不是纯净的，但是干净的，我们喝的水也不是纯净的呀！不要那么娇气。”
金凤在水中喊起来：“刘贝贝是胆小鬼！”
许多同学跟着喊起来。
宋老师转过身：“不要这样说，这样不好，刘贝贝呆一会儿就会下来的！”她又对贝贝说，“是不是，刘贝贝？”
贝贝轻轻点点头。
池水中，孩子们在欢乐地嬉戏，贝贝站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宋老师爬上扶梯，刘贝贝急忙向后边退了好几步。
宋老师站在池边上说：“我小时候也特别怕水，我还哭过呢！你们看，我现在可勇敢啦！”说着她跑到跳台边，蹬上了中间的跳台，走到边缘，轻轻跳了跳，然后像燕子一样跃入水中。
池中的孩子们高兴地叫着。
贝贝欣喜的目光。
宋老师游到池边，爬上扶梯，转眼望去，贝贝刚才呆的地方空无一人。
18.街心花园 黄昏
贝贝一个人在街心花园里玩着，自己跟自己打仗，一会儿瞄准假想的敌人开枪，一会儿自己又中弹倒地？？
远处传来女孩的歌声：“我是一只小狗，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朋友？？”这歌声吸引了贝贝，张望着，寻找唱歌的人。
从绿树中走出薇薇，拿着游泳衣，湿湿的长发披在肩头，她边跳边唱，走了过来。
贝贝迎了上去。
贝贝问：“你们家也有小狗吗？”
杨薇薇摇摇头：“没有！”
贝贝：“我们家有一只？？”
“真的？”杨薇薇不禁停下脚步，“能让我看看吗？”
贝贝：“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就让你看！”
薇薇思考一下，看贝贝很真诚：“好吧！”
19.繁华的街道上 黄昏
贝贝和薇薇欢快地走着。
贝贝：“同学们都不和我玩，我是很讨厌吗？”
薇薇：“不讨厌，不过很奇怪！不游泳，老戴着手套。”
贝贝：“这是绝对秘密！”
薇薇：“什么人也不告诉吗？最好的朋友也不告诉吗？”
贝贝：“不能！”
薇薇：“连我也不告诉吗？我不说也不行吗？”
贝贝认真地打量着薇薇，思考着，下了决心似的：“你能保证吗？”
薇薇：“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不信可以拉钩！”
贝贝：“我不能和你拉钩！”
薇薇：“还不相信我吗？”
贝贝：“不，我手上有电，谁一碰到就会电一下！”
薇薇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贝贝，太奇妙啦！
20.贝贝家 白天
水龙头喷泻着。贝贝戴着胶皮手套和薇薇正在用桶提水，把水倒入大盆里。然后两人抓住小狗，小狗不情愿地叫着，几次从盆里逃出来，弄得家里满地是水。
两个孩子开心地笑着，叫着，兴奋极啦。
21.贝贝家门口 黄昏
刘长夫妻俩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手里提着各种蔬菜食品。两人飞快地锁好车子，匆匆向楼里走去。
妈妈：“我去做饭，你给孩子检查作业！”
贝贝妈推开房门，在门口呆住了。
房间里一地的水，贝贝正在擦着，全身又脏又湿，像个泥猴，沙发上，毛巾被包着小狗，狗看见女主人回来，从毛巾被里钻了出来，像个“落汤鸡”，全身的毛都湿淋淋的。
无名火一下升了起来，妈妈：“我的小祖宗，你在干什么？”
贝贝天真地：“我给小狗洗澡，它一点儿也不听话，弄了一屋子水！”
爸爸气得踢了一脚脚边的小狗，小狗惨叫一声，钻到床底下去了。
爸爸：“自从有了这只狗，心就野了，天天跟狗玩，我明天就把狗送人！”
贝贝默默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22.上学路上 清晨
贝贝除了背着双肩背书包，肩上还背了另一个大包，小狗的头不时地从包里探出来。
“贝贝！”杨薇薇从后边赶上来。
看见小狗，薇薇说：“你怎么把狗带来上学？老师要说的！”
“那怎么办？爸爸要把它扔掉！”
“我们把它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然后每天去喂它！”
“好吧。可是藏在哪儿呢？”
23.校门口 清晨
贝贝把小狗头推进书包：“忍耐一下，被发现就完了！”
薇薇：“让我背进去！”
贝贝：“不，为什么让你背？”
薇薇：“老师不会注意女孩！”贝贝觉得有理。两人互换了书包。
薇薇走到校门口：“老师早！”老师摸摸她的头，让她进去了。
贝贝被小纠察拦住，检查带没带手绢。
24.学校防空洞口 清晨
贝贝和薇薇奔跑而来，看到防空洞口堆着许多砖石。
贝贝突然说：“对啦！把它藏在砖后的防空洞里！放学的时候再把它领出来！”
两个人走下防空洞很陡的水泥台阶。
“真黑呀！”薇薇说。
“好！就放在这里！你把小狗抱出来。”贝贝说。
贝贝用绳子系住一块砖头，将绳子扔在地上说：“你把绳子系在小狗的脖子上。”
薇薇捡起绳头将小狗系住。
小狗叫起来。
贝贝回头说：“等着我，一放学我就来领你！”
贝贝和薇薇走出防空洞。
25.教室里 白天
贝贝和薇薇走进来，看见许多同学围在一起。教室里响着轻柔美妙的声音。
走近一看，原来是金凤手里拿着一只电子音乐表，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金凤用手按一下，那表就奏出一段乐曲。
一个同学说：“让我玩一下！”
金凤用手捂住表说：“不行，这要耗费电池的，要玩，两分钱一次！”
“还要钱哪！”几个同学嚷起来。
“真没羞，小气鬼！”贝贝说。
金凤涨红了脸，想了一会儿说：“我才不在乎钱呢！大家都可以玩，就不让刘贝贝玩？？”
“为什么？”贝贝说。
“就是不让你玩！”金凤说。
“你玩！你玩！”金凤故意将表递给周围几个同学玩。
贝贝气愤地站在一旁。
上课铃响了，宋老师走进来，同学们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金凤将表放进上衣口袋。
宋老师开始讲课：“请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二页，我来读课文？？”
教室里响起电子音乐表悠扬的乐曲。
金凤赶紧用手将口袋捂住。
宋老师抬起头：“谁？”然后走下讲台来到金凤身边。
音乐继续响着。
贝贝若无其事地搓手指头。
“金凤！”宋老师严厉地说，“为什么上课玩东西！”
金凤站起来说：“老师，我没有玩，它自己响的。”
音乐声停止了。
老师刚要讲课，音乐又响了起来。
宋老师生气了：“金凤，先把东西交给我。”
金凤哭丧着脸，把表交给老师。
音乐声停止了。
贝贝得意地笑着。
26.教室外操场上 白天
老校工走在砖堆前面，忽然听见小狗的叫声。
老校工寻声走去，来到防空洞前。
洞里传来小狗的叫声。
27.教室外 白天
下课铃声响了。
贝贝和薇薇第一个跑出教室，在跑出大楼的时候迎面碰上老校工，老校工的怀里抱着贝贝的小狗。
贝贝着急了：“老爷爷，这是我的小狗！”
“你是哪个班的？”
“一年级一班！”
“噢，是小宋老师班上的！”
28.教师办公室 白天
老校工抱着小狗，带着贝贝和薇薇走进办公室：“什么东西都往学校带，快成动物园啦！”把小狗交给宋老师。
贝贝：“宋老师，别把小狗没收啦！”
宋老师和蔼地：“小狗先放在办公室里，放学以后再来取好吗？”
贝贝高兴地：“谢谢宋老师！”他发现金凤的电子表，从桌上拿起来看着。
这是一只挂在链子上的电子表，外壳是个深褐色的神像，打开来里面是电子表。
贝贝和薇薇有趣地传看着，贝贝又吊着链子，用电子表去逗引小狗，小狗一跃一跃，想咬住电子表。
宋老师：“别闹啦，快上课去吧！”贝贝放下电子表，向小狗招招手，跑出了办公室。
29.贝贝的家 晚上
灯下。贝贝正专心地做着功课。
小狗静静地趴在贝贝脚边。
忽然，屋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熟悉的乐曲，好像是金凤那个音乐表的声音。贝贝非常奇怪，他仔细倾听。声音好像是从小狗肚子里发出来的，音乐停了。
贝贝趴在地上，凑到小狗的肚子旁又搓手指头，果然不错。音乐又在小狗肚子里响了起来。
贝贝：“妈妈，你来一下。”
妈妈在洗衣服：“什么事？”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贝贝问：“妈妈！你说，要是狗吃了电子表怎么办？”
妈妈：“净胡说，狗怎么会吃电子表呢！”
贝贝说：“妈妈，你告诉我，怎么办？”
妈妈：“把狗杀了，表不是就拿出来了！”没好气地又回去洗衣服。
贝贝呆呆地坐在那里，又去看着他的小狗，脸上一副发愁的表情。
30.教室 早晨
同学们安静地坐在教室里。
宋老师说：“昨天我把金凤的电子表放在办公室里了，可是不见了，有哪一个小朋友知道吗？”
没有人说话。
贝贝低下头。
宋老师说：“我们都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如果谁拿去玩了，告诉我好吗？”
没有人说话。
宋老师说：“同学们，一个人要讲信誉。昨天，我负责保存金凤小朋友的电子表。可是，找不到了，我要赔她一块新的。金凤，你不要急，我今天下午就去买。”
贝贝站起来：“老师，我知道电子表在哪儿！”
“在哪儿？”
“在我小狗的肚子里。”
“真的？”
贝贝把书包拿出来放在讲台上，宋老师打开书包。小狗从书包里钻出来。宋老师吓了一跳，全班同学也都叫起来：“哟！多可爱呀！”
贝贝搓他的手指头。
小狗的肚子里响起悠扬的声音，全班同学惊叫起来。
“噢！问题复杂了，这可怎么办？”
金凤：“别人我就算了，贝贝他老欺负我，一定要他赔！”
贝贝：“那，我买块电子表赔你！”
金凤：“不行，那是我爸爸从日本买回来的护身符！我只要我原来那块！”
贝贝苦苦哀求：“在狗肚子里怎么办？你也不能杀了它呀。”
金凤：“我就要把你的狗弄死！”
贝贝气愤极啦：“你这个坏蛋！”
薇薇突然站起来：“金凤，你要杀了小狗，我再不会理你啦！”
晶晶：“我也不和你玩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班里的同学纷纷举手。
金凤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尴尬地站在那里。
老师笑着说：“不！是我没有把别人的东西保管好，小狗是没有责任的？？应该由老师来赔偿！”
“老师，我不要你赔电子表！”金凤有些羞愧地说。
同学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金凤回头看看贝贝：“我也不要杀小狗了。”
贝贝感激地笑了。
同学们再次鼓起掌。
金凤也笑了，他们和解了。
31.草地上 白天
孩子们和小狗一起玩耍、奔跑。
32.足球场上 白天
小学校的校际球赛正在进行。
足球场外坐满了两个小学的观众，热烈地为本校加油助威。
贝贝坐在育民小学的观众席里，高兴地叫喊着。两只红手套在阳光下愈加鲜明。
光华小学的队员个子高，跑得快，技术娴熟，他们将球一个个踢进了育民小学的球门。比分牌上的记录已经是0∶3.
育民小学的观众垂头丧气，体育老师的脸上也是一片沮丧的神情，贝贝难过极了，他不断用拳头捶自己的腿。
他从观众席上跑出来，跑到体育老师身边：“老师，叫我踢吧！”
体育老师抬头看看贝贝：“捣什么乱，瞧你那个样子，不让人家把你当球踢进球门就万幸啦！”
“我保证赢球！不信，你可以去问杨薇薇！”
宋老师：“杨薇薇，你看到过贝贝踢球吗？”
薇薇：“啊，我？？”
贝贝拼命地给杨薇薇打手势，脱下手套，把手举起来。
杨薇薇明白过来了：“对，他？？他踢得可棒啦！”
体育老师将信将疑地：“是吗？”
坐在旁边的宋老师：“反正是输了，你就让他试试！”
体育老师：“开什么玩笑？人家都是六年级的孩子，他那么小，给踢坏了怎么办？”场外又是一片欢呼声。原来光华小学又进了一个球。
扩音机响了：“育民小学要求换人，换下九号，换上零号。”
贝贝穿着普通衣服跑上场。
场内外一片议论的声音，一张张惊奇的脸。
随着哨声，贝贝在许多大个子队员中间奔跑着。当贝贝过来的时候，阻截的队员纷纷后仰或摔倒。
一个摔倒的队员爬起来，高高举手招呼裁判，另外几个队员也举起手。
裁判老师急忙跑过来：“怎么回事？”
“他用东西扎我们？？”队员们喊。
裁判严肃地对贝贝说：“小同学，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贝贝说。
贝贝将外衣和小背心脱下来，长裤也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小短裤。
裁判怀疑地看看贝贝说：“转过身来！”
贝贝转过身，裁判抱起贝贝的衣服和手套说：“继续比赛！”
随着哨声，贝贝又开始带球奔跑，但他高举着双手，尽量不碰到别人，阻截他的队员迟疑地上前，然后又纷纷后退。
几个回合之后，贝贝将球踢入球门。
光华小学的观众发出一片沮丧的叹息声。
老师和孩子们惊讶的目光。
场外响起了一片稚气的声音：“刘贝贝加油，刘贝贝加油！”这是宋老师带着班上的同学在喊。
光华小学队换人，教练对换下的队员说：“你们为什么不拦他？”
“一挨他就觉得麻一下。”
“胡说！他又不是带着高压电，就是你们胆小，连一年级的小孩都拦不住！”
比分已经是4∶4.
刘贝贝带球在场上奔跑，忽然，他被对方的队员绊倒了。刘贝贝从地上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不由得搓搓手，向对方带球的队员追去。
终场哨声响了，全场沸腾。
薇薇高兴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体育老师兴奋地对宋老师：“人不可貌相，了不起？？”
薇薇兴奋地奔向贝贝，给贝贝送去衣服和手套：“贝贝万岁，贝贝万？？当她一拉住贝贝的手时，身上一圈绿光，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人们立刻跑过来，将他们围在当中，薇薇蜷伏在草地上。
宋老师一反常态怒不可遏地说：“贝贝，你怎么她了？”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贝贝难过地说。
“她怎么会躺在地上？”
“我身上有电？？”贝贝几乎要哭出来。
“你真会撒谎，你是不是踢着她了？”
大家把薇薇抬走了，宋老师回头对贝贝喊道：“你真是得意忘形！”
操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刘贝贝，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满脸都是泪水。
33.贝贝的家 黄昏
贝贝跑进家。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罐头，两个大苹果，放在书包里。
妈妈走过来：“贝贝，你拿东西干什么？”
贝贝一反常态：“不用你们管！”
“你怎么这样凶，你在跟谁说话！”妈妈气得手直发抖。
贝贝：“都是你们，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我不要带电，我恨带电！”
“贝贝，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刘长说。
贝贝不说话，跑出门去。
妈妈说：“这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放了学也不回家。你去找找他！”
爸爸：“唉！打也打不得，明天我去问问老师！”
34.薇薇家的公寓 傍晚
贝贝提着食品走进楼的大厅，正好碰着宋老师走出电梯。
宋老师：“贝贝，你来干什么？”
贝贝：“薇薇她怎么样了？”
宋老师：“医生说是突然性昏迷，现在不要紧了。贝贝，薇薇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踢她？”
“老师，我没有踢她，我身上有电？？”
“还在胡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撒谎的孩子！赶快回家，告诉你爸爸，说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宋老师气冲冲地走了。
35.薇薇家 傍晚
音乐门铃响了，杨父打开门，看见贝贝站在门口。
“我找杨薇薇，我来看看她，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她？？”
“噢！你就是踢她的那个小男孩呀！”薇薇的爸爸用身子拦住门口。
“我没有踢她！”贝贝反驳说。
“真是的，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呢！”
“我不是故意的！”贝贝从书包里拿出苹果递过去，“这是我送给薇薇的！”
“不用！薇薇什么都有！”
贝贝手拿着苹果呆呆地站着。
薇薇的爸爸走进去，把门关上了。
贝贝手里拿着苹果可怜地站在那儿。
屋内，薇薇躺在床上：“爸爸，谁来啦？”
“谁也没来！”
忽然隔壁的电子琴响了起来。那是“一只小狗”的音乐。
“谁？”爸爸抄起一个小凳，和妈妈一起慢慢向隔壁走去：“快出来！”
没有回答，电子琴仍然在响。
爸爸冲进去，室内空无一人，电子琴自己在响。
“真是活见鬼！”妈妈说。
门外贝贝伤感地坐在楼梯台阶上，搓着手指头。
卧室里，杨薇薇躺在床上嚷着：“一定是贝贝来啦！快让他进来。”
杨母：“他都把你踢成这样了，还叫他进来干吗！”
薇薇：“他没踢我，是我忘了，他是带电的孩子！”
杨母：“什么电不电的，快吃药，睡觉！”
薇薇气愤地站了起来：“你们不让贝贝进来，我就不吃药，也不睡觉！”
杨父杨母无奈，杨母给杨父使了个眼色，杨父走出房间。
杨父打开门：“贝贝？？”
走廊楼梯上空无一人。杨家的钟打响了。
挂在家中墙上的电子钟指向九点。
36.林阴道 晚上
一声声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
刘贝贝难过地走着，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天突然阴了下来，转瞬就变成了漆黑的一片。接着，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片刻之间，街上的行人跑得无影无踪。雷电滚滚，闪电在天际就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银树。
贝贝将书包顶在脑袋上在路上跑着。
当钟敲了第九下的时候，城市上空出现闪光的火球，发出尖啸声，飞向镜头，成为巨大的飞碟停在夜空中！
闪电划破夜空，五塔寺神秘的塔影。
“有人吗？有人吗？”刘贝贝听见有人在呼喊。
远处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步履蹒跚，艰难地行走着。近了，那人手里拿着一条探路的竹竿，原来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者。他浑身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淌下来。
“有人吗？有人吗？”他可怜地呼唤着。
刘贝贝跑过去：“老爷爷，我带你走！”
老者脸上出现欢喜的神情：“谢谢！谢谢！你扶我一下好吗？”
刘贝贝说：“老爷爷，我不能扶你！你听我的声音好吗？”
“那你拉着我的竹竿！”
“不，你还是听我的声音吧！”刘贝贝为难地说。
“好！好！”
“往右边走，这里没有水？？没关系，往前走？？”刘贝贝指点着。
“太谢谢了，这么大的雨，你不能回家，还要送我？？”
雷电交加，一会儿是漆黑一片，一会儿如同白昼。
突然，老者滑了一下，刘贝贝忍不住去扶他，这一瞬间，他和老者之间爆发了一个硕大的火花，光亮夺目。
老者倒在地上。
贝贝吓得不知所措，他喊起来：“老爷爷，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你，快扶我起来？？”
贝贝去扶老者，这一瞬间，他们之间又爆发了一个更亮的火花，老者站起来，往前走。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老者突然呆住了。他惊奇地四下张望。他突然狂呼起来：“我看见了，闪电、绿树、房子，还有你！我又重新见到光明啦！”
老者使劲地看着贝贝：“你住在哪儿，你是不是普通的人？”
突然，贝贝跑起来：“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老者激动得不能自持，迈着蹒跚的脚步追上去：“站住！站住！”
贝贝消失在黑暗中。
37.贝贝家 夜晚
宋老师、贝贝的爸爸、妈妈正坐在沙发上谈话。
宋老师：“贝贝这孩子真怪，为什么成天戴着手套？”
贝贝妈：“他小时候？？”
贝贝父忙抢过话题：“他小时候就习惯了，改不过来！”
宋老师：“这种习惯并不好，家长不应该娇惯孩子，贝贝在学校表现并不好！”
贝贝父：“是吗？！”
宋老师：“上音乐课捣乱，拧同学，今天又把一位女同学踢昏啦！”
贝贝妈：“老师你不会搞错吧，我们贝贝特别善良？？”
宋老师：“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家长，这么护着自己的孩子。”
贝贝妈：“如真有这种事，就是贝贝身上？？”
贝贝父：“就是贝贝身上的毛病，我们好好教育，一定和学校配合。”
宋老师：“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起身告辞走了。
贝贝妈：“刚才老师来，你为什么不说贝贝带电的事？”
“出了这样的事，人家会把他当成怪物的！不是说要保密嘛！”
“可是贝贝多可怜呀！他多冤枉啊！再发生这样的事，可真不得了？？”
贝贝父：“谁会想到出这种事！”
“唉！盼儿子，盼儿子，盼了这么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贝贝妈说。
“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咱们生的！”贝贝父说。
贝贝妈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怀疑有人把我们的儿子和别人闹混了。”
“胡说，我还是喜欢贝贝，他就是我的儿子！”
沉默很久，贝贝父慢慢说：“我们都是很正常的人，可是贝贝为什么带电呢？”
38.妇产医院办公室里 白天
刘长正和一位老护士长说话。
刘长：“请您帮我查一查十月二十日夜里生孩子产妇的姓名。”
护士疑问地：“干什么？”
刘长：“我的妻子就是那天生的孩子，同时是不是还有别人生孩子，我想知道她们的地址。”
“有什么事？”
“他们拿了我的东西！”
护士说：“今年还没到十月份呢？”
“不是今年，是六年前！”
“六年前！你怎么才想起来，查起来多麻烦呀！”
“求求您，一定帮帮忙！”
“好吧！”护士递过一张卡片，“你把时间、姓名都填上！”
刘长飞快地填好卡片。
护士拿着纸片走出去。
刘长问另一个护士：“请问您，通过化验血型是不是可以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怎么？你的孩子不是你的？”
“不！不！我是帮别人随便问问，可以确定吗？”
“一般来说是可以的！”护士说。
刚才那位护士走进来，将卡片放到桌子上说：“十月二十日晚上十二点的产妇叫薛淑英，丈夫叫刘长？？”
“对！对！淑英就是我的妻子，我就是刘长，我问的是其他人！”刘长说。
“没有！一定是您记错了，那一天只有您的妻子生孩子！”
刘长呆呆地站在那里。
39.贝贝家里 中午
贝贝妈正在做饭，刘长走进家门。
贝贝妈问：“怎么样？”
刘长：“医院说那天只有你一个人生孩子！”
贝贝妈：“本来嘛，贝贝就是我生的。”
刘长：“不是一天的孩子也可能搞错呀！可惜不好查！不过，医生说化验血型可以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贝贝妈：“你算了吧！”
刘长从提包里拿出一身灰白色的衣服说：“这是电工高压作业时的屏蔽服，里面都是金属线织成的。它可以传递电流，再给裤角上接一根地线，就像运油车后面的那个小尾巴一样，有电就会流到地下去。”
“这是什么？”妈妈指着袖口里的一个小灯泡。
“这是试电笔里的氖管，如果有电，氖管就亮；如果不亮，我们就放心了？？”
“管用吗？”
“试试吧！”
40.林阴道上 清晨
贝贝背着书包，身穿灰白色的屏蔽服，在林阴道上走着，一根裸铜扁软线从裤角拉出来拖在地上。
贝贝不时地看看袖口里缀着的小氖管，氖管没亮。
光华小学足球队的十多个孩子，穿着运动服，迎面跑步而来，他们被贝贝盔甲式的衣服吸引：“看，那小孩的衣服！”小球员们停下脚步。
有人认出了贝贝：“喂，就是上次比赛的那小孩！”小球员们围了上来。
贝贝不理他们向前走。
一个球员发现新大陆似的：“你们看，后边还有条小尾巴！”
贝贝回头拿眼睛瞪他们。
小球员们纷纷跟在后面，用脚去踩那条扁铜线。
贝贝回身停步：“你们要干什么？”
队员甲：“哼，神气什么，上次就是因为你耍赖，我们才输球的！”
众人：“癞皮狗，揍他！”
贝贝把手伸进裤腰里，把扁铜线悄悄提了上来。
袖口的小氖灯亮了起来。
队员甲：“看，灯亮啦！”
队员乙：“他身上有电？！”
队员甲：“怪不得比赛时，一和他抢球就被麻一下！”
队员乙：“哼，靠邪门歪道，赢了也不光彩！”
众人：“对，作弊！”“弄虚作假！”“没羞，没羞！”
队员甲：“有种的，拿出真本事来踢！”
贝贝感到羞愧，转身向学校跑去。
众人高声喊着：“吓得鬼子逃跑了！”
41.操场上 白天
孩子们嬉戏玩耍，只有贝贝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一边看。
校长领着那位在雨夜双目复明的老人，他的旁边还有两位中年人。
校长：“这么说，你的眼睛复明是因为一个孩子摸了你两下是吗？”
老人：“对！他是我的恩人，我找了两个星期才找到你这里，我知道他叫刘贝贝！”
校长摇摇头：“真是不可思议！”
旁边的一位中年人说：“我们两人曾经为这位老人看过眼病，出现这样的奇迹不可思议，所以我们特意来见见这个孩子！”
校长嗯了一声：“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远处，宋老师走到贝贝身边。
另一位男人说：“这种事情在国外报刊上曾经有过记载，美国加州的一位农民年幼双目突然失明。几十年后，他在农村的路上遭到雷击，醒来之后双眼突然复明。详细原因并不清楚，当然这位老人的复明也和雷雨天气有关！”
校长：“噢！您会不会也是因为雷击呢？”
老人：“不会！他刚摸过我，我就看见了。”
宋老师领着刘贝贝走过来。
校长：“刘贝贝，你认识这位老爷爷吗？”
老人也激动地：“好孩子，你看我是谁？”
刘贝贝摇摇头。
校长小心地拿起贝贝的手臂，轻轻点点刘贝贝的手指，没有电，用手握住贝贝的手，也没有反应。
校长：“会不会不是这个孩子？”
老人走到贝贝跟前，仔细端详刘贝贝：“没错，我瞎了四十年，他是我复明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我到死也忘不了他的模样！”
宋老师惊奇地问校长：“怎么回事？”
校长：“这位老人说，他原来是个盲人，你们班的刘贝贝碰了他两下，他的双眼就复明了。”
宋老师转过脸问：“贝贝，是真的吗？”
贝贝看着老师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
老人急了：“孩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宋老师脑海闪现以下画面：
第一节课贝贝戴着手套与宋老师握手。
音乐课上金凤报告贝贝不肯拍手。
球场上薇薇一拉贝贝，薇薇昏倒在地。
宋老师耳畔响起贝贝的声音：“我没有踢她，我身上有电。”
宋老师再仔细打量眼前的贝贝，穿着一身古怪的屏蔽服，裤管里还拖出一根铜线。
宋老师明白了三分，突然大声问：“刘贝贝，你为什么踢杨薇薇？”
贝贝慌忙中回答：“我没踢她，我身上有电！”
宋老师和蔼地：“你为什么不和老师说？”
“我说过的，你不相信！”贝贝说。
“刚上学第一节课，我问你为什么戴手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了，怕你们说我是怪物！”贝贝哭了。
42.教室里 白天
窗外玻璃上伏着许多孩子好奇的脸。
刘贝贝坐在教室中间，前后左右的座位上都没有人，其他地方却挤得很厉害，杨薇薇和他隔着好几个位子。
宋老师说：“我们冤枉了刘贝贝。我应该向刘贝贝道歉。刘贝贝是个好孩子，他愿意帮助别人，他在一个大雨天，把一位双目失明的老爷爷送回家？？”
同学们敬佩地望着贝贝。
金凤：“老师，刘贝贝旁边的座位上为什么空着？”
宋老师说：“刘贝贝怕再电着别人，所以他希望不和别人坐在一起！”
刘贝贝站起来：“老师，我愿意和别人坐在一块儿！”
宋老师：“要是万一再电着同学们怎么办？”
杨薇薇站起来说：“老师，我不怕，我愿意和他坐到一起！”
金凤也站起来说：“老师，我也愿意！”
同学们都喊起来：“我们愿意和贝贝在一起！”
宋老师笑了。
薇薇看着贝贝笑了，把桌子搬到了贝贝身边。
贝贝也甜甜地笑了。
43.人体医学研究所的小放映间室内 白天
银幕上出现贝贝的照片。
（画外音。）“这就是那个带电的孩子，他叫刘贝贝，生于1982年10月20日深夜12点，今年7岁，是育民小学一年级学生。身高1.22米，体重25公斤。”
银幕上换一幅照片。刘贝贝手指捏着树叶，树叶发出绿光。
（画外音。）“根据科学实验，没有高频电压，叶子是不会发光的。”
又换一幅照片。贝贝的爸爸刘长。
（画外音。）“刘贝贝的父亲，历代电器公司修理工，今年40岁，身体状况良好。”
几幅照片。贝贝的妈妈。
（画外音。）“刘贝贝的母亲，大全联合公司的会计师，今年37岁，有轻微心脏病。”
双目复明的老人的照片。
（画外音。）“这是和孩子接触以后复明的老人。”
各种刘贝贝生活的照片。
银幕上出现空白，灯亮了。
一位老教授站在银幕前，他姓吴。
座位上坐着近二十位专家学者，其中还有那位为贝贝接生的医生。
吴教授说：“生物带电现象的研究已经有几十年，从来还没有发现像这个孩子这样奇异的情况，他将是我们研究的珍贵对象。这种超乎寻常的带电现象，我认为是一种未来现象，它与人类的返祖现象恰好相反，它比返祖现象的研究更有意义。我预计，我们人类在几百年、上千年之后，这种带电将成为一种普通的现象。所以我们决定成立M·D研究小组，由我担任组长，在座诸位都是这个小组的成员。”
“我们对这个孩子要严加保护，配备一名教师为他单独上课兼保卫工作。”
后边的一位瘦个子点点头。
44.贝贝家 黄昏
贝贝的父母正坐在那儿生气。
贝贝妈：“你倒是说话呀！”
贝贝父：“快做饭吧！”
贝贝妈：“我吃不下饭，儿子都快让人弄走了？？”
贝贝父：“我有什么办法，科学研究需要！”
贝贝妈：“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贝贝像小老鼠一样被人摆过来弄过去的，多可怜呀！”
贝贝父：“你胡说些什么呀！这是科学研究！”
贝贝妈：“以后我看不见贝贝就找你算账！”
贝贝父心烦意乱：“唉，过去怕人知道，惹出许多麻烦。现在让人知道了，又是一堆麻烦。”
45.一组镜头
随着印刷机的机器声，一张张报纸从铁夹中滑落下来。
报纸上，贝贝的照片，大字标题。
46.一年级一班教室 早晨
杨薇薇兴奋地拿着报纸奔进教室：“快看，贝贝上报啦！”
同学们围上来争看报纸。
同学们敬佩、惊叹的表情。李晶晶：“瞧，贝贝多神气，也成了广告明星啦！”
金凤：“别瞎说，报上写着：人体科学的新课题！懂吗？我还被贝贝电过呢！你们谁也没被电过！”
李晶晶：“神气啥呀！当初（学金凤的腔调，故意一扭一扭地）老师，贝贝他拧我呢！”
众人大笑，金凤追打李晶晶。
47.贝贝家 白天
一位报社记者满头大汗，提着提包跑进贝贝的家。
“对不起！”他气喘吁吁地说。
“您来啦！”贝贝的妈妈从厨房走出来。
“请问您怀孕时候的饮食情况登记表填好了吗？”
“您坐下，我就给您拿来！”
“我不坐了，我现在就要赶回报社去发稿！”
记者接过登记表，急忙放进皮包，又从包里拿出一叠钱。
“这是五百元钱，请收下！”
“不、不、不，这怎么能要钱！”
“当然应该给，这是您的稿费。再说，这张表的价值也远远超过这些钱！”说着，记者飞身跑出门。
妈妈拿着钱追出去：“请您等一等？？”
48.一座豪华的剧场门口
一辆小轿车急停在门口。
刘长从汽车上下来。贝贝的姑姑和另外几个人迎上前去和他握手。
姑姑说：“哥哥，怎么样，还是被我说中了吧！六年前如果就让世界知道，那是什么局面？”
刘长：“是这么回事儿！”
刘长由别人陪着匆匆走进会场。
讲台上，刘长坦然地坐在那里。
主持人：“今天，我们请到了带电孩子的父亲，著名电器工程师为我们作学术报告！”
全场掌声雷动。
49.研究所 白天
刘贝贝被那位专职教师领着走进设备齐全的实验室。
一个梳着披肩发的姑娘坐在实验台上。
几个电视屏幕，许多人都在观看。
操作台上的电压表指针逐渐右摆，电压升到两千伏。吴教授站在实验台旁。
贝贝见那姑娘的头发根根竖起，像一个仙人球。
电压表上显示的数字降下来。姑娘走下实验台。
刘贝贝被人带上实验台。
电压升高，刘贝贝头发一根也不动。
吴教授对助手说：“记下来！”
计算机屏幕出现一排数字。
贝贝躺在实验床上，身上接满了电极。
贝贝觉得不舒服，刚要抬手。
“别动！”吴教授说。
贝贝只好又躺下。
各种仪表指针开始工作。
贝贝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位看仪表的助手对吴教授说：“一般人身体的电阻大约是四千欧姆，他的身体基本绝缘。要不要加压？”
“不行！这是人，不是瓷瓶，万一击穿，就有生命危险！”
喇叭里传出声音：“下一个项目是电火花实验！”
突然，屏幕上的图形乱了，各种仪表的指针胡乱摇动，计算机荧光屏上的数字全部消失了。
贝贝微笑着玩他的大拇指。
50.楼房前 白天
一辆卡车装满高级家具停在门前，刘长从车上下来：“好，就是这里！”
几个小伙子，不断地将沙发、电器搬进一间宽敞的屋里。
51.贝贝家 早晨
贝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妈妈把许多好吃的东西放在桌上，看看表对贝贝说：“贝贝，研究所的汽车还没来，你先吃饭，我们上班去了。”
“妈妈，我不去研究所，我要上学校。”
“好孩子，不要出门，呆会儿司机叔叔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贝贝的爸爸、妈妈走了。
刘贝贝将电视换了一个频道。屏幕上许多鹿在奔跑，一只鹰在天上飞翔。
外面传来敲门声。
贝贝犹豫了一下，笑了。没说话。躲进了厨房。
门外。三个年轻人。
一个戴墨镜的说：“没有人！”
穿风衣的说：“再使劲敲几下！”
屋内贝贝用手捂着嘴，并示意小狗不要出声。
门外，穿风衣的说：“是这家吗？”
一个小个子说：“没错。就是这家。”
穿风衣的说：“干活吧！”又对戴墨镜的人说，“你去楼梯看着！”
小个子拿出钥匙在门上捅了起来。
屋里的贝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外面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
“你快点！”穿风衣的对小个子说。
“坏了，这锁他妈的没见过，弄不开！”
“笨蛋，躲开！”穿风衣的后退了几步，向前使劲一撞，门开了，门锁的一半掉在地上。
三个人一齐闯了进来：“这家可真阔呀！”
穿风衣的说：“快点！”
他们翻箱倒柜把钱拿出来放进一个皮箱。
“把录音机放进那个皮箱里。”穿风衣的指挥。
“你们是来搬家的吗？”
三个人大吃一惊，一起回头。贝贝站在门口，右手搓着左手的大拇指。
穿风衣的看是一个孩子，镇静下来，笑着说：“是啊！小孩，你怎么不上学啊？”又转身对那两个人低声说，“快走！”
“你们是不是小偷啊？”
穿风衣的变了脸，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把他捆上，关进厕所里去。”
贝贝笑着搓大拇指。
小个子走过来，贝贝摸了一下他的手，小个子大叫一声，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
戴墨镜的小偷：“他就是那个带电的孩子！”
穿风衣的：“电孩子，我们实在不知这是你的家，千万不要电我们，我们什么也不要！”
贝贝说：“你们到阳台上去喊抓小偷，我就不电你们！”
戴墨镜的和穿风衣的一起挤到阳台上，又回头看看刘贝贝，贝贝正在搓手指。
两个人一起在阳台上大喊起来：“这里有小偷，快来抓小偷呀？？”
警车鸣叫。
几位民警跑上楼梯。
跑进屋里，将三个小偷铐了起来。
戴墨镜的埋怨穿风衣的：“我说这家不能偷，你偏不信，这下我们一起玩儿完。”
52.贝贝家 夜晚
贝贝躺在床上甜甜地睡着了。
刘长看着他，对贝贝妈说：“我的儿子真好呀，这是我们的福气啊！”
贝贝妈说：“你不是说他是别人生的吗？你也不化验血型啦？”
“唉！不过是说着玩的，那天医院就生了他一个，当然是我们的了！”
53.贝贝家院门 清晨
专职教师陪着贝贝走出家门，一群记者蜂拥而上包围了贝贝。
记者们：“你是用什么办法制服小偷的？”
“你看见他们三个不害怕吗？”
“你什么时候带电的？”
专职教师紧紧地护着贝贝，推开记者，挤出人群：“无可奉告，无可奉告！”拉贝贝上车。
汽车开动了，驶出记者的包围。
巷口，薇薇和小狗迎车跑来。
贝贝看见了：“停车，快停车！”车没有停，继续前行。贝贝忙将头伸出车窗：“薇薇！”
薇薇看到了贝贝，转身和小狗追汽车：“贝贝，贝贝！”
贝贝：“我想你们！”车子远去了。
薇薇和小狗远远地留在小巷里。
车里贝贝气愤地：“为什么不停车？”
专职教师：“时间来不及了，你今天还有重要试验！”
贝贝：“我讨厌你们，让我下去！”
专职教师全副武装起来，身穿防护衣，手戴胶皮手套。他那戴着胶皮手套的两只大手紧紧抓住了贝贝的手。
专职教师：“你讨厌我们，可我们很喜欢你！”
54.医院的X光室 白天
贝贝躺在机房的床上。
“好，下来吧！”
贝贝走下床，疲倦得一下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专职教师对吴教授说：“教授，这孩子这几天太累了？？”
吴教授说：“这几天记者和其他部门的人去孩子家次数太多，什么公司都想乘机捞一把。我已经通知孩子的父母，从今天开始，孩子就住在这里，这也便于我们对他的睡眠和饮食的观察和测定。”
贝贝瞪着眼睛听着。
“我要回家！”
教授：“这儿不好吗？”
贝贝：“不好，没有同学，没有小狗！”
教授和蔼地说：“贝贝，你和我们正在从事着有关人类未来的伟大的研究工作！搞科学也像打仗一样，需要牺牲！懂吗？”
贝贝默默地看着教授。
55.一年级一班教室 早晨
杨薇薇焦急地跑进教室：“同学们，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班里的同学都静了下来，围过来听薇薇讲话。
薇薇：“贝贝被人绑架走了！”
金凤：“贝贝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
李晶晶：“薇薇你在编故事吧！”
薇薇：“我亲眼看见的，一个好凶好凶的人，全身穿着胶皮衣服，把贝贝绑在汽车里！”
金凤：“汽车里？！”
薇薇：“对，贝贝从车窗里喊：‘薇薇，救救我！’”
李晶晶：“你救他了吗？”
薇薇：“当时汽车飞快地从我面前开过去了？？”
金凤站在椅子上：“大家说怎么办？”
众同学议论着：“去报告老师！”“去公安局报案！”
薇薇也站到了凳子上：“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和贝贝是好朋友吗？”
众同学：“对呀！”
薇薇：“既然是好朋友，我们就应该去救他！”
众同学：“同意！”
56.研究所办公室 白天
专职教师正在给贝贝上课：“昆虫是六条腿，如果不是六条腿就不是昆虫？？蚂蚁有几条腿呢？”
贝贝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眼前幻化出学校的情景：
宋老师与同学们在操场上做游戏。
贝贝在操场上比赛足球。
宋老师、薇薇、金凤在喊加油，兴奋地鼓掌。
教室里。薇薇、金凤要求和贝贝坐在一起。
薇薇笑了。
（闪回完。）贝贝坐在研究所办公室里也笑了。
专职教师提问：“贝贝，你说一说，六条腿的是什么？”
贝贝一愣：“嗯？是，是杨薇薇！”
专职教师：“什么乱七八糟的，上课的时候为什么不专心听？”
贝贝：“我不要在这儿上课！”
专职教师：“在这里老师专教你一个人不好吗？”
贝贝：“不好，这儿没有杨薇薇，没有同学，没有小狗！”
专职教师生气地望着贝贝。
57.研究所大门口 黄昏
杨薇薇、金凤、李晶晶一行人带着小狗，一面奔跑一面寻找，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研究所的大门口。
杨薇薇：“快看看是不是这儿？”
金凤忙打开报纸（登有贝贝照片的那张报纸）：“人体科学研究？？是这儿！”
孩子们高兴地：“找到了？？”高兴地往门里冲去。
穿制服的门卫：“小朋友，干什么？”
杨薇薇：“看我们同学贝贝！”
门卫：“这是研究所，没有什么贝贝、蕾蕾！”
李晶晶：“就是一个带电的孩子！”
门卫：“好，你们找带电的贝贝啊！”
众孩子：“对，那我们进去了！”
门卫：“不行！有介绍信吗？”
杨薇薇：“没有！”
金凤：“看同学还要介绍信？”
李晶晶苦苦恳求：“贝贝是我们很好很好的朋友，就让我们看看他？？”
门卫：“不行，贝贝现在是国宝，懂吗？国家的宝贝，要严加保护！”说着把门关了起来。
孩子们进不去，金凤生气：“我们喊！”
孩子们：“一、二、三，刘——贝——贝！我们来啦！刘——贝——贝！我们想你！”
高高的研究所大楼，静静地没有反应！
孩子们继续高声叫喊。
门卫走了出来：“不许高声喧哗！”
金凤：“坏蛋！”轻声嘟囔着。
李晶晶：“贝贝见不着了，咱们回去吧！”
杨薇薇突然想到：“让小狗去找贝贝，给贝贝送信！”
众：“对啊！”孩子们又忙碌起来，李晶晶从本子上撕下纸来写信，杨薇薇把头上的蝴蝶结绸带解下来，把信扎在小狗的脖子上。
杨薇薇亲切地对小狗说：“去，快去找你的小主人贝贝！”她把狗从栏杆围墙的空当儿中放入院内。
小狗飞快地跑过草地，向大楼奔去。
孩子们贴着栏杆期盼着院子里的消息。
小狗飞跑上楼梯。
小狗在楼道跑着，不时在一间间门口停步。
研究所两位值班人员从走廊转弯处走来。
小狗似乎懂得有人来啦，一下躲在一间门底下。
值班人员甲：“我好像看见一只狗！”
另一值班人员停步看了看：“这里哪会有狗！”转身走去。
小狗又从那间躲藏的房间里伸出头来看，见无人，又飞奔而去。
贝贝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聊地看着手，专职教师坐在一旁看书，见屋里光线暗了，打开了电灯。
贝贝躺在那里，突然耳畔响起了电子表的音乐声，贝贝听着听着，想起这是金凤的电子音乐表。小狗来啦，贝贝兴奋地跳了起来！
专职教师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贝贝忙掩饰：“哦？？我，我要小便！”
专职教师：“连小便也这么闹腾！”又埋头读书。
贝贝走出房间。小狗从门边蹿出，兴奋地摇头摆尾，贝贝忙抱着小狗，跑进厕所。
贝贝从小狗头颈上取下纸条：“贝贝，我们来救你啦！”
走廊墙上的变电箱。贝贝悄悄走来打开箱子，伸出食指瞄准各种电表和保险盒一指，手指射出道道蓝光，电器有的闪着火花，有的冒出一股青烟。
整个研究所大楼，灯光熄灭，一片黑暗。
专职教师忙在桌上摸自己的眼镜：“贝贝，你在哪里，贝贝？？”教师按动警铃，没有电不响：“该死的警铃！”
小狗和贝贝奔出大楼，奔过草地，奔向围墙。
墙外杨薇薇等高兴地招呼着，连拖带拉帮着贝贝逃出围墙栏杆。
孩子们向夜幕中逃去。
研究所大楼的灯亮了，警铃鸣响着。
58.街头公园 白天
孩子们有说有笑。
贝贝：“我想死你们啦！”
杨薇薇：“我们也想你呀！”
金凤：“我们班歌咏比赛得了第一！”
李晶晶：“宋老师给我们讲了《小蝴蝶》的故事，真好听！”
贝贝：“我那里一点儿也没意思，每天试验哪，看哪，照啊！我都快变成机器人啦？？”
李晶晶神秘地说：“要是有宇宙人就好了。”
大家一起问：“为什么？”
“让外星人把贝贝身上的电去掉呀！”
“瞎说，哪里有宇宙人呀？”
李晶晶：“我听说，在日本他们把一百个有特异功能的人集中到富士山上呼唤外星人。”
杨薇薇：“外星人来了吗？”
李晶晶：“不知道？？”
杨薇薇：“我爸爸说在卫星上能够看到我们中国的万里长城。”
金凤：“我们到长城上呼唤宇宙人怎么样？”
“去长城！”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
59.贝贝家中 黄昏
爸爸妈妈正在看电视，电视节目中断了。出现了播音员：“各位观众，现在播送紧急通知，科学院人体研究所丢失一名七岁男孩，名叫刘贝贝，身高1.22米，肤色偏黑。请发现的观众马上通知科学院。”
“贝贝丢了？！”妈妈说。
爸爸跳起来穿衣服。
60.雄伟的长城 黄昏
四个小伙伴攀上烽火台。
远处是层林尽染的枫叶林，长城更显得辽阔而壮丽。
“我们分在四个方向去喊！”李晶晶说。
四个人分别跑到城垛东西南北四个缺口呼喊：“宇宙人，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只有飞鸟从树林中惊起。
四个人回到中间的凳子上，背靠在一起。
金凤：“我饿了。”
杨薇薇：“我有点冷。”
李晶晶：“我也饿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一个火球出现在遥远的天际，越来越近，那是一只椭圆形的飞碟，停留在长城的上空。
四个小伙伴都睡着了。椭圆形的飞碟发出耀眼的光芒。飞碟缓缓落在长城的城垛上。
“贝贝，你好——”一声呼唤传来。
耀眼的光芒晃得贝贝睁不开眼睛。贝贝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飞碟走去。
陌生人站在面前，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冷峻！
贝贝：“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名字就储存在我的电脑里！”陌生人笑笑，“为什么不回研究所？”
贝贝：“不，我讨厌那个地方！”
陌生人：“你可以回家！”
贝贝：“不，爸爸妈妈还会送我去研究所？？”
陌生人：“你是带电的人，当然要到研究所？？”
贝贝几乎喊着：“不，我不要带电！”
陌生人：“带电使你有种神奇的力量，使你成为伟大的巨人！”
贝贝：“我不要这些本事，我要做个跟杨薇薇一样的好孩子！”
陌生人：“那请你拉着我的手！”
贝贝：“我有电！”
陌生人：“我不相信，让我试试！”伸出一只有力的手。
贝贝伸出小手一握。一条条蓝光通过了贝贝的身上，贝贝“啊！啊！”痛苦地大叫着，全身由蓝光变成了红光！
61.医院 白天
贝贝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还在输液。
贝贝的身边围着许多人，包括吴教授和他的专职教师，他们都戴着胶皮手套，妈妈坐在贝贝身边。
吴教授问：“怎么样？”
医生说：“烧已退了，可能是三天的发烧消耗太大，现在睡着了。”
“好，我们做一下试验。”吴教授说。
贝贝的妈妈跳起来阻止说：“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做试验！”
医生无可奈何。
贝贝的爸爸走了进来。
贝贝的妈妈坐在贝贝身边，轻轻地呼唤：“贝贝！贝贝！”
贝贝慢慢睁开双眼：“妈妈！”
贝贝的妈妈激动地擦着眼泪：“贝贝，你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有！”贝贝微笑着说。
贝贝的妈妈用手背小心翼翼地去摸贝贝的额头：“好啦，一点儿也不烧了！”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又用手去摸贝贝的头，紧接着又摸贝贝的手。
“奇怪！”贝贝的妈妈叫起来。
“怎么回事？”贝贝的爸爸问。
“他不带电啦！”贝贝的妈妈说。
大家围过来，各种仪表接在他身上。
指针静静地停在零点上。
一位助手对吴教授说：“没有任何带电的迹象了。”
专职教师问：“真的？”
吴教授对他严厉地说：“你犯了渎职罪，你要准备接受处分，因为你，我们失去了一个极其珍贵的研究对象。”
贝贝的妈妈万分激动地抱着贝贝亲吻着，贝贝的妈妈和贝贝眼里都涌出泪水。
贝贝的爸爸沮丧地坐在一边。
贝贝看见爸爸，呼喊着：“爸爸，爸爸！”
贝贝的爸爸走过来和贝贝拥抱着，贝贝快活地亲吻着爸爸，渐渐地爸爸的眼里也涌出了泪花。
教授、研究人员、专职教师在走廊里生气地走着，教授突然停步：“不，我们要继续研究，他为什么突然又不带电啦！”
研究人员似乎被鼓舞，又兴奋起来。
62.湛蓝的天空下 白天
贝贝欢快地在路上跑着：“我没有电了！我不带电啦！”
他和一位老人握手，老人奇怪地望着他。
他和一位中年妇女握手。
他和一个宝宝车里的小朋友握手。
63.学校门口 清晨
陌生人走到校门口，混在家长之中，向校内张望。校园里传来了“拍手歌”的欢快旋律。
贝贝欢快地唱着，与杨薇薇拍手。
宋老师朝贝贝点头微笑着。
贝贝欢快地歌唱着去拍金凤的肩头。
李晶晶跑到贝贝跟前和他拥抱？？
陌生人离开人群，独自悄悄远去。
贝贝在欢快地唱着，与孩子们手拉着手，镜头拉开升起，贝贝融入在几百个孩子之中。
——剧终——
§§跋：60年的寻找
曹文轩
60年的中国儿童文学是苦苦寻找自己的60年——
“我是什么？”
“我在哪里？”
儿童文学的历史毕竟短暂，而中国儿童文学的历史更加短暂。加上它在懵懂期、混乱期停留的时间又格外地长，因此，它的成熟是迟迟来到的。现在回过头去翻看它一路走来的情形，大致可以用“叹息 惊叹”来概括。
在作为历史转折点的1949年10月之后，中国阳光明媚，莺歌燕舞，所有的国民都认定，这个国家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生气，最有前途的国家，虽然我们所接受的遗产是满目疮痍的土地、无边无际的贫困，还有虚弱的体魄以及无处不在的愚昧无知，但这一切并不妨碍我们激情的振荡和幸福感的流播。而且我们确实给了世界一个壮丽的历史转身，几乎一夜之间成了巨人。所有的中国人，都为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一员而骄傲。风起云涌、风驰电掣、扶摇直上、呼啸而过、大江东去、喷薄而出——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感觉，那个时代的气象。
但也正是如此氛围，后来导致了对一种政治、一种意识形态的宗教性信奉。单纯的儿童文学，本应有自己一番独特的天地，但也一样被政治的风暴所挟裹，一样成为工具。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儿童文学实际上已经不再是它自己。如此状况，既是强迫的，也是自愿的。这一段时间的儿童文学，现在还依然可读的——不自欺欺人地说，至多只是凤毛麟角。
这段时间的儿童文学，大概可称为“政治的儿童文学”，或者说是“教育的儿童文学”。
1976年10月，中国历史又发生了一次根本性的转折。
1987年秋，一批当时锐意突破并且很有文学感觉的年轻作家聚集庐山共商中国儿童文学大计，作为成果的“新潮儿童文学丛书”，其总序带有鲜明的宣言性质：
我们赞成文学要有爱的意识；
我们推崇遵循文学内部规律的真正艺术品；
我们尊重艺术个性；
我们赞同文学变法。
觉醒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对从前那段历史进行了冷峻而严厉的反思。他们形容从前的中国儿童文学中了魔法，醒来时依然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口齿不便。尤其是一些年轻作家，对儿童文学被政治所胁迫而迷失本性的经历更是耿耿于怀。“儿童文学是文学”，成了那时儿童文学作家的共识。在他们看来，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无需重申的，更不需争论的问题。文学的意识成了重要的意识。作品就是艺术品——我们创造的不是别的什么，是艺术品。“文学”才是儿童文学的真正属性。儿童文学与广义的文学并无本质的不同，它也是文学。这段时间里的儿童文学作家扮演的是“扳道岔”的角色：把儿童文学从过去的非文学轨道上，扳回到文学自己的轨道上。
关于这段时间的儿童文学，可称为“文学的儿童文学”。
这样的意识逐渐巩固之后，后来又有另一意识在日益强化：儿童乃儿童文学之本。它强调的是受众，受众的心理机制、受众的欣赏能力和趣味以及受众的根本利益。儿童文学的主体性得以彰显。“儿童的儿童文学”，成为又一种声音。
但这种声音，只能作为“文学的儿童文学”的一种补充，因为它无法否定儿童文学的文学属性，因为否定了它，儿童文学也就不再是文学了。是“文学”重要还是“对象”重要，只是不同作家在具体写作中考量的重点不同罢了。事实上，那些强调文学——文学性的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心中的对象是无声地存在着的。
何为“儿童文学”？“儿童文学”何为？
在中国转入商业化社会之后，这些问题的思考又在新的语境里进行着。一个原本看上去已经初步转入正轨的儿童文学格局，又再度面临考验。市场似乎成了判断作品高下、作家地位的标准，对文学的坚守成了越来越困难的事情，对文学的操守正在成为越来越少的人的操守。
“利润”像鲜绿的草地在吸引着儿童文学这头驴子。
“我是什么？”
“我在哪里？”
——寻找，难道是我们60年的宿命吗？
幸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这套《中国儿童文学60周年典藏》。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总结，因为书里收入的是60年中最具文学性、最具影响力、最具可读性的作品。但更有意义的是，在这60年的最后，我们借这套书重树文学的标准，重叙文学的意义，重申文学的操守——儿童文学不是别的，只能是“文学的”和“儿童的”。
总结也是开端。
希望《中国儿童文学60周年典藏》掀起一个新的开端，让儿童文学结束寻找自我的宿命，在商业的纷繁芜杂中，走向坚定和繁荣！
“曹文轩，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有《草房子》《青铜葵花》等小说、《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等论著。曾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