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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历尽艰辛成大道

八大金刚奉如来法旨,赶上唐僧四人,说:“取经的,跟我来。”唐僧等都身轻体健,飘飘荡荡,随着金刚驾云而起,向东而去。正行着,忽然有揭谛传观音菩萨之令说:“菩萨将唐僧灾难簿子看过了,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今令你等如此如此,不可违误。”八大金刚听得此言,唰的把风按下,将唐僧四人,连马带经,一起放落在地上。

三藏落到地上,心中惊慌。八戒呵呵大笑说:“好!好!好!这正是想快返而迟。”大圣说:“这叫做‘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三藏说:“你两个慢些斗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沙僧说:“师父,你听听水响,这里是通天河。”唐僧说:“我记起来了。这是河西岸。东岸边原有个陈家庄。那年到这里,亏得悟空救了老陈的女儿。他感恩要造船送我们,幸而有只白鼋来渡我们过河。这西岸却无人烟,怎么才好?”八戒说:“只说凡人会耍弄人,连这佛面前的金刚也要耍弄人。他奉旨送我们回去,怎么半路上就丢下我们?岂不是令我们进退两难!”沙僧说:“二哥休要抱怨。我们师父已得了道,在凌云渡脱了凡胎,叫师兄同你我作起法来,把师父驾过去吧。”行者笑着说:“驾不去,驾不去!”行者何以说驾不去?若是肯使出神通,说破飞升的奥妙,师徒们就是一千条河也过去了,只是因为他心里明白,知道唐僧劫难未满九九八十一之数,还该有一难,才在这儿停住了。

师徒正在那里说,忽听得有人叫说:“唐圣僧,唐圣僧!这里来!”四人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四面都无人迹,却是一只白头大鼋在岸边探着头叫道:“老师父,我等了你这些年,现在才回来?”行者笑着说:“那年辛苦你,今年又见面了。”三藏、八戒和沙僧都欢喜不尽。行者说:“老鼋,你若真要渡我们过去,就爬上岸来。”那老鼋即纵身爬了上来。行者等四人连马和行李都到老鼋背上来,行者叫着说:“老鼋,注意走稳点。”那老鼋蹬开四足,渡他们往河东岸而来。

行了半日,看看天色将晚。老鼋忽然抬头问:“老师父,我当年曾央求你到西方见我佛如来时,替我问声还有多少年寿。你问了没有?”原来唐僧自到西天玉贞观沐浴后,就专心拜佛取经,其他事一概不管,也就忘了问老鼋年寿,因此无话可答。却又不敢扯谎,就在那里沉默不语。老鼋知道他没有问过,就将身子一动,忽地沉下去了。人和马连经全都落水。幸亏唐僧脱了凡胎,成了大道,并不全沉入水中去。白龙马、八戒和沙僧都会水,行者大显神通,扶着唐僧上了东岸。经包衣服等虽然救得,却已湿了。

师徒上岸整理经书,忽然一阵狂风,刮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唐三藏忙按住经包,沙僧压住经担,行者左右护卫。原来这是一些阴魔的暗号,想要夺取经卷。长老问是怎么回事,行者说:“师父,你不明白这其中原因。我们千辛万苦取得的这些经书,不是普通之物,乃是天地造化的结果,可以与天地日月同长久,永传不朽。所以鬼神嫉妒,想暗中夺去。只因你的法身正压住了他们,又有老孙的金箍棒护卫,因此他们不能夺走。”三藏、八戒、沙僧听了,这才醒悟过来。风雷过后,太阳高照,四人将打湿的经书拿出来晒。至今那晒经的石崖还在。

他们正在检看经本,见几个打鱼人到河边来。当中有人认得他们的,问:“老师父可是前些年过这条河往西天取经的?”八戒说:“正是,正是。你是哪里人,怎么认得我们?”渔人说:“我们是陈家庄人,正南去有二十里。”师徒正在那里商量是否要到陈家庄歇歇,忽有人报陈澄带了几个佃户过来。陈澄见了唐僧等人,跪下说:“老爷取经回来,功成行满,怎么不到我家里去,却在这里呆着?快请到家里去。”行者说:“等晒干了经书、衣物再去。”陈澄问为何打湿了,三藏把原因说了,说:“是我们的过错,真是愧对老鼋。”行者笑着说:“不是这样。因天下无十全十美之事,这经书原是完全的,现在打湿破损了,正是应了难以完美之理,岂是人的力量可以抗衡的?”师徒收拾经书、衣物,同陈澄到庄上来。

陈家庄的人听说唐僧师徒取经回来,全都过来看。因行者曾救过陈澄的孩子,命人大排斋宴款待行者师徒。三藏自从吃了佛祖的仙品、仙肴,又脱了凡胎成佛,全不想凡间饭食,勉强吃了些。行者从来不食人间烟火,沙僧也只吃了一点点。八戒也不像以前大吃大喝,早就放下碗筷。行者说:“呆子怎么也不吃了?”八戒说:“不知怎么,胃口一下子就变弱了。”用完斋饭,陈澄问起取经之事,三藏把如何沐浴脱胎,拜佛取经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陈澄对唐僧说:“以前蒙你们救了我的两个孩子,就建了一座寺院,取名救生寺,一直供奉香火不断。”又叫出陈关保和一秤金来叩谢四人,请他们去寺中观看。到了寺中,里面果真有四尊塑像。八戒、沙僧等都赞那塑像造得逼真。行者问陈澄:“以前那座大王庙怎样了?”陈澄说:“那庙当年就拆了。自从这救生寺建起之后,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都是几位老爷的庇佑。”行者笑着说:“这是上天赐给你们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但我们这时去了后,保你这一庄上人家子孙繁衍,六畜兴旺,岁岁丰收。”随来的众人都叩头拜谢。陈家庄家家户户都争着请唐僧师徒到家里去用斋。八戒笑着说:“以前想吃的时候,却没人请,今日吃不得了,却是一家又一家的来。”

已到深夜,三藏守着真经,不敢离开,就在楼下打坐看守。将到三更时,三藏悄悄地说:“悟空,这里人家知道我们已得道成佛了。自古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若在这里耽搁久了,恐误了大事。”行者说:“师父说得有理,我们趁此夜深人静,悄悄地走罢。”八戒、沙僧连白马都能会意,就轻手轻脚地出来,找路往东而去。只听得半空中有八大金刚叫说:“逃走的,跟我来!”把唐僧四人连白马用香风托起,驾云而走。至此,唐僧师徒西去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已尽。

陈家庄上的人家,天亮起来,仍旧准备了果品来献,却不见了唐僧等人,都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叫苦连天地说:“不该就这样把活佛放走了。”自此凡到救生寺中去烧香祭拜,祈雨许愿者,没有一个不灵验的。

八大金刚使起神通,一阵香风把唐僧四人送到东土长安。唐太宗自贞观十三年九月送唐僧出城,贞观十六年,派人在西安关外建了望经楼,以便接经。太宗年年来看。这一日恰好太宗驾到望经楼,忽见西方满天祥云,阵阵香风。金刚停在半空中叫道:“圣僧,这里是长安城了,我们下去不好。这里人聪明伶俐,恐怕会露出我们的真相。孙大圣三位也不用下去,你一个人去传了经给太宗就回来。我们在云中等你,与你一同回去缴旨。”大圣说:“你们说的虽然妥当,但我师父如何挑得了这经担!如何牵得了这马!还得我们一同下去送他,烦你在空中稍等。”金刚说:“前日观音请示过如来,往返只在八日之内。今已四日有余,只怕八戒贪图富贵,误了期限。”八戒笑着说:“师父成佛,我也望成佛,岂有贪图富贵之理!真是粗人!都在这里等我们,待交了经,就来同你们西去。”

呆子挑着经担,沙僧牵着马,行者领着圣僧,按下云头,落在望经楼边。太宗同众官见了,即下楼相迎,说:“御弟,可把你盼来了!”唐僧忙倒身下拜,太宗扶起,问说:“这三个是什么人?”唐僧说:“是途中收的徒弟。”太宗大喜,命人扶御弟上了太宗的马一同回朝,大圣握金箍棒相随。八戒、沙僧扶马挑担,随太宗后面进入长安。

唐僧四人随太宗入朝,满城的人全都知道是取经人回来了。长安城中唐僧住过的洪福寺大小僧人,看见几棵松树全都向东倾头,惊讶地说:“怪哉!今夜不曾刮风,如何这树都扭过头来了?”唐僧旧徒说:“当年师父去时,曾跟我们说:‘我去之后,或者三五年,或者六七年,只要看树头是向东,我就回来了。’我师父佛口圣言,因此知道这个。”忙披了衣服去看,见唐僧等跟着太宗,不敢上前。唐僧下马进朝,行者三人同龙马和经担都留在殿前台阶下。

太宗传旨:“御弟上殿。”唐僧上殿,太宗赐唐僧坐下。唐僧教把经卷抬了上来。太宗问:“多少经文,怎么取得的?”唐僧说:“臣僧到了灵山,参见佛祖,佛祖命阿傩、伽叶二位尊者引到藏经楼内取经。他两位索取礼物,因无礼物与他,便传了些无字经书给我们,后来臣等发现,又回去恳求佛祖传有字真经。佛祖说:‘经书不可空取,致使后人无钱使用。’因此只得将紫金钵盂给他,方传了有字真经。此经共三十五部,各部中选了几卷传来,共计五千零四十八卷,合一藏之数。”太宗大喜,叫:“光禄寺开东阁设宴酬谢。”忽然看见唐僧三个徒弟立在阶下,相貌古怪,就问:“高徒是哪国之人?”长老说:“大徒弟叫孙悟空,又叫孙行者,原是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因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佛祖困压在五行山石缝中。蒙观音菩萨劝善,情愿皈依佛门,臣到那里将他救出,一路西行,幸亏他保护,才保全了性命到灵山。二徒弟猪悟能,又名猪八戒,原是福陵山云栈洞人氏,因在高老庄作怪,蒙菩萨劝善,幸亏行者收伏了他。一路上挑担有功。三徒弟沙悟净,又名沙和尚,原在流沙河作怪,也蒙菩萨劝善,归入我教。那马却不是原来陛下所赐之马。”太宗说:“毛色相同,怎么不是?”三藏说:“此马不是凡马,乃西海龙王之子,原马已被他吞了。因他有罪,也蒙菩萨解救,叫他与臣做脚力。登山越岭,回来驮经,全依赖此马之力。”太宗听后,赞叹不已。又问:“远去西方,路程到底有多少?”三藏说:“菩萨说有十万八千里。臣只知道经历了一十四个春秋,一路不是高山就是恶水,还经过几个王国,都有倒换关文的印章。”便叫行者把通关文书拿给太宗。太宗看了,见上面有宝象国印、乌鸡国印、车迟国印、西梁女国印、祭赛国印、朱紫国印、狮驼国印、比丘国印、灭法国印等,还有几个州府之印。太宗看完收了起来。

光禄寺官已把宴席摆好,太宗携唐僧赴宴,行者三人也同去。中华大唐果然是个大国,只见红地毯铺地,彩绣球高悬,桌上摆的尽是东西南北各地的美味佳肴。宴散之后,太宗回宫,唐僧同徒弟们回到洪福寺安歇。八戒也不再吵嚷要茶饭,行者、沙僧都稳重起来,只因道行已完成,自然安静。

第二天早上,太宗升朝,口授一篇谢文,以表唐僧师徒取经之辛苦。太宗又命将经卷收藏在城中大雁塔内,召翰林院及中书各官誊写经文,以便流传天下。太宗传旨叫御弟唐僧登台讲经,长老刚捧上经卷要讲,忽闻得香风阵阵,半空中八大金刚现身高叫:“诵经的,放下经卷,跟我们西去吧。”行者等连人带马,平升而起,长老也丢了经卷,从台上飞上云霄。慌得太宗及众官望空下拜。拜完,随即选出有道高僧就在大雁塔寺里做水陆大会,诵大藏真经,超度幽冥冤鬼,普做善事。将抄录的经文传布天下。

八大金刚驾起香风,引着唐僧四人,连马五口,转回灵山而来。连同来回,恰好在八天之内。八大金刚带领他师徒进去,对如来说:“弟子奉旨,驾送圣僧等已到大唐国,将经交纳,今特来缴旨。”如来叫唐僧等上前授职。如来说:“圣僧,你前世原是我二徒弟,名叫金蝉子。因为你不听我说法,轻慢我的教言,才贬你的真灵,转生东土唐朝。现在喜你皈依我教,取去真经,很是有功劳,加升你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因你大闹天宫,我以深厚法力,把你压在五行山下,所幸天灾已满,归入佛教,又喜你隐恶扬善,在途中除魔降怪有功,有始有终,加升你为斗战胜佛。猪悟能,你本天河水神,天蓬元帅,因你在蟠桃会上酗酒调戏嫦娥,贬你下界投胎,身如畜类。但你却想得人身,在福陵山云栈洞作怪。今归大教,入我佛门,保圣僧上路,但是又有顽劣之心,色情未泯。因你挑担有功,加升你为净坛使者。”

听到这里,八戒口中嚷着说:“他们都成佛,如何让我做个净坛使者?”如来说:“因为你口大身胖,食多量大,天下四大部洲信仰我教者很多,所有一应佛事,都让你去收拾斋供,正是个享受的品级,有何不好?”八戒听到有受用的,就不做声了。如来又说:“沙悟净,你本是卷帘大将,因你在蟠桃会上打碎玻璃盏,贬你下界,在流沙河伤生吃人。幸亏你皈依我教,保护唐僧,登山牵马有功,加升为金身罗汉。”又对白马说:“你本是西海龙王之子,因你违抗父命,犯了不孝之罪,幸亏你皈入我法门,每日驮负圣僧来西天,又驮经书回东土,也是有功的,加升你为八部龙马。”

唐僧四人,都叩头谢恩,马也谢恩。如来命揭谛领着马到灵山后面的化龙池边,将马推入池中。不多一会,那马打个转身,就退了毛皮,换了头角,浑身长起金鳞,腮帮长出银须,一身瑞气,四爪祥云,飞出化龙池。孙行者对唐僧说:“师父,现在我已成佛,与你一样,难道还戴着个金箍儿,你还念什么紧箍咒儿让我头疼?趁早念个松箍咒脱下来,打个粉碎,叫那什么菩萨不再捉弄人。”唐僧说:“当时只因为你难管,才用这个办法来管制你。今已成佛,金箍自然就除去了。岂有还在你头上之理!不信你摸摸看。”行者举手往头上一摸,果然没了金箍儿。

此时唐三藏、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和白龙马都已成了正果,和天上诸佛诸神一样,享受人间的供奉。

西游记故事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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