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走过去,轻轻搂住泪人。“大姐,别哭了。郝哥说过,他爱的人,哭了他会伤心。”钟情哭得更悲伤了,竟晕了过去。亏了大妈是个医生,一时也手忙脚乱了。
吃了几片药,喝了杯热茶,钟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她躲在窗外透进来的斑驳碎光里,缓缓走进痛苦的回忆……
“郝哥,郝哥……”钟琴无奈的叫喊,并哀求父亲让自己留下来。可眼泪并没有打动父亲,反而让他更加疯狂。他不顾车站诧异的眼光,用皮鞋狠狠踢向女儿:“我管自己的孩子,都给我滚开!”然后强拉着钟琴上车。火车开动时,她扑在窗户玻璃上,对着追着火车跑的郝仁暗暗发誓:今生我一定等你来!回了南京后,钟琴偷偷地跑回过重庆,但郝仁已经参军入伍了。回家后,暴躁的父亲把女儿吊在门框上用皮带抽,让钟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伤好后钟琴简单收拾了衣物,按照同学提供的地址,一路找到郝仁服役的地方——福建南平。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心上人了,钟琴忍不住地高兴。她平伸着手,在马路边走起了平衡木,这是她和郝哥最喜欢玩的游戏,每次都是郝哥先掉下去,然后自己得意地又笑又跳。郝哥最喜欢看自己笑,最不愿意看自己哭。想到这,钟琴笑了,闭着眼沉浸在爱海里。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型货车从后面呼啸而来,经过钟琴身边时,飞扬的帆布一下把她带倒在地,随着风势向前滚了几步,刹时便卷进了后车轮。钟琴感觉自己像羽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又像巨石重重地撞击地面,没来得及叫喊,一阵巨痛让她昏厥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钟琴疑惑了,她拼命地回忆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挣扎着要起来。她惊恐地看着下面空空地被子,死命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摇着头凄厉地尖叫:“啊不!……我不!……我不要啊!……”我不能没有了走路的腿呀!没有了腿,我还怎么能去找自己的爱人呀?钟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也无法让自己的脚从被子里变出来。她绝望地哭了,她再也迈不开脚步了,她跌入了痛苦的深渊……
看到女儿从此将在轮椅上度过一生,无情地父亲竟然在她滴血的心上撒了一把盐。把女儿接回家后,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老子天生最恨的就是女人,女人天生就是贱货!那个破女人骗了我的感情掏空了我的钱跑了。她骂我是个没用的软蛋!知道什么是软蛋吗?我他妈的让她生不出孩子!你是我偷来的,知道吗?你是我偷来的!”他逼近缩成一团的钟琴,露出狰狞的笑容:“就在南昌火车站,我抱着你就跑,而你的亲妈正背过身给你买冰棍。等她发现时,我早钻进人群跑了。知道我为什么要养你吗?”钟琴的心早已痛得好象停止了呼吸,她摇了摇头,无法回答问题。“因为我恨女人,我要让女人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哈哈哈哈,现在你是一个残废,你比我更惨,我凭什么还要养你呢?你去找你的爱人,去找你的亲人吧,爬着去也行,哈哈哈哈……”他发出魔鬼般地狂笑。
数日之间,钟琴没有了双腿,也没有了家。“父亲”已经离家出走了,多少有点情分的他留下了这间房子,不至于让钟琴露宿街头。但没有亲人的房子是家吗?少了“父亲”的摧残,但多出来的亲人又在何处呢?自己成了残疾,还有什么能力去寻找爱人和亲人呢?就是找到了也是他们的包袱呀。钟琴心灰意冷,决意一死了之。她给要好的同学写了一封信,请她转达郝仁。自己有了新的爱人,结了婚很幸福,希望郝仁不要去打扰。信请人发出后,钟琴把药罐砸碎吞了下去。但钟琴再一次被死神拒绝,她被赶来探望的邻居送进了医院。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不想再死了。因为在她吞下玻璃的那刻,她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她突然想起,这世界上还有时刻在寻找自己的人,她要活着,活着等妈妈来找。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失去双腿的钟琴有了民政局的固定生活费,再靠着自己一手巧手,平时帮人织点衣物,生活还是能维持下去了。为了彻底忘记过去,钟琴改了名字,决心用钟情这个名字在轮椅上孤独地活着。期盼亲情的开花,这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梁欣的来访,打破了钟情几十年的平静,她不想揭开自己的伤疤,不想开启那尘封的痛事,这么多年,她已陌生了痛苦。所以,她断然否认了与郝仁有过恋人关系。
“你胸口是不是有个朱砂痣?”听完大姐的讲述,梁大妈失声叫了起来。是呀,你怎么知道?钟情奇怪地反问。“左手腕上是不是有块烫伤的疤痕?”大妈声音都变了。钟情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慢慢卷起衣袖。一道醒目的疤痕出现在两人眼前!
“姐姐,姐姐!我是你妹妹梁欣呀!”大妈抓起钟情的手,大声叫了起来。原来,梁欣有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梁爽,幼小时和妈妈一起走亲戚,在南昌火车站走失了。家人四处寻访、多次打听都没有结果,母亲为此一病不起。她和梁欣多次提过,说姐姐的痣在胸口,妹妹的痣在眉间;有次不小心弄翻了桌上的热水瓶,烫伤了手也留下了疤痕,叮嘱她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姐姐。自己和郝仁出去找过,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总是失望而归。后来想想姐姐年纪也大了,可能不在人世,也就放弃了寻找。没想到,这次南京之行,不但找到了老伴的恋人,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更让大妈高兴的是,姐姐就是老伴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