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没坐多长时间就走了,姨妈送他下楼回来,问我对他印象如何,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羞怯地不知如何回答,原来这就是前几天姨妈在电话中提到的那个人,我本来对相亲是不感兴趣的,无奈姨妈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家里人就劝我说:“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到了找对象的时候了,就去看看吧。”我当时的心境很坏,就想换个环境也许会好点,权当是出门散散心,对相亲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再爱上谁的了,我已经没有了爱的欲望和心情。
第二天,姨妈早早地出去买菜了,而那个男孩却来了。他还是那样斯斯文文的,不太爱讲话,我们尴尬地坐了好一会,他开口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啊?”我说:“准备明天就走,要上班的,请的假快到期了。”他沉默了一会说:“你的电话是多少,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说:“家里没电话,打电话要到邻居家里去。”他又说:“把你的地址给我吧,我给你写信。”我顺从地从里屋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地址递给他,他小心地对折好了装在上衣的口袋里。他看着我说:“你会给我回信吗?”我摇摇头,很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他就笑了,忽然发现他笑的样子很好看,淡淡的,柔柔的,让人感觉温暖。
他要走了,我送他出门,他在下楼的一瞬间转过身来对我说:“景文,你太瘦了,以后我一定会把你养得胖胖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他凭什么断定我会嫁给他,而我的眼泪又代表了什么?直到后来他真的成为我的老公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吧。
回到家没过几天就收到他的第一封信,他的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韩磊,二十四岁,他还说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希望能成为朋友。可是我却对他没什么感觉,在我的心里除了任海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没有给他回信,依然过着平静的日子,只是心里苦涩涩的总也高兴不起来。那年我二十岁,对未来一片茫然。每天,机械地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已经与我无关了,年轻的心变的沧桑而多愁善感,很想结束生命,结束这尘世间的一切,这样,对我而言可能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令我没想到的是韩磊并没有因为我的漠然放弃我,他的信依然每个礼拜都来,清清爽爽的字体,不温不火的言语,他跟我谈他的工作,他曾经有过的爱情,他对社会的认识,对人生的看法,偶尔夹杂着对我的关切之情。我始终不愿给他回信,他的信无法打动我日渐枯竭的心。
尽管如此,在我的生活里已经无法避免地有了韩磊的影子,渐渐地等他的信就成了习惯。
转眼间,已到夏季了,又一个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我见到了任海。他在我下班的路上站了很久,我愕然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天上下着雨,站在伞下的他浅笑盈盈地望着我,我突然有了错觉,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他站在我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眯着眼睛叫我的情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他还是他,什么也没变,只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他说:“景文,你好吗?”我好吗?我好吗!我无语凝噎,转过头不去看他。
他说:“景文,想你了!”而我又何尝停止过对他的思念啊。
他说:“我放暑假了,开学就是大三了,你再等我两年,两年后我来娶你。”
我的心在他的注视下成碎片,痛再一次渗入骨髓,我知道,过去的一切早已过去,我们已经成了不同的人,他大学毕业以后肯定不会再回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他是那么的聪明和优秀,有着光明的前途,而我,什么也不是。我的自卑战胜了感情,我不能,我不能答应他,更不能爱他,两年对我来说太遥远了,两年后的结果谁又能为我保证,何况我内心的自卑已经使我无法再一次面对他了。
我说:“任海,忘了我吧。”他摇摇头,更深切地望着我。
我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忧伤。
我说:“天下的好女孩多的是,请你放弃我,好吗?”
他说:“我不会放弃的,景文,除非你结婚。我爱你,今生只爱你一个。难道你忘了我们过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曾经的快乐我又怎能忘记?可是,那已经成了回忆。我仰起头,泪斐然而下,他伸出手想去抚摸我的脸,我向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他,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他,逃离他目光的注视,逃离这段痛苦的感情。我转身而去,不顾他的挽留,不顾他因为想抓住我而悬在半空中的手。我丢掉手中的伞,用最快的速度向家跑去,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呼唤我的名字,我不回头,不能回头。雨还在潇潇地下着,我的心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