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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告别虚幻世界(4)

最有趣的是大狗们。在奔跑的过程中,它们丝毫没有喘息,可是现在,当它们挤在一起,扭动着身子向上攀登时,不断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说话声,还有打喷嚏的声音。那是因为它们在不停地吠叫,每叫一次,它们的嘴巴和鼻子都会灌满水。吉尔还没来得及将所有这些事尽收眼底,她本人也沿着水墙开始上升。这种事情在我们的世界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使你不被淹死,也会被巨大的水流冲到无数尖利的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但在那个世界,你可以这样持续不断地向上升腾,水面的各种反光辉映在你的身上,岩石因此变得五彩缤纷,看上去你似乎是在攀登光线本身——越来越高,假如你还能感受到恐惧的话,那个高度会令你胆战心惊,可是你感到的只有光荣与兴奋。最后,他们登上了山顶,瀑布之上的河面波平如镜,非常可爱。河水就是从这里奔腾而下,在你身后万马奔腾,一泻千里,而你却是一名出色的游泳健将,能够逆水而上。很快,他们都上了岸,湿淋淋的,但却非常快活。

一道长长的峡谷出现在他们面前,此刻,巨大的雪山巍然矗立在蓝天之下,看样子近了很多,“继续进深,向上攀登。”珠宝喊着。他们立刻又出发了。

此刻,他们已经离开纳尼亚,进入了西部旷野。无论是提里安还是彼得,甚至连老鹰都从未见过这个地方。然而,迪戈里爵士和波利女士曾经到过这里。“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他们说着——尽管大家奔跑的速度超过了箭矢,他们的声音还是四平八稳,丝毫没有气喘。

“阁下,什么?”提里安问道,“故事中所讲的,你们两位在世界被造之日来到这里,难道是真的?”

“是的,”迪戈里回答,“对我来说,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你们骑着一匹飞马?”提里安又问道,“那部分也是真的吗?”“当然。”迪戈里答道。大狗们汪汪叫着:“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就这样,他们越跑越快,到末了,他们不像是在跑,而像是在飞,跟头顶上老鹰的飞行速度不相上下。他们飞奔过一道道曲折的峡谷,攀登上一个个陡峭的山坡,又以更快的速度从山坡上冲下来。他们有时顺着河流而行,有时渡过河流或者山中的湖泊,就像快艇般劈波斩浪。最后他们看到,在一个碧绿如宝石般的长湖泊对岸,有一座光洁的绿色小山。山的四周像金字塔一样陡峭,山顶有一道绿色的围墙,一些树枝从墙头上伸了出来,树叶看起来像是银的,而枝头的果实却像是金的。

“继续进深,向上攀登!”独角兽吼叫道,大伙儿奋勇向前,朝着山脚直奔过去,然后向上冲刺,就像海湾岬角处击打在礁石上的浪花。虽然山坡像房顶一样倾斜,青草像保龄球场一样光滑,却没有一个人跌倒。

冲上山顶之后,众人才逐渐放缓脚步。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两扇巨大的金门。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谁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推一下金门,看看是否能够打开。他们的感觉就像面对金色果实时的想法一样——“我们敢吗?那样做对吗?那是为我们预备的吗?”

他们站在那里踌躇不决的时候,花园墙内传出来巨大的号角声,那声音洪亮而甜美,大门随之打开了。

提里安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心中猜想着是什么人将要出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只皮毛光滑、眼睛明亮的会说话的小老鼠走了出来。它头戴金环,上面插着一根红色的羽毛,它的左爪子按在一把长剑之上。小老鼠非常优雅地鞠了个躬,尖声细气地叫道:

“以狮子的名义,欢迎你们。来,继续进深,向上攀登。”就在这时,提里安看见彼得王、埃德蒙王和露西女王扑上前去,屈膝和老鼠打招呼,他们嘴里都在喊着:“雷匹奇普!”由于惊讶,提里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正看着纳尼亚的一个大英雄,曾经参加过伯鲁那大战、后来又与航海者卡斯宾王一道航行至世界尽头的老鼠雷匹奇普。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感到两只强壮的手臂搂住了他,一个长着胡须的人在他脸上亲吻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道:

“哎呦,是你小子?自从我上次拥抱你,你又长高长壮实了!”那是他自己的父亲,好国王额立安,但他并不像提里安最后看到他时那么苍白,他在与巨人争战时负了伤,被人抬回家来。他甚至不像提里安所记得的父亲晚年那白发苍苍的勇士形象。这是他的父亲,年轻而又快活,就像是在自己童年的记忆中,当他还是一个小男孩时,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花园里,夏夜上床睡觉前他与父亲做游戏时的那个模样。他闻到了那时晚餐常吃的面包与牛奶的香甜气味。

珠宝心中暗想:“让他们先谈一会儿,然后我再上前问候好国王额立安。当我还是个小驹子时,他给过我很多鲜艳的苹果。”但接下去,它就顾不上考虑这件事了,因为从门里面走出来一匹长着翅膀的雄伟而高贵的骏马,在它面前,就连独角兽也自愧不如。它注视了迪戈里爵士和波利女士片刻,便恢恢地叫了起来:“哎呀,同胞们!”他们俩也一齐嚷了起来:“羽生!好老羽生!”说着,便冲上前去亲吻它。

这时,老鼠再一次催促他们进去。于是,大家穿过金门,扑面而来的是花园里的芬芳气息。走在点缀着白色花朵的、富有弹性的草地上,在阳光斑驳的阴凉树荫之下,大家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地方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但他们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因为人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迎接新来的人。

你曾听说过的每一个人(如果你熟悉这些国家的历史的话)似乎都在那里。有猫头鹰格里姆费塞和沼泽人浦都格伦、有被施过魔法的瑞连王,还有他的母亲——星君的女儿,以及他伟大的父王卡斯宾本人。紧挨着卡斯宾的是大臣德利尼安、伯恩和矮人特伦普金、善良的獾特路弗汉特、半人马葛冷斯托姆,以及数以百计的伟大解放战争的英雄们。随即,从另一边走过来阿陳兰的科尔王与他的父亲鲁恩王、他的妻子阿拉维斯王后、他的兄弟勇敢的王子雷拳科林,以及马儿布里与母马和文。然后——对于提里安来说,那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从远古走来两只好河狸与潘恩图姆纳斯。又是一阵寒暄、亲吻、握手、讲古老的笑话(你很难想象,那些古老的笑话休息了五六百年之后,再拿出来晒,听上去依然很棒)。所有的人都朝果园中央走去,在那里,有一只凤凰栖息在树上,向下俯瞰着众人。树底下有两个宝座,上面坐着伟大而美好的国王和王后,众人都在他们面前屈身行礼,因为他们是弗兰克王和海伦王后,纳尼亚和阿陳兰所有王室的先祖。如果你来到充满荣耀的亚当和夏娃面前,你就能体会到提里安的感觉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也许是五十年之后,因为那里的时间与这里不同——露西与她亲爱的朋友,纳尼亚的老友潘恩图姆纳斯,从花园墙头朝下观望,他们看到了铺展开来的整个纳尼亚。向下俯瞰,你会发现这座山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高大。在几千英尺之下的纳尼亚,遍布着闪亮的悬崖峭壁,在那里,树木就像一颗颗绿色的盐粒。这时,露西转过身来,背对着墙壁,打量着这个花园。

“我明白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我现在明白了。这个花园就像马棚一样。它里边要比外边大得多。”

“当然了,夏娃的女儿,”潘恩说,“你攀登得越高,进入得越深,一切就会变得越大。里边要比外边大上很多很多。”

露西定睛观看花园,发现它不仅是个花园,而且是个完整的世界,它拥有自己的江河、树林、大海和山脉。这些景象并不陌生,她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知道了,”她说,“这里依然是纳尼亚,比下面那个纳尼亚更加真实,更加美好,正如那个纳尼亚比马棚外的纳尼亚更加真实,更加美好!我看见了……世界中的世界,纳尼亚中的纳尼亚……”

“不错,”图姆纳斯先生说,“它就像一个洋葱,只不过你一层层剥下去,每一圈都比上一圈更大。”

露西东瞧瞧,西望望,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个新奇而美好的变化。不管她看什么东西,不管距离有多远,只要她聚精会神地观看,那个东西就近在眼前,异常清晰,仿佛是使用了望远镜一样。她能够看到整个南部大沙漠,以及沙漠后边的塔西班大城。在东边,她可以看见海滨的凯尔帕拉维尔,甚至她住过的房间窗子都历历在目。

眺望大海,她能够看见一个接一个的岛屿,直到世界的尽头。世界尽头之外是人们称之为阿斯兰国度的崇山峻岭。这会儿,那些崇山峻岭似乎近在咫尺,她终于看明白了,它们只不过是环绕整个世界的山脉的一部分。

随后,她又往自己的左边望去,看见一大团彩色的云霞,有一道山谷将云霞与他们阻隔开来。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一团云,而是一块真实的陆地。她专注地盯着某个特定的地点,立刻喊叫起来:“彼得!埃德蒙!过来看!快来。”他们应声前来观看,他们的眼睛同样变得洞察入微。

“嗨!”彼得嚷道,“那是英国。是那栋房子——柯克教授在乡下的老房子,就是在那里我们开始了所有的历险!”

“我还以为那栋房子已经毁了呢。”埃德蒙说。“是毁掉了,”潘恩说,“你现在看的是英国中的英国,是真正的英国,就像这个是真正的纳尼亚一样。在最里层那个英国中,美好的事物不会毁灭。”这时,他们转眼去看另一个地点,彼得、埃德蒙和露西惊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大声叫着,开始挥手。因为他们看见自己的父母隔着巨大幽深的峡谷,正向他们招手。就像你在码头等待接人时,看到他们从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向你挥手一样。“我们怎么才能到他们身边去呢?”露西问道。

“这很简单,”图姆纳斯先生说,“那个国家和这个国家——所有真实的国家——只不过是阿斯兰那座高山的支脉。我们只要沿着山脊行走,向上攀登,向里进深,就能走到两山汇合的地方。听!弗兰克王的号角吹响了,我们必须共同向上攀登。”

很快,他们就都行进了起来——那是一个光明壮观的行列——朝着比我们这个世界更高的、一眼望不到顶的群山攀登。在那些山上没有积雪,有的只是森林、绿色的山坡、芬芳的果园、飞流直下的瀑布,以及无限向上延伸的一道道山岭。他们行进的地面越来越窄,两边是深深的峡谷,在峡谷另一边,真实的英国越来越近。

前面的光变得更强了。露西看见一大排五彩缤纷的悬崖峭壁参差而立,就像是巨人的阶梯。就在这时,她完全忘记了一切,因为阿斯兰正在迎面而来,像是一道美与力的活瀑布,飞身跃下一道道绝壁。

阿斯兰首先将驴子帕叟召唤到自己面前。当它走近阿斯兰时,你从未见过一头驴子像帕叟那样软弱傻气。站在阿斯兰身旁,它看起来就像大狗旁边的一只小猫。狮子低下头,对帕叟悄声说了些什么,它的长耳朵垂了下去,随即他又说了句什么,驴子的耳朵又竖了起来。人们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接着,阿斯兰转向他们说道:“看样子你们没有我期望的那么开心。”露西说:“阿斯兰,我们担心你会把我们送走。以前你多次将我们送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不必担心那个,”阿斯兰说,“难道你们还没有猜出来吗?”他们的心咯噔跳动了一下,心中顿时浮现出了殷切的盼望。“真的发生了火车事故,”阿斯兰轻轻说道。“你们的父母和你们众人都——正如你们过去在影子国度里常说的——已经身亡。学期结束了,假期从此开始。梦境已过,现在是早晨了。”

就在他讲话之际,他不再像狮子那样看着他们。以后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伟大奇妙,我简直无法将其述诸笔墨。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所有故事的终结,我们可以非常准确地说,他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这仅仅是真正故事的开始。他们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日子,以及他们在纳尼亚的一切历险,都不过是封面与扉页。如今,他们终于开始书写伟大故事的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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