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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虚实三国(1)

【一、三国地理区域如何划分?】

许多人熟悉三国人物和故事,却不熟悉有关的地理。刘备为什么被称“刘豫州”?曹操拥有青州兵,“青州”指哪里?荆州成为争夺的焦点,它为何如此重要?

三国人物的活动和故事的展开,都离不开地理环境。例如,刘备出生在涿郡(今河北涿州),后来先后在下密,高唐、平原等县做过地方官,继而又颠沛流离于下邳、小沛等地,直到有了荆州(今湖北江陵),再进取益州、汉中,才得以立足一方,形成鼎足之势。

诸葛亮在《隆中对》里指出,刘备必须占有荆州、益州,然后方能成霸业,兴汉室。荆州当时成为争夺的焦点,它到底指一城,指一个地区还是别的什么?曹操军事实力的形成跟青州兵很有关系,青州在哪里?刘备做过豫州牧,所以人称“刘豫州”,豫州有多大?诸如此类,都是涉及三国时期地理区域的重要问题。

元明戏剧乎话都不注重地理概念,罗贯中亦不例外,他的《三国演义》重点在于塑造人物形象和叙述故事情节,强调其创作宗旨,而对于地理区域的确凿性则往往未加顾及。因此,小说中的地理方位差错和虚假程度就颇为严重。

特别是小说里“七实三虚”的虚的部分,既没有陈寿《三国志》,也没有裴松之注所引的三国史料作依据,而由小说作者编造虚设的一些故事,其中的地理知识就往往发生错乱和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例如,关羽离曹操而去,接着,过五关,斩六将。哪五关?东岭关、洛阳、汜水关、荥阳、滑州黄河渡口。如果按小说中的地点画线,连起来的直线距离大约四百里路,但五关的位置忽上忽下,忽南忽北,这叫关羽怎么走,真是矛盾迭现。

当然小说并非地理教科书,不必对地点的科学性与真实性过分去较真,再说,也不必苛求小说作者,即便写史书的作者有时对地理也无能为力。陈寿《三国志》很有特点和成就,但它只有纪传,而无志表,作者主要是靠前人著述以及若干档案。他是“亡国之大夫”,不便如司马迁那样奔走东西南北,作广泛的调查,由此产生史料的缺乏。也可能因为三国时候地理区域分合与归属情况特别繁复。所以,《三国志》只有“纪”和“传”,没有类似《史记》、《汉书》里的“志(书)”和“表”,也就没有“地理志”了。

三国地理始终是个问题,陈寿当年并未做地理志。过了一百三十多年,裴松之作注时引了大量史料,使三国史实显得丰满、完备,但在地理方面仍颇有不足。后人治三国地理,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清代乾嘉学派兴考据之风,尔后有人补著《三国地理志》、《校补三国疆域志》等,开始对地理专项有了拓展。

这里当然不必过于复杂化,只要大致明确三国时期的真实地理状况(州的区域划分),也就可以了。三国时间短,前是东汉,后是西晋,好在汉和西晋的地理,正史都有地理志或州郡志的专项记载,汉晋之间的三国,大致有州十余个,郡百余个,县千余个。

三国纷争,郡县变化很大。有分有合,有兴有废,有增有减,总之,情况非常繁复,州的概念相对稳定些,时而十二,时而十三。现按十三州的划分以及相对应的今天的区域,开列如下:

司隶校尉 辖今河南省西北部,山西省西南部,陕西省中部,河北省南部。

豫州 辖今河南省东南部和安徽省北部。

兖州 辖今河南省东北部和山东省西部。

荆州 辖今河南省西南部和湖北、湖南。

徐州 辖今山东省东南部和江苏省北部。

扬州 辖今江苏、安徽的江南及浙江、福建、江西。

交州 辖今广东、广西以及今越南部分。

青州 辖今山东省东北部。

幽州 辖今河北省北部、辽宁及朝鲜半岛北部。

冀州 辖今河北省南部。

并州 辖今山西省大部、陕西省北部和河北、内蒙一部分。

凉外 辖今甘肃、宁夏。

益州 辖今陕西省南部、贵州西南部和四川、云南。

各州的范围大小差距明显。扬州、益州还没有多少开发,地广人稀,州域大而郡县不多。相对而言,中原地区的州域小。郡县反而集中。

无论看《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都会遇到与地域有关的职官名称。当时最常见的名称如下:

州的长官称“牧”。刘璋的父亲刘焉,最早任益州牧。刘虞为幽州牧,曹操做过兖州牧。

州长官还有称“刺史”的,那不是行政官而是监察官。“牧”与“刺史”并不单是重要性的差异。

有的州郡,下面的郡县较多。单靠主官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派督员帮助监察,名称为“督邮”。小说中的张飞怒鞭督邮,实际上“缚督邮,杖二百”的执事者是刘备。另外,蜀臣李恢原先也当过郡督邮。做过督邮的人并不少。只是被刘备杖责的那人没有留下姓名。

郡是中间一级,长官名称是“太守”。俸禄二千石,所以也用“二千石”代称其职。

郡下面是县。数目有多有少,少则几个县,多则一二十个县。重要的县叫“剧县”。根据县的户口多少,长官名称或叫“令”,或者叫“长辖区户口满一万者称县令,反之则称县长。

州主官州牧或刺史的属官有治中、别驾、功曹、主簿。郡主官太守的属官有丞(府丞)、中正、五官掾、主簿、督邮、功曹。

郡下面是县。数目有多有少,少则几个县,多则一二十个县。重要的县叫“剧县”。根据县的户口多少。长官名称或叫“令”,或者叫“长”。辖区户口满一万者称县令,反之则称县长。

州主官州牧或刺史的属官有治中、别驾、功曹、主簿。郡主官太守的属官有丞(府丞)、中正、五官掾、主簿、督邮、功曹。

就像《三国演义》开头所写的: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台,合久必分。三国纷争的格局,既是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分分合合,同时也表现在对于地理区域的实际控制力方面的分合变化。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波及面很广。《三国演义》第一回说,张角的名字在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家家户户都有供奉。

[二、刘关张三人年纪谁大谁小?]

桃园结义,情同兄弟。刘备既然称为兄长,他的年纪是否最大呢?

桃园结义的故事流传非常广泛。刘关张三人的年纪,一般理解总是以为按年龄大小,称兄道弟:刘备长兄,关羽其次,张飞为三弟。事实上,刘备年龄,史书里有记载,关、张二人年纪一直是个谜,戏剧小说以及民间传说所言都不足为凭。

陈寿《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写刘备死于章武三年(223年)四月,“时年六十三”。由此推算,刘备生年是公元161年。刘备的生卒年是清楚的。

关羽、张飞的正史传记文字很简单,都未述及年纪。元人杂剧《桃园结义》里面,关羽曾说道:“不问年纪大小,拜你(刘备)为兄。”张飞也唱:“俺虽是孤穷无德寿年高,你须是枝叶名门不轻薄。”可见,元代人认为刘关张结义时,并不是按照年纪的长幼作为称兄道弟的依据。

民国时候,有人在《小说丛考》中说,关羽比刘备大一岁,张飞比刘备小四岁。这种说法并没有充分的史料依据,只是谈年纪凑个热闹。

如果说,元代杂剧所写,年纪不论大小,拜刘备为长兄,反映了当时“拜德不拜寿”的习俗,那么,后人评书中都以为桃园结义三兄弟,刘备年龄最长,那就有所误解了。

还是罗贯中聪明,他在《三国演义》中并不写明结义时是否按年纪大小称兄道弟,而是故意含糊其辞地说:“誓毕,拜玄德为兄,关羽次之,张飞为弟。”一点也不提三人的年纪大小。

不过,罗贯中既然要在书中突出刘关张的主线,颂扬关羽的忠义勇武,称誉张飞的威猛,就不能不对三人的寿年作个交代。按罗贯中所写,关羽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冬十二月死时,年58岁;张飞是在刘备称帝(221年)之后不久,被部下杀害的,时年55岁,由此推算,关羽比张飞年纪大四五岁。刘备年寿63岁,是有正史依据的,刘备死于公元223年,关羽死时,刘备59岁。依照推算,罗贯中安排刘关张三人年纪时,还是考虑到不让刘备年纪比关张二人为幼。所以,写桃园结义时,罗贯中故意对三人年纪毫不提及,而在写关、张卒年时,又很谨慎地作了安排,由此也可见他的用心,颇为细密。

论刘关张三人年纪,有实有虚,忽大忽小,绕了一圜,细说分由。总之,刘备年纪是有正史记载的,而关羽、张飞的年纪问题,始终还是三国故事中的一个有趣的谜,至今还没有揭开谜底。

【三、刘关张三人长相究竟如何?】

白脸刘备,红脸关羽,黑脸张飞,普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这是小说和戏文里的人物扮相。

从戏剧舞台形象的套路来看,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脸谱,扮成白脸、红脸,黑脸,早已是妇孺皆知。那么,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怎样描写这三人长相呢?

刘备: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如徐脂。

关羽: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张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颉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这三人长相,在史书中有多少依据呢?《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兑刘备“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

《三国志·蜀书·关羽传》提到诸葛亮在信中称关羽“髯”时,写道:“(关)羽美须髯,故亮谓之髯。”

至于张飞长相,正史中一点都未曾说起。

可见,刘备长相最有史书依据,但脸色和唇色是小说加上去的。关羽长相的史书依据,除了“美髯”之外,其余如重枣脸、丹凤眼、卧蚕眉及其身高,都是小说中塑造的。张飞长相完全是正史以外的民间流传和艺人创作的。

不管史书依据如何,刘关张三人的身高问題,应当说还是符合事实的。因为其一,刘备身高七尺五寸,正史是有记录的,其二,关、张二人皆著名武将,人称“万人敌”,理应比刘备高,所以,小说写关羽身高九尺,张飞高八尺,也算合情合理。按照汉制尺码与今制尺码比例换算,汉代一尺,相当于今天0.13米。由此推算,刘关张三人身高,关羽最高,身长2米开外,其次是张飞,身长1.84米,再次是刘备,身长1.72米。

罗贯中除了在三人出场时描写其长相特征,还在别的章节中加以呼应突现,如吕布骂刘备“大耳儿”,如说张飞睡觉时不合眼,“须竖目张”,“鼻息如雷”,等等。这些都让人觉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无疑,罗贯中描写三人长相,既合情理,又颇见功力。

顺带说一下曹操的身高,《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并没有记载,刘义庆《世说新语》引《魏氏春秋》说曹操:“姿貌短小而神明英发。”可见曹操身材矮。罗贯中写曹操“身长七尺”,约台今天的1.61米,比刘备还矮了11厘米。所以说,罗贯中对刘,关、张、曹四人的身高描述,还都有基本合理的成分。

【四、“万人敌”的称号最早是怎么来的?】

三国名将张飞、关羽神勇无比,有万夫莫敌的气概。《三国演义》多次提到“万人敌”的称呼,这是有史料依据的。然而,对于史料本身,仍还有追根溯源的必要。

三国武将众多,然而称得上“万人敌”的顶级战将,非关羽和张飞这兄弟二人莫属。

《三国演义》写到,关羽在斩颜良之后,曾对曹操说:“某何足道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罗贯中这么写,是出自《三国志平话》。

其实,称关羽、张飞的武勇超群,用“万人敌”这一说法,完全是有史料根据的。

陈寿《三国志》关羽、张飞本传结束后,有评语说:“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查《关羽传》中,未有记述。见《张飞传》里有记载:“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可见,关羽、张飞被人称为“万人敌”,完全是当时人们对他俩的赞誉。

但是,问题在于陈寿写《三国志》时,将这“万人敌”的冠名权,归属到程昱的名下。尽管是“魏谋臣程昱等咸称”云云,并非单指程昱一人。然而,后人说三国,都停留在陈寿记载的这样一个层面:“万人敌”的冠名出自程昱之口。这么说到底对不对呢?

经过仔细查考,爬梳抉剔,就得知“万人敌”称号,更确切地说,并非先是出于程昱之口。说最早称张飞、关羽为“万人敌”的是嘉,应该更符合史实。

郭嘉和程昱,都是曹操的重要谋士。他们都说过差不多的话。这很可能。正因如此,陈寿记载用“程昱等咸称”来表明。那么,程昱何时说起“万人敌”的呢?《三国志·魏书程昱传》记载,曹操攻打荆州,刘备奔吴,别人以为孙权必会杀刘备,程昱对曹操说:“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孙)权必资之以御我。”说这话的时间是在建安十三年(H08年)七月左右。

郭嘉命短,中年夭折,只活了三十八岁。曹操南征荆州,赤壁战败,此时郭嘉已死。所以才有曹操所言:“郭奉孝(郭嘉字)在。不使孤至此。”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郭嘉传》时,引晋人傅玄所著的《傅子》曰:

初,刘备来降,太祖以客礼待之,使为豫州牧。(郭)嘉言于太祖曰:“(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嘉观之,备终不为人下,其谋未可测也。”

可见,郭嘉说“万人敌”的话,时间在刘备投曹操,即建安元年(196年)年底左右。相比之下,“万人敌”出于郭嘉之口。其时间要比出于程昱之口,早了十二年。当然,也很可能郭嘉、程昱等谋士常在一起,都会对曹操说过几乎同样的话,这也叫英雄所见略同吧。但问题在于,史料记载更有公断,更为可靠。所以,“万人敌”的冠名权应当属于郭嘉,而非属程昱。

至于《傅子》记载的内容,陈寿究竟未见呢,还是见而不顾呢?那只有陈寿自己清楚了。反正按史料记载为依据,按时间前后为准则,郭嘉先说“万人敌”,完全可以确定。

而且,郭嘉称道“万人敌”的排名次序,张飞在先,关羽在后。这也很有意思:说明在当时人的眼里,张飞武勇超过关羽。所以,陈寿将“万人敌”称号不写入关羽传,而写入张飞传,也反映了那个时代对于张飞和关羽二人的评价上,舆论取舍的真实性。

那么,关羽在小说和戏剧中被极度神化,又是怎么回事呢?且看下文。

【五、关羽原本是什么身份?】

本来,大英雄不必论什么出身和来历,可是关羽超乎寻常,成了“关公”、“关帝”、“武圣人”,偶像的崇拜到了极点。

关羽是三国时期最有名的武将之一,也是三国人物中颇有悬念的一位“亡命之徒”。关羽受后世人们尊崇的程度,极大地超越别的三国任何人物。他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武圣”、“关帝”、“武财神”等),完全典型地凸现了偶像不断地被后世所追加、累叠,成为一种超越时空的文化符号。

这一关公文化显现着“忠”与“义”的浓重色彩。例如,山西解州关帝庙有匱额写道:“精忠贯日”,“大义参天”。忠、义两字是关羽的文化蕴涵。关羽死后,被后世逐步晋封为公,王、帝君、大帝,在崇遭的明王朝,甚至替代姜太公,成为“武庙”的主神,中国历史上与“文圣”孔子并列的“武圣”。其实都是为了弘扬所谓忠义观念。

关羽在唐代已经被作为名将奉祀在“武庙”。北宋时,追封关羽“忠惠公”,又进封为“武安王”,再加“义勇”。称为“义勇武安王”。南宋时,封关羽为“壮缨义勇武安王”,更封为“英济王”。到了元代,关羽被加封为“显灵武安济王”。关羽在明代的头衔是:“协天护国忠义大帝”。后又改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明末开始,关公成为中国武庙的主神,受到更为普遍的供奉和崇祀。清代统治者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后来又追加为多达二十四字的长长的封号:“忠义神武灵佑神勇威显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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