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凯显然踌躇起来,在还没有被白翌辰打击掉所有自信之前,他对城隍是相当尊敬的,能当上城隍爷的阴差,也一度成为他的憧憬之一。
此时,虽然力量上已经是过去的数倍,但是,黑暗的蜕变只扭曲了他对心底几个挚爱之人的情感,对其他事物的态度却没有多少改变。
毕竟,他渴求力量的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仅仅是报复白翌辰,以及向爷爷证明自己的力量,仅此而已。
既然现在已经做到了自己满意的地步,那么城隍的力量,他暂时还没有动手抢夺的意思。
此时地府要人,赵一凯却舍不得给。
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切才捉住了这个报复的机会,正是要品尝胜利的时刻,城隍大神一句话,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这怎么能让他接受得了!
“您要怎么处置他?”
赵一凯低声问,“他已经是吸取了好几只凶兽之力的怪物了……只怕送往地府不安全吧?既然我肩负阳间除魔道的责任,那么将他扣留在我这里又有什么不行?”
“怪物?你不也是一样!碍…”
白翌辰刚插嘴,赵一凯就丢下了他扭曲的右手,转而将左臂弯曲到了和身体之间的极限角度,白翌辰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和胳膊连在一起,就差一个崩断的声音了。
“驱魔十二神兽是为我地府驱使,这惯例自古已有。纵不能因为它们私自逃离,就谁捉到算谁的吧?”
城隍吸了口烟,淡然一笑,“您除魔责任在身,祸害阳间的几个家伙,您吃也吃了,打也打了,我们地府没有追究的意思。但剩下这个落网的,又已经没了能力反抗,很安全了。就算是条地府的狗,被您把牙都拔光了,于情于理也该要还我了。”
城隍的意思很明确,是为祸人间的凶兽又怎样?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主人就站在你面前开口要你还,你再说什么道理都是矫情。
这话说得赵一凯无言以对,之前他曾经用同样的话去堵过夜游神。没想到此时遇见城隍,同样的对话内容,竟然被摆了这样的一层道理。
“可……”
他张口结舌,但手下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不断抚摸着身下那人的左臂,从肩头一直摸到手腕,又挨个捏上每根手指的骨节,留恋不止。白翌辰却不停地抖,生怕那双指一个用力,自己身上又要多几处断骨了。
“大神……我把伯奇还给地府,我只求您把白翌辰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您要什么都行!”
赵一凯忽然说,“……您就是要墨重九的阳灵修为,要……要赵纹古的秘术,都没问题,我可以将八卦幻境连通地府,您可以通过这里来汲取任何人的力量!白翌辰的也行!大神,我只求您把他的肉身和精神留在这里,让我对他随意就行!”
“你这是非法监禁!”
白翌辰不顾捏在臂骨上的威胁,挣扎着喊,“我、我可认识警察叔叔的,把你多判上几十年!不会因为你有神经病就减刑的!”
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左臂骨卡擦一声,被从肩头卸了下来。白翌辰眼泪都疼出来了,也许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左臂是整条脱臼,总好过右臂骨折这种凄惨状况。
“我就要他……我一无所有了,我只要他一个……”
赵一凯喃喃着,仿佛陷入在某种狂躁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我只要天天折磨他就够了,这样断了他的骨,再用千万青金石的颗粒,撕碎他的肉,堵塞他的经脉,一滴滴的吸他的血……”
他如数家珍般不断说着:“我、我还有很多可以折磨他的东西……爷爷还有打通筋脉所用的金针,那个用来刺穴,要多疼有多疼……电视里演过的,但是手法位置都太不专业了,我真的早就想找个人来试试。我那时候,半死不活的躺在医院里,就想着试试了……”
城隍平静的望着他,并不出言打断他疯狂的想象,只在心里暗暗盘算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赵一凯的不稳定性太多,倘若将来反骨入魔,那么地府真的会面临一个大麻烦。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更需要一个白翌辰这样老实的阴差,胸无大志,只求活着就行。
在这场穷奇、阳间除魔道及地府城隍之间的争斗,白翌辰之所以成为三方争夺的对象,一是因为他强大的力量,再有就因为他的懵懂以及只求活着这一最低标准需求罢了。所以城隍抢占先机收了他做阴差之后,便放任自流,让他在除魔道和穷奇的争夺战中飞速成长。
如今,两败俱伤,地府却没有损耗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可以说是这次浩劫的最大赢家。
此刻,面对阳间新一代除魔道首领的要求,若满足就是为自己留下祸患,若不应,就是此刻撕破脸皮,一时间还真是不好做个决断。
“大神,您难道是信不过我?”
良久,赵一凯终于停住了碎碎念,他急切的望向城隍,却只迎来一声叹息。
“唉……您也知道,十殿阎罗才是真正的地府执政官员,我城隍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任何事我都没办法做主。这次凶兽现世,上面都是知道的,既然命我来平息此事,您却不让我把正主儿拿回去,又怎么能交得了差呢?”
“那,那……如果我以性命来换白翌辰呢!”
赵一凯忽然咬紧牙,他拉住城隍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如果您不放心,就把我收为您的阴差!我愿意被您点天门,愿意为地府所驱使!”
“这,这可不行!”
瞬间,城隍的脸色就变了。他敢欺负普通凡人,敢耍弄这些凶兽恶神团团转,敢把在阳间呼风唤雨的阴阳先生摆上一道。但是赵一凯却是天罡星君的凡体转世,虽然暗地里可以耍他,但是直接收在麾下,却是打死也不敢的事情。等赵一凯百年之后,回到天庭发现脑门上被他这个地府最低职位的小官戳个印,那还不是想怎么捏死他就怎么捏死他了?
“为什么,难道我不配给您做阴差吗?我已经有很强的力量了啊,难道我还不如他吗!”
赵一凯委屈的追问,此时力量成了唯一可以炫耀的东西,也成了他纵横两界的通行证,却忽然被这么干脆的拒绝了。
面对这个城隍分身,他不禁恼羞成怒。
“这个……万万不可。因为……您实在太屈尊了!”
年轻的城隍竟然吓得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在任几百年,还没遇上过这么尊贵又上赶着给他当差的二百五呢。神职转生这种事,又有规定不许随意泄露,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新乱子。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粒石头掉到了赵一凯头上。开始他没有觉察,渐渐地,更多细密的小石粒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头顶,就像有人正恶作剧的把一碗沙子撒下来。
有几粒稍大点的石子滚落在手臂上,定睛一看,那些蓝莹莹的颗粒,是青金石无误!他忙抬起头,只见更多的小碎粒正从上方交错的锁链中洒落下来。
“怎么回事!”
赵一凯慌乱的站起身,还不忘像拎幼猫似的捉着白翌辰的后衣领,拖着他观察情况。因为双臂的剧痛以及脱水,白翌辰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任他在狭小的幻境中拖来拖去。
“出什么事了?”
城隍也抬起头来,只见青金石的坠落越来越密集,如同下着一场沙雨。
“碍…”
直到几点蓝色砂石穿过城隍的幻影,他才缩手向墙壁靠去。没想到青金石驱魔避阴功效这样强,他这样的地府神官也被误认为是鬼魅而遭到了烧灼。
夜游神忙将城隍护在斗篷下面,燃起护体灵光。
然而,青金石每一点掉落都会在灵光上呲的一声烧出白焰来,很快,他的全身都被不断冒起的烟雾笼罩起来。
“谁在我地盘上捣乱!现身出来讲话!”
赵一凯见状,大声喝到。
空荡的幻境中,除了沙沙作响砂石声,没有其他声响。
他再度看向锁链阵,只见散落的青金石已经将交错的锁链漏了一个大洞出来,和兑爻的血锁阵一样,锁链不再转动,而是如同凝固在半空中的立体照片,残缺不全。
阵法正中位置,不断有徐徐薄烟冒出来,它缠绕着高空中的墨重九,包裹住困着灵虎的结晶球,刚才一时竟没有发现它。
“那是什么?”
赵一凯这才看清楚,那个位置,站着一小段符纸。那正是白翌辰在从腾根元灵身上掉落前,拼死一搏贴上去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然已经把锁链阵腐蚀出这样大的一个漏洞。
“混蛋……”
赵一凯气的青筋暴起,他猛然提起白翌辰,两记耳光狠狠扇了上去,“你究竟要毁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白翌辰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清晰的手印,他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嘿……有效果了?”
看到赵一凯那已经扭曲的面孔,他也注意到了头顶上那巨大的空洞,他想笑,但是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一片麻木。
“你为什么一再这样毁我?现在……现在连我家的八卦虚境你都敢毁……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一凯扯着他的衣领,表情简直都要哭出来了。或许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享受成功的果实,但是万没想到,八卦虚境除去乾坤,剩下六爻就是以艮爻为起点,“山泽通气”为先,才有后面的“风雷相薄,水火不相射”。
如今阵眼被毁,其他小阵必然无法依存。
“混蛋!我告诉你……别得意太早!”
赵一凯恨恨说道,“我可以修复的!反正你们都在我手里,难道我还会怕你和那几个将死之人再来阻止一次吗?”
“你敢让我活下去么?”白翌辰轻声说,因为脸颊浮肿,他讲起话来有些含糊,“如果你不杀我,就还有机会看到更有趣的事。我死了的话,你也会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