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我明明给了琳月的,怎么会藏在墨叔家里?”
白翌辰说,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白虎煞。
白虎煞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眼神如水,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种极其恶毒的煞气,和看护鬼宅的那只也很不同。
若不是有意伤人,它们看起来都应该很和善的吧?
白翌辰摸了摸肩头乖顺的白蛟,暗想。
他晃晃盒子,听声音不似是有圆形物体滚动的样子,这也说明里面装的已经不是鬼婴头颅了。他小心的扣住盖,按动卡头,随着“咯”的一声,盒盖弹开了一个小口。
确定没有古怪,他将盖子掀开,借着一点晨光,看到有本书躺在盒子底,书本不大,一掌来长,有些像市面上卖的口袋书。
白翌辰将那所谓的书拿起来才发现,其实这是一个本子,仿古书的硬皮封面,由一张长长的纸折叠相连,有些像给皇上看的奏折。这种本子其实满常见,去美术馆批发的话,这个尺寸的十五块钱一本。白翌辰过去还因为它好玩而买过一本,本来是写字用的,结果被他涂鸦糟践了。
“这难道是墨叔的日记?”
他翻开来,发现里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
白翌辰站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晨光粗略翻看了一下。
这东西跟日记差不多,写上年月日,所记载内容多是咒符和开阵的法门口诀,还夹杂着一些心得和注释,好好的页面显得杂乱无章。
原本多数是高深莫测的东西,日常琐碎倒是很少。然而白翌辰却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竖体本是自右向左记事的,可白翌辰不懂,还按着习惯从左面开始翻看,歪打正着的看到了墨叔最近所记的内容。
“九月十一日,师父与辰破解鬼宅聚阴之煞,他刻意过阴出魂而为,有意避开我知晓。
大概,师父已经知道现在我处境艰难,但我无颜面对他,更别提开口求助……
只是不知带辰何故,调教新宠为乐?或许手边无人可用吧。”
白翌辰看到这里,无奈的摇头苦笑,墨叔这家伙怎么写个日记还不忘损我一句?
“可惜,只治其表,四凶仍在汲取阴煞。我能感觉到,穷奇愈加躁动。恐怕难以支撑……待到满月之夜唤一凯合力布阵,再借助宅庭气韵吸取月华,应该可以抵御一阵。”
白翌辰愣了愣,这么说来……自己那天破坏了墨叔汲取月华的计划,还压制了他灵气……唉,当真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凯险酿大错,欲碎辰魂,”
他看到这里,忽然精神起来,这是要说赵一凯意图谋杀自己的事情,墨叔会不会要替我好好谴责赵一凯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白翌辰就特别的希望看到墨叔对自己能有点正面评价,无论是人前人后,哪怕在私人小本本上夸一句,他也会倍加一份对这老对头的好感甚至依恋。
他带着兴奋,还有点莫名的害羞向下看去。
“其实撕碎也无妨,只是不幸被阴帅与师父发现,如此草率而为,将自己逼到窘境,当真太过孩子气。”
白翌辰差点把本子给扔了,什么嘛,这还是心疼赵一凯呢,根本就不向着我讲话!我到底期待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呀!
“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吧?那我拿走了哦!”
他心下烦乱,便扬扬手,对蹲坐在一旁的白虎煞说。白虎煞甩动了下尾巴,似乎对他这个态度很不满意。
“你不会想让我全看完了吧?”
白翌辰展开那本子,将书页长长的拉开,像手风琴似的抖了抖。白虎煞呼噜了一声,明确表示就是让他继续看下去。
“唉,拿你没办法……”他走回客厅,将那罐落了灰的可乐擦了擦打开,边喝边坐在椅子上继续看。
此刻偌大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四周安安静静的。天色已经从灰蒙渐渐转向明亮,早晨特有的凛冽气息顺着窗缝飘了进来,在这沉寂的老房间中带来一丝新鲜。窗外落叶沙沙作响,伴随着院外工人打扫街面的声音,遥相呼应,形成清晨特有的活跃气氛。
白翌辰感到,时间在这所宅子当中仿佛变得缓慢而惬意,可以将心沉静下来,专注的去做任何事情。不知道老房子是否都会给人这个感觉……当然鬼宅除外。
他找到了断掉的地方,继续读下去。白虎煞靠在他手臂旁,似乎是在督促一个贪玩的孩子。
“此刻的时机也不成熟。若现在凡魂死亡,神体趁机侵占肉身,腾根真神便会现世。穷奇必会去寻凡身,两凶真神合力,世间大难,无可挽回。其他二凶必会有所觉醒……”
白翌辰有点不懂,他想起满月那天,墨叔以为他是觉醒后的腾根,吓得够呛……这里记载的,神体,凡身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他二凶……一个应该是说琳月的吧?另一个是谁暂时还无法肯定……只知道现世肉身是女性,凶兽样貌像鸟……
没有见过鸟碍…总不会是夜游神的座驾乌鸦吧?
他摇摇头。
“腾根神体依然在凡间游荡,却不知在何处。当年我为度他险些丧命,竟然做了无用之功,甚是忧虑。”
这篇到这里,算是一个小完结。
白翌辰揉揉眼睛,他不太习惯看这种竖行的小毛笔字,加上墨叔半调侃半深奥的描述,让他有些茫然。
然而又好似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
尤其最后一句,当年墨叔为了度腾根神体险些丧命……难道,难道腾根神体是说我哥哥?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我哥哥是腾根神体?那……其实我一直被他们认错了?他们想让腾根重新现世,所以要找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也就是身为双胞胎的我了?
想起梦境中的哥哥,他分明说要带我走的……
可是为什么现实中遇见了他那唯一的一次,他却让我赶快变强,并说下次再见就要杀我?
难道……难道哥哥不想从新以腾根的面貌现世阳间吗?
对对!
白翌辰一拍手:穷奇一直在逼迫他,想让他合作了一起统治阳间!我明白了!因为哥哥不想伤害我,所以一直拒绝,才作为魂魄一直游荡……城隍当初也是被他所托,所以才保护我,让我作为阴差,有力量和穷奇抗衡!一定是一定是!
他对自己的分析甚为坚信,一时竟然有几分感动了。
原来哥哥对我这样好……我,我竟然还总是当他死就死了呢……只是,哥哥去了哪?
现在该死的穷奇已经被封印住了,没人可以逼迫他的!
等我救出老然他们后,一定要去找他!
白虎煞见他脸上一阵喜色,又一阵悲伤,沉着嗓子吼了一声。
“干嘛啊?这是重大发现啊!”白翌辰说。
白虎煞却将鼻子拱过来,呼呼吹着书页,试图让他赶快继续翻看。
“好啦好啦,你还盯得挺紧……”
他抱怨着,继续向前翻。
“九月九日,一凯病情不见缓和,可能仍旧有蛊残存作祟,切入内脏食其阳灵,我已尽力,解蛊并非我所擅长,很易遭到穷奇趁机控蛊。恐怕除了恳求蛊主,别无他法,怀疑辰所为。现在,辰与我们关系甚恶,猫宠无误,接触困难。然为忠犬,可控。”
白翌辰大汗,墨叔这是在卖萌吗?什么猫宠……是说我?
然……这个“然”肯定不是平常的意思,应该是说老然的吧,嗯……老然是有点像狗,这个“可控”,到底是可以控制的意思,还是喜欢的意思呢?
想起墨叔在学校亲昵的摸摸他们脑袋的样子,顿时有所了解了。
原来自己和老然在他眼里,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而已嘛……
古爷爷拍老然和拍大黑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他们,他们果然是师徒,爱好都一样!
他现在对于墨叔,明显了没有太多的怀疑和阴谋论调了,所以对是否“控制”的问题,也就当作玩笑,一带而过。
只是,关于赵一凯的叙述让他心里多少感到了内疚。
难道,还有蛇蛊留在他身体中吗?
我也没想到过……这蛊竟然会这么厉害……
“唉……”他不禁叹了口气。
赵一凯被蛊不住啃食阳灵,也难怪他始终无法恢复灵力。这种事如果他只跟墨叔讲了的话,这俩死要面子的人,必然谁也不会开口来跟自己求情。如果是琳月知道了,倒是有可能找自己来求情的……
方琳月一个女孩子,忍辱负重的做了好多事碍…唉,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白翌辰不自觉地摸了摸头顶,嘟囔:“我哪像猫了……琳月还说我像兔子咧……”
然而,人就是那么不禁念叨,几页翻了过去,果然他看到了琳月的名字。
“九月七日,阿月不治妖化。倾尽全力暂保其命,无力回天。如何是好?”
“啊!”白翌辰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个阿月是谁。
赵一凯不就是用这个称呼来叫方琳月的吗?墨叔也这样称呼她?可是……可是明明琳月对墨叔的态度很冰冷的呀……
不过,这里除了一个方琳月,难道还有第二个,又会妖化又叫阿月的人在吗?
不治妖化,无力回天,如何是好?
墨叔竟然会用这样彷徨无助的语气记录下这句话,可见内心是真的焦急难当。
方琳月她……她妖化了?是什么意思?不治……妖化……
她病了么!难不成……难不成又是因为我用蛊伤她了?
白翌辰一阵惶恐,立刻向前翻,他满脑子里都是琳月怎么了,她怎么了?
很快,琳月的名字便再度出现了。
“九月六日,阿月噬灵甚重……怀疑中蛊,不知蛊主是谁,蛊种是何。愁,唯有倾力而为……阿月,我必竭力救你,坚持下。”
白翌辰的心脏猛跳,那……那就是我干的吧……
而且……琳月也罢,赵一凯也罢,谁也没告诉墨叔……我是会用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