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晁儿时既习武又学医。习武因无名师指教,未成气候;学医得回春堂坐堂老医师真传,未及而立之年已成杏林名流。
然而姚晁始终无法放弃习武的理想。丁丑初夏的一天,当他得悉明日午时圣武门掌门人司马慕龙要到峨眉山来与洪门派掌门人比武的消息后,当即策马前去观看。
司马慕龙号称武圣。年纪轻轻就已名扬大江南北。今日比武,皆以为他已胜券在握,孰料双方交手十余回合之后,司马慕龙就败下阵来;如果不是洪门派掌门人手下留情,司马还将丢了性命。
当天下午,司马下山时,正巧与姚晁同行。
姚晁道:“大师乃圣武门传人,按说大师的功夫是不会败给洪门派的。今天大师胜不过对方之处不是功力,而是体力。在下见大师面呈紫色,目光灰暗,比武出招时定是受背部伤痛牵制,无法将圣武功法的威力发挥出来。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师背部的伤痛乃百日毒镖所致。”
司马道:“我身着披挂,先生如何能断定我背部有镖伤?”
姚晁道:“在下是行医的。”
司马思忖:此人定是杏林高手,我何不求他为我疗治镖伤?
于是司马便随同姚晁来到回春堂。
姚晁一边给司马切脉一边道:“大师的镖伤上邪毒已危及五内。所幸在下正好有师传的解毒治伤的秘药。今日我先配制一剂给大师试服。若有效,可再到回春堂来找我。还要提请大师注意的是:此药配制好后,需在三个时辰内服用,过期疗效就丧失了。”
为了治疗镖伤,司马就在回春堂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他遵医嘱服用了头一剂药,当天便感到气爽神怡、伤痛减轻,于是次日携带纹银去回春堂答谢姚晁。
姚晁不但拒收纹银,而且当即把当日服用的秘药配好递给司马道:“昨天大师已付了药款,断无再收受银两的道理。能为大师疗伤,实乃姚某的荣幸。大师若一定要酬谢,那也用不着银两。在下只求大师将你的圣武功法传授给我。在下非武林中人,学习武功,旨在强身健体,绝不至于与江湖中人争斗。”
司马道:“医师为我疗伤,理应报答医师。只是传授圣武功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须用七七四十九天时间。”
姚晁道:“大师的镖伤较重,即使每天不间断服药,要痊愈,少说也得两个月,大师在这期间正好教我功法。”
司马道:“如此甚好,我就在镇上多住些时日便是。”
自此,每日清晨,司马就来到回春堂向姚晁传授圣武功法。离开时,再携带上他当天服用的秘药。
七七四十九天到了。姚晁不仅将圣武功法全都学过了,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徒演练对打时,司马还常常因体力不济而败给姚晁。
师徒二人皆大欢喜。
时逢中秋前夕,司马意欲返回江南省亲,于是来到回春堂向姚晁辞行。司马道:“这数十日里,医师为我配药疗伤,如今虽未痊愈,但已有显效。只可惜不能停药,药一停,伤情就会加重。我这次回去,只得恳请医师将秘药处方给我。”
姚晁道:“遗憾遗憾。这秘药中的主药是师傅生前亲手配成的,他只将稀释主药的药引汤剂处方留给我。这药引汤剂处方是黄酒、白醋各一勺。主药的处方我没有。现在不仅无法给你主药处方,连主药也已用完。”
司马听出姚晁的话都是拒给秘药处方的托词,不由得怒火中烧,当即便破口大骂姚晁忘恩负义。你一言我一语,一声更比一声高。二人互相指责、谩骂,转眼间就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姚晁心想:前几天比试,你分明已不是我的对手。要动武就动武,我何惧之有?于是姚晁当即一跃而起,出招挑战。
姚晁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出手仅三两回合,就被司马打趴在地上。
司马笑道:“你别以为你已学会了圣武功法。其实我教给你的都是花拳绣腿,何堪一击?不是我不教你真功夫,而是你一开始就坏了良心。你给我的药只治标不治本,为我疗伤是假,骗学圣武功法是真。我又不是傻子,看不出你心术不正?我会把真功夫传给你这种小人?圣武功法到底是什么样,我根本就没教给你!刚才对你使的那两招,才是真正的圣武功法!今天你若识时务,就立即老老实实把疗伤秘药的处方写出来给我。如此,我可饶你不死。如果你开的处方有假,我照方服药后不见效,我定然来此找你算账!”
为了活命,姚晁只好将处方写出交给司马。
三日之后——也就是司马打算起程返乡的前夕,客栈老板发现司马死在了床上。原来姚晁给他开的药方中看着是些很一般的常用药,但配伍非同寻常,一般人服用了也许并无大碍,然而对于有百日毒镖伤的司马来说,则无异于一剂致命毒药。
客栈离回春堂不过半里之遥,司马猝死的消息姚晁当天就知道了。看着司马的死尸从门前抬过,姚晁不禁仰天狂笑道:“小子,跟老子作对,你嫩了点儿!哈哈哈……”可他笑着笑着突然感到胸腔剧痛不止,须臾间便窒息而死。
原来是司马回击他时所用的威力巨大的圣武功法给他留下的潜在致命伤延时发作了。
武林高手司马慕龙和杏林高手姚晁就这样用各自的心术杀死对方,同时也被对方杀死了。
司马与姚晁的相识、相交,本来是一个绝好的相互学习、增强本领的机遇。可是后来司马求医方、姚晁习武功的机会都被他俩的谨防对方的心术断送了。机遇的丧失,不是因为他俩太笨,而是因为他俩过于精明——彼此借对方的手杀死了自己。(柏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