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莲成被李宏安置到御帐里,说是一座帐篷,其实抵得上一座小宫殿。隔断出一二十间房间。元泓安就被安置在角落的一间,周围散布着人手防卫。
应帝是临近半夜让一个近侍背回来的,喝醉了。到了御帐门口,萧泉先进来,看莲成还没有歇下,便让人把应帝背进来,在床上安置好。
莲成见萧泉不知从哪找出来的炉子,就坐在大帐外烧起水来。纳闷了,大半夜的煮什么茶。“萧公公,你做什么?”
“娘娘早些歇了吧,不过,恐怕得另找个房间。皇上醉了,奴才顾着就好。”
另找一个房间?莲成试探着问:“他醉了不消停是么?”
“不是,不是。”萧泉忙忙摆手,他哪敢说应帝不消停。“就是后半夜要喝茶水、要散热。”
那次在华山可什么事都没有,原来是这混蛋装醉。
“那要是不散热会怎样?”
“嗯,那床板都能踢出个窟窿来。”
“你把要用上的东西准备好,还是我来吧。你告诉我要做什么就好。”
萧泉笑笑,用扇子继续扇着火,眼里倒是浮出一抹欣慰。
莲成看着他忙活,嘴里问:“今下午那几个迎出来的人是谁?”
“哦,都是当年跟着皇上亲征的老弟兄,都是跟着皇上水里火里闯出来的。娘娘见到那个脑袋有点大的没?那是宁铁牛,当年还是他从死人堆里把皇上扒出来,背到安全的地方的。十来年不见,都升官了。他们轮着番的来敬酒,这不,就把皇上给灌醉了。说起来,奴才跟着皇上二十多年,这也是第二回看他喝醉,偏两次都是叫这帮人给灌的。”
“哦!”果然上次是装醉。
看莲成好像挺有兴致,萧泉继续念叨:“也只有在军营里,才能看到皇上难得的放松。在宫里,可不敢。”手里也不歇着,看好火候,冲茶,然后温在那里。又起身拿了几条软而吸水的毛巾,端了一盆酒精出来。
萧泉告诉莲成,“过一会儿就要喊喝水,拿这温热的碧螺春喂下去。然后,嚷热的时候再拿酒精擦身子,一遍一遍的擦。临近天明的时候,就能睡沉了。”倒不是萧泉偷懒,而是应帝喜欢莲成帮他做些贴身的事,难得这位主现在肯,他自然给她去做。
“奴才就在这外头,娘娘忙不过来叫一声就好。”萧泉分得紧靠应帝起居室的一间小屋子,里头有行军床一张。实则应帝那张大床也是两张行军床拼做一张的。
“嗯,你去歇着吧。”莲成下午就自己先睡了一觉。
过了一会,果然如萧泉所说的喊了一声“水”。莲成故意等了会,看他会不会喊第二声,没有。萧泉训练有素,想来是不用喊第二声。真是把这位大爷给惯的。
这才走过去,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喝了。把杯子随手搁一边,莲成抱着腿坐在床外侧。越想越是气闷,她本来是很欢喜可以跟来,可是来了也只能在这大帐的起居室呆着。有什么意思?
“你带我来做什么?”伸手去戳李图的脸,他转了身子避开。
难道她就只能在这里呆着,等着这位大爷忙活完了回来找自己睡觉?
应帝躺平身子,伸手去拉扯衣襟,莲成想起萧泉的嘱咐,替他一件件宽衣,然后下床拧毛巾替他擦身子。没注意到萧泉偷偷掀帘子看了两回。
萧泉看她确实是在喂茶水、擦身子这才回去歇着。不容易啊,总算是安分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气得皇上总是跳脚了吧。
萧泉是七岁跟在应帝身边的,那会他还是太子,脾气不大好。萧泉则是顺帝亲自挑出来的,是个机灵、清秀的小太监。
他就按着自己的本分做事,一直到十岁那年,应帝把他从狼爪下救下来。
那时应帝九岁,头回去西郊猎场,不知怎么与护卫走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箭也射完了。
半路遇上了一头狼,他托着应帝骑上马,自己却让狼咬到了小腿。当时他就想,死就死吧,还能得个好名声,家里也能拿到一大笔抚恤银子。
没成想应帝跑开了十几丈,居然又勒住马回来救他。萧泉只好忍着脚上的剧痛,和他一起合力与那头狼搏斗,等到侍卫赶来,他们两个已经把那头一人多高的狼砍死了。应帝也落了个一身伤,回去被顺帝好一顿训斥,却只说是萧泉跑来救他。
萧泉记得自己后来战战兢兢的问过,应帝只说了句:“孤已经习惯你了。”那也犯不着以身涉险,来救我一个奴才呀。然后,跟着他一步一步经历帝后撒手人寰、权臣外戚争权、夺宫,再来是见着他真正的掌权,从一个少年天子慢慢成长为如今龙椅上冷峻的君王。
想着那些往事,又看到莲妃很尽心的在照看,萧泉酣然入梦。
莲成给应帝擦了两遍身子,又喂了些茶水下去。等到天泛白的时候,他总算睡踏实了。莲成庆幸这人的酒品还算是不错,没有其它的。
应帝睁开眼,就看到莲成睡在旁边,只是快让自己踢到床下去了。他往里头挪了挪,把莲成移了一些进来。床外杂七杂八的放着茶壶、水盆、毛巾,搞什么名堂?
萧泉也已经起了,赶紧进来伺候他洗漱。
“这里摆一摊子做什么?”
萧泉把昨晚的事同他说了,看应帝的表情有些古怪,“怎么了?皇上。”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朕喝醉了是那个样子的?”
萧泉正收拾床头那一摊子,有点纳闷应帝干嘛这么说,就没有接话。收拾好了,跟着出去,外头旭日东升,已经在开始操练了。
应帝让人叫了洛王过来,让他收拾收拾回京去。
李宏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说他做得不好吧,也还过得去,父皇干嘛突然来把自己换回去。拿眼去看萧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答应着往外走。李宏并不知晓应帝此来是要干嘛,也不知道他遇刺中蛊毒的事。突然被打发回京,他倒也不骄不躁,带了亲兵就上路了。
莲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皮跳了几跳。可以预见,如果李图有交代,李宏一定会直接把她打包送到地下作陪。可是任人宰割,她又不是当年那个四岁的孩子了。
现在是在军营里,她自然不会以本来面目示人。昨日她有意无意的落下,与楚偭同行,省得太引人注目。楚偭也是住在御帐的一个小房间里,以便随时宣召。
昨晚应帝酒醉退场后,酒席还在继续。酒后的话题天南海北,也没什么忌讳。说着说着就说到皇上带来的人身上去了。
“你们说那个文静秀气的小子是干什么的?说是公公吧,已经有萧公公在了,断不会再来第二个才是。他可是住在御帐里在,是个宫女吧?”副将胡永转着酒杯说,边说还边打了个酒嗝。
另一个副将,叫何宇的说:“那个北戎的太子还在御帐占了一间屋子呢。还有那个太医。”
胡永问:“我说,你们搞清楚是男是女了没有?”
何宇说:“洛王也不来喝酒,说让皇上跟咱们好好聚聚,他看着营门。不然还可以问一下。”洛王平易近人,何宇觉得问他自己心里压力没那么多。他即便仗着酒劲,也不敢跑去问应帝。
“洛王的嘴跟蚌壳一样,他不想说什么都问不出来。喝酒喝酒,管他呢。给人知道我们几个大男人,凑在一堆研究这个,像什么话。”
没喝一会,几个人也散了,各自回去睡觉。到第二日被应帝的近侍召到中军大帐,已是各个都换了一副正经嘴脸。
应帝正抱着手在看地图,听到声响,招呼了一声“过来!”指着地图问:“裴远的大军驻扎在何处?”
胡永上前指点着,“这里,还有这里。是洛王殿下的分兵进发之策,能与我等前后相互呼应,牵制敌人。”
“朕到这里的消息想必裴远收到了,有他的人过来就放进来,朕有话交代他。”
“是。”
应帝和几个军中将领,直说到夕阳西下才散会。回到起居室,没见到莲成。找了人来问:“娘娘呢?”不是叮嘱过她,军中鱼龙混杂,不要四处走动。
“娘娘和楚太医一起在和萧神医说话。”因为在边城耽搁了些时日,所以萧天彻反而先他们一步倒了军营。
莲成让楚偭去把萧天彻请来。
楚偭有些犹豫。
“这是军营,又不是后宫。顾忌不了那么多的。”
“是,臣这就去。”知道莲妃是想彻底的了解下‘不死之门’,可有些话,他能说么?
萧天彻看到莲成,忍不住就瞪了几眼。这死丫头,居然算计他。枉他费心费力的帮她调理身体。
莲成看到桌上的茶壶,跑过去倒了杯茶端过来,“萧老爷子,喝茶!”
她都端茶认错了,还能怎么样。小丫头倒不是个以身份压人的。萧天彻接过来,意思意思抿了一口。
“萧老爷子,您能告诉我那个蛊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楚太医他有皇命在身,什么都不肯跟我讲。可我实在是担心。”
萧天彻拈拈胡子,“‘不死之门’是北戎王族用血喂养出来的蛊,每人只有一只。而且只能用一次,蛊虫就会死。所以,轻易不肯现世。中者在百日后若是还没有解掉蛊毒,那就会开始无尽的折磨。之所以叫不死之门,是因为它会让你慢慢的听力、视力减退,直至没有。然后是手足麻痹不能动弹。但它本身不会要你的命。”
那岂不是活死人?以李图的性子,如果解不了他一定宁愿死了算了。莲成不想他死,也不想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