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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底的记忆

杜瀑

我的故乡是冀中大平原上的安平县。1921年7月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封建家庭。自记事起,母亲就常年生病,经常哀叹:“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她从小读过古书,学过绘画并写得一手好字。她的娘家生活比较富裕,嫁到我家就像从米筐掉进了糠箩。她20年间生育了10个孩子,活下来6个。母亲去世时我10岁,最小的弟弟只有3岁,姐弟六人哭成一团,街坊邻居都为之落泪。

父亲读过古书,能说会写,虽然无能经商,背了一身债,但思想颇为开朗,我们参加抗日活动他很支持,他的一子一女还英勇牺牲在抗日战场上。

没有母亲,姐姐们便成了我的保护人。继母连续生孩子,提出叫我休学帮她带孩子,大姐坚决不同意,她告诉我:“不读书就会毁了你。”

1931年九一八之后,东北的许多老百姓逃到关里。我们这些小学生也知道了东北人民悲惨生活的情景,我担心日本人进关,我们也会遭到同样的欺凌,同时也产生了朦胧的爱国意识。东北沦亡没有几年,日寇又大举进攻百灵庙,傅作义将军率领部队坚决抵抗,全国人民积极支援。我们学校组织同学到各家各户宣传抗日,并募捐衣物鞋袜送给抗日将士,我也参加了宣传募捐活动。

大姐从师范毕业,坚持要继续读书,到北平找外祖母求援,可是大舅不肯解囊。她自幼爱绘画,在求学无路时,急中生智,画了几张画投考北平京华美术学院,没想到居然考中。她坚持半工半读,参加了党领导的“民族解放先锋队”,进行了许多抗日活动。1936年暑假,她回家乡,教我们学唱《五月的鲜花》,还对我们讲了不抗日就没有出路的道理。虽然那时我理解不深,但明白了被压迫者必须起来反抗。

1937年7月7日,日寇进攻卢沟桥,很快便占领了平、津、保定并沿平汉铁路南下。我的家乡安平不通铁路,日寇暂时未到,但县里人心惶惶,县长也逃之夭夭。共产党却很快地来到安平。他们发动群众,成立了县抗战动员委员会,其中有工人救国会、农民救国会、青年妇女救国会等组织。《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贴遍全城。最使我激动的是这样一条标语:“全中国人民动员起来,武装起来,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出知识,坚决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我们看到了共产党的宣传,听到了共产党的声音。10月间,县妇救会刘清言同志在群众大会上讲话,她说:“同胞们,父老兄弟姐妹们,日本鬼子杀到了我们的家乡,我们中国人不能做亡国奴。我们要动员起来,坚决抵抗日寇的侵略。日本鬼子所到之处,烧杀掠抢,凌辱妇女,无所不为,我们能容忍吗?”听众群情激愤,高声呐喊:“不能!”她又说:“抗战到了紧要关头,我们要不分党、不分派、不分工农兵学商,大家一齐来救亡,坚决把日寇赶出中国去!”当场她还教唱了一首抗日歌曲:“我们是被压迫的民族,我们需要战争,用战争来争取解放,用战争争取生存,同胞们快武装起来,到前线去!把侵略的日本兵赶出国境,拿我们自己的血去换取和平!”我和二姐很快就学会了这首歌,歌曲对我们思想震动很大,坚定了抗日的决心。我们想要去当抗日救国军,想立刻投入救国工作。我们紧跟着刘清言同志,她分配我们工作我们就马上行动,她演讲我们就维持会场秩序,她站的地方矮了,我们就借来一个大方桌,让她站上去讲。不久我就被派往本县长堤村担任国难教育辅导员。二姐也在四处奔波,宣传动员群众抗日,她很快就入了党。有一天,二姐神秘地告诉我,她要介绍我入党,叫我严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说,有什么事情只找她联系。一天晚上,她把我带到刘清言同志办公的地方,由刘清言同志主持了仅有三个人参加的入党仪式,首先向西北方向三鞠躬,再举手宣誓。我记住了“保守秘密,永不叛党”的誓词。

长堤村离我家30华里,我有时工作晚了不能回家,就在女同学家住一两晚。当时工作还没有报酬,生活艰苦。这时县城里一片慌乱,为了逃避日寇,许多父母都急急忙忙地把闺女嫁出去。我们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祖母看到我们经常和男同志一起演讲、唱歌,她很愤怒:“你们这些死闺女们,在外面和男的唱歌还握手,你们男女混杂不成体统!”每天回到家她就开口大骂。这天一见我们,祖母又骂:“死不要脸的闺女又出去疯!”二姐被激怒了,指着祖母大声反抗:“你不是闺女长大的?你一生下来就是媳妇?我们要救国,我们没有错!”祖母大怒,转而骂父亲:“你赶快把这闺女打发了!”父亲却认为宣传救国是好事,女儿们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可祖母再三地骂人,并要找媒人把我们嫁出去。二姐对祖母说:“谁答应人家谁上轿,我们是不嫁人的!”

为了摆脱这个封建家庭,摆脱这种寝食不安的生活,二姐决定去武强县投军。武强县有一支青年抗敌义勇军团,司令员是我们的堂姐夫段海州,他曾是黄埔军校的学生,为了抗日自己组织了这支队伍。二姐走后,我仍在长堤村工作,快过元旦时,我没有得到二姐的消息,心中着急,就和二姐的同学林敬徐一块儿跑到武强,找到了二姐。我们与二姐一起在青年义勇军团宣传队工作。我们一共五个女同志,队长是一位老者王仲三。我们称王老伯,他思想开朗,抗日坚决,每天率领我们向群众宣传抗日的道理,教唱抗战歌曲。

1938年3月,青年抗敌义勇军团被改编为八路军一二九师青年游击纵队。改编后部队有了政治部,我们有了党的领导,队伍大变样。这时,姐说她要去学习,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我们剩下的几个女同志都留在了部队,部队成立青纵队剧社,我们就成了剧社的演员。我们随队从南宫出发去巨鹿、平乡、鸡泽、广宗、曲周、永年、威县等地演出。每天走几十里路,每到一地就立刻搭台子唱歌,召集群众。每次演完戏,都有群众参加部队,待我们走了七八个县,9月份回到南宫时,队伍扩大了许多。这时部队动员女同志去延安抗大学习,我真是喜出望外,我多么渴望上学啊!小时候为了上学而遭受的委屈和苦痛一齐涌上心头。“抗日军政大学”,学军事又学政治真是太好了!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并通过了考试,我们三个女同志都被录取了。部队的领导同志告诉我们:去延安要靠自己的两条腿,要过敌人的两道封锁线(铁路),路途很艰难,有危险。到了延安是住窑洞,吃小米,要准备吃苦耐劳。只要能去上学,有什么危险、吃什么苦我都不怕!离出发还有三天,我回安平向父亲告别,他得知上学不用花钱还很高兴,他送我走了五里路,并叮嘱我要好好学习。

一二九师把我们去延安的100多名青年编成一个连队,在这个连队中只有三个女同志,即我(靳增品)、林敬徐、王桂芬(刘斌)。

1938年9月7日,我们背上背包,踏上了奔向延安的征途,这时我17岁。

我们每天大约走60多里路,由南宫经巨鹿三天以后到邢台。要过第一道封锁线了,部队命令,白天休息,晚上过封锁线。夜幕降临时,我们就在铁路边的小村子里停下来,等到半夜,队伍静静地来到铁路旁,我们轻轻地跑上路基,我从未见过铁路,好奇心促使我在跑步中弯下腰用手摸了摸铁轨,啊,真是铁的!冰凉的铁轨。我第一次“看见”铁路,不是用眼,而是用手。这里领队轻喊“快跑”,我们就这样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道封锁线,进入了邢台西部山区。天亮时,我又第一次看见了山,好奇又高兴。山是这个模样,多么好看啊!满山茂密的树,叫不上名的花草开在路旁,山里还有流动的溪水,大山是多么壮观啊!抗战歌曲中许多都描绘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今天亲眼所见,祖国的河山如此美好,心情激动万分,对入侵祖国的日寇更加仇恨!

从邢台经武安、涉县就进入了山西。山西的第一站是东阳关。进入山西后每天走山路,有的山叫阎王鼻子尖,有的叫窝窝尖,有的山上下都是几十里。我们这支青年部队越走越有劲,一路欢歌笑语,视高山为坦途。心里想着去延安上学,腿脚毫无劳累的感觉,什么困难都丢在脑后了。

到了山西潞城县,我们遇到一支有300多人从山东过来的队伍,部队将我们与之合编,队伍扩大了,女同志有18人。一路上,同志们互相帮助,掉队的人有收容队帮助背背包。有一个姓魏的女同志,她缠过足,过独木桥时坐在桥头哭了起来,同志们鼓励她站起来,教她把脚稍稍地横着,一点一点地向前迈进,她终于战胜了“小脚”,走过了独木桥。

这时,我结识了一个来自山东聊城的青年林志方。当年的林志方和我一样,怀着满腔热血奔向延安。林志方善演讲、爱唱歌、会演戏,是个活跃分子,无论在怎样艰苦的环境里,他都讲究仪表,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衣服上打个补丁都要求有艺术性。我们在一起谈了各自的经历和家庭,我们有共同的心愿、语言和目标。中秋节的晚上,我们开了个联欢会,演出了话剧《弟兄们拉起手来》,林志方还教唱了《青年进行曲》。这支歌曲把当时的祖国形象地比做“暴风雨中的破船”,正处在死亡线上,鼓舞激励青年担负兴国的责任,以一当十、以百当千抗击日寇。那时的我,每唱一首歌,就增加一份力量,增强一份抗战必胜的信念。

从潞城、襄垣、武乡到平遥,同浦路是我们要过的第二道封锁线。这次我们心中有了底,还是在夜里,我们按部就班,迈着轻轻的步子,静静地通过了铁路。接着,迎接我们的是汾河。汾河水水深过腰,深秋时节水很凉。为了安全,事先安排好两个男同志帮助一个女同志,过河时因为有男同志帮助,我的脚好像没有落地就顺利地过来了,我们大半身全都湿透了,冰凉刺骨。到了宿营地,群众很热情,把我们安排在一条热炕上,由于不好换衣,一夜之间热炕的温度加上青春的热力,衣服全干了。清早,我们又踏上征途,经孝义、隰县到了永和关,上船渡过了大浪滔天的黄河。黄河像开了锅的黄泥汤,我们坐在船上,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把船推上浪尖,一下子又从浪尖上滑下来,就好像在打秋千。黄浪扑来,就在头顶,真是奇观。下船的地方就是陕西省的延水关,延安离我们近了!再走两三天就到延安了。

10月底的一天,我们从甘谷驿出发,下午时离延安还有20多里路,欢迎我们的队伍就迎面来了,他们都是抗大的同学。一见到他们,我们像遇到亲人一样扑上去,同学们背上我们的背包,一路喊着“欢迎新同学”的口号,把我们迎进了东门外清凉山下一切都准备好了的窑洞里。到了,我们终于到了延安,到了抗大!将近两个月行军,盼的就是这一天。这个窑洞比我想象中的不知好多少!我原想“洞”,一定是在地下挖个洞,没想到窑洞这样向阳明亮,真是个好住处。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们就见到了毛主席,听到了毛主席的声音。“欢迎敌后青年来延安学习大会”就在离我们窑洞不远的开阔地举行。大家席地而坐,等待毛主席的来临。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毛主席,毛主席为我们讲话,他说:青年人是大有希望的,你们必须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建设一个新中国,我们是有光明前途的。为了抗日救国,许多进步人士来到延安,有的同学、朋友、兄弟姐妹还在延安相聚了。在毛主席讲话休息时,我忽然见到了我的二姐,原来她是5月份来到延安的,我们姐妹相见,当场印证毛主席的讲话,我们真是兴奋极了!二姐在抗大八大队三队,我在八大队五队,她住清凉山上,我住清凉山下,姐妹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由于这一次来延安上抗大的青年人数很多,林志方就和男同学一起被分配到抗大分校三队,到甘肃庆阳学习去了。

抗大八大队是一个女生大队,大队长张琴秋,五队队长丁俊雅,指导员张辉。我在一区队,我们的区队长是四川人,名叫维克,头发短短的,穿着军装雄赳赳的样子,像个英勇无畏的战士。队里的政治干事辅导我们学习政治理论,军事干事辅导我们出操,学习军事基本功。我们吃的是二米饭(大米、小米),有足够的菜,每个星期还有肉吃,我感到了满足和幸福,比起在家乡的日子,上抗大真是一个解放。我们学习生活紧张有序,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大家团结友爱,听不懂的方言就用笔交谈。通过学习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时刻担负着中华民族优秀子孙的责任,准备上前线,把日寇赶出中国。

抗大的党组织是半公开的。有一天,我发现班上的党员不见了,就问班长,班长说,她们去开党小组会。我说,我也是党员。班长叫我去找指导员说明。指导员说,党员要有组织关系,你没有。我急得哭了,第二天去找二姐,二姐也哭了。她说:我们不懂,没有带组织关系。指导员安慰我说,你还不够18岁,好好学习,争取重新入党。我于1939年3月就重新入党了。直到“文化大革命”后期,才见到了刘清言同志,经过组织调查,恢复了1937年11月的入党日期。

记得11月上旬的一天,我们抗大几个大队的同学集合在延安城里的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有个戏台,冼星海夫妇在台上教我们唱歌。他首先把《祖国的孩子们》唱了一遍,接着,他唱一句,大家唱一句,后来,他唱一段,大家唱一段,一会儿就学会了。当大家唱到“我们臂挨着臂,手拉着手,用我们最后一滴血争取民族的自由,踏上真理的战场,向着光明的路上走”时,全体同学都挽起了手踏起了步伐,那热血沸腾、激动人心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

11月20日是个星期天,我和二姐一起去延安城玩,刚进城门,日寇飞机突然飞临,顿时爆炸声、警报声此起彼伏。我们转身就往城外跑,出城后一路跑回学校。同学们听说西北旅社和光华书店被炸了,心中很不平静,大家焦急地在路口等待进城的同学回来。天快黑时,我们看到一个同学的尸体被抬了回来,大家都流下了眼泪。日寇的这次轰炸,使我们女生队失去了三名同学。

当晚,队里布置了防空措施,第二天天一亮,同学们都上了山。太阳刚刚升起,日寇飞机就来了,我们立即进入了山洞。飞机向城西投了不少炸弹,还在延河两岸狂轰滥炸了一阵。目睹日寇暴行,同学们纷纷要求上前线,抗击日寇。

由于日机轰炸,抗大决定疏散学生,我们女生队有两个去向:通讯学校、卫生学校,由自己选择。我想,不能上前线直接参加战斗,就做一个白衣战士救死扶伤。二姐也选择了卫生学校。我打起背包,怀着对抗大一个多月的学习生活的依依留恋,在11月底从延安经甘泉、富县走到了张村驿,进入了八路军卫生学校的大门。

在去张村驿的路上,恰好与林志方相遇,虽然时间很短,但我们还是匆匆谈了各自情况。

八路军卫生学校的前身是红军卫生学校。1931年创办于江西瑞金,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到陕北。七七事变后曾赴华北抗日前线,1938年初由前方搬回陕甘宁边区的富县张村驿,在此已有两年。1940年3月又移至延安柳树店,改名为中国医科大学。

张村驿曾是古代的驿站,有一条小小的街道和几家店铺,这个小镇的自然条件在黄土高坡上来说是不错的。葫芦河穿过小镇,也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河水清澈,游鱼可数,河边开着小花,长着青草,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很是好看。这条河是我们天然的洗脸盆,夏天是澡盆也是游泳池。

我到学校后,经过两个月的预科学习,就分配到调剂九期正式上课了。二姐被分配到军医十四期。卫生学校的宗旨是培养政治坚定、技术精良的干部。给我们上政治课的老师是郝仁初、沙英、秦德远等。我们学过毛主席的著作《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抗日民族统一问题》。毛主席的这些理论是抗日救国的真理,像阳光雨露滋润着我们的心田,把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培养成坚强的革命战士,当时,我们确信抗日战争必定胜利。业务课的老师都是国内有名的医学院毕业的革命知识分子,如季钟朴、龙在云、林格、孙泽之等,为了抗日而投笔从戎,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为我们讲授调剂学、生药学(中药)、生理学、化学等课程。老师们自己刻钢板、编讲义、制标本。上生理课时,季钟朴老师抓来一只青蛙,钉在木板上,切开肚子露出心脏,给我们讲心脏的跳动。我的班主任老师龙在云是湖南湘乡人,是1926年参加红军的老共产党员,到延安后一直在卫生学校任教。他关心爱护全班每一个同学,为了备课常常在小油灯下辛苦到深夜,他的话很不好懂,上课时讲话很吃力,有时嗓子都讲哑了。他批改作业一丝不苟,针对每个学生的特点指出问题。他关心我们的健康,自己出钱为同学治病。在龙老师辛勤哺育下,全班同学学习都很刻苦,短短的两年里,行军、开荒、建校占去了一些时间,但我们每个同学都记住了近千种西药名称的英文、拉丁文的写法和读法,记住了几百种中药名称以及许多药品的制造、测定、鉴别、用途、配伍禁忌等等。龙在云老师为培养新中国的药学人才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艰苦的劳动。我永远也忘不了他。

从1939年开始,进入了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日寇的疯狂进攻,加上国民党的经济封锁,边区的财政困难,生活艰苦。这时,毛主席发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我们学校组成了千人劳动大军,在张村驿方圆80里野草丛生、荆棘遍地、野兽出没的荒山上开荒。地是从未有人开过的荒地,人是从未种过地的女孩,镢头使劲举过头顶,用力挖下,没有挖开地皮反而弹了回来,虎口被震裂了,手脚被荆棘扎破了,我们咬住牙关挖!一点点、一块块地挖!我们要争当“斯达哈诺夫”(当时苏联劳动英雄),我们极度的疲劳是用抗战歌曲来战胜的。我们时常挖到甘草,那滋味真好,我们便用来解渴解馋。

我们开垦了千余亩荒地,种上了谷子、糜子,秋收时打下了百担粮食。端着金黄色香喷喷的小米饭,我们心里甜滋滋的,这是用青春的力量和汗水换来的。

夏天,我们去葫芦河洗澡,在河边画上“男女界线”,上游是男同学的范围,下游是女同学的“地盘”。大家都很自觉地遵守规定。艰苦的劳动使我们的衣服很破旧,打个补丁的布都很难找,洗澡时没有衬衣换,只好等到天晴时,赶快下河,先洗衬衣晒在草地上,然后泡在河里学游泳,等衣服干了再穿。有时没有干透也穿上。有的同学得了疥疮,好在我们的老师个个是医生,帮助我们治疗,并教给我们预防皮肤病的办法。

冬天来了,高原的风真冷啊,没有办法取暖,课余时我们就蹦蹦跳跳的,晚上冻成一团,当了“团长”。同学们互相帮助着把滚成团的棉被重新撕开,细心行好。没有棉鞋,会做针线的同学就帮助用旧布缝双棉袜子。我们就是这样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战胜困难。

1939年6月,党中央决定卫生学校的部分师生到晋察冀边区去办分校。第十三、十四、十六期军医班和第八、九期调剂班的同学打起背包从张村驿出发了。

行军路经延安时,我又与林志方相见了,当时我们已经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去晋察冀根本无法通信联系,见面更不可能了,他从抗大毕业也不知会分配哪里去,我们坐在桃林里谈了很久,服从党的安排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儿女情长就只能埋在各自的心底了。“愉快的别离,将是我们胜利会面的预兆,我们没有泪,虽然我们内心充满了留恋……”这是林志方给我写过的信,信件早已丢失,激情却永留心间。

我们经过富县、甘泉、延安、清涧、绥德、延川、米脂、佳县,到达了黄河边的贺家湾。由于时局变化,中央决定调我们九期等几个班返回张村驿。二姐所在的十四期军医班继续前往晋察冀。我与二姐又分别了,没想到这次分别竟成了永别。二姐是白求恩医科大学的第一届毕业生,在1941年狼牙山战斗中,她所在的队伍与日寇遭遇,生性刚强的二姐与日寇搏斗,被日寇用刺刀挑死,牺牲时腹中还有四个月的胎儿。那时她22岁,原名靳增乔,到延安改名杜磊。

在往返于张村驿的途中,我们跋山涉水辛苦非常。我们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日夜兼程,风雨无阻。每天最少走六七十里,最多时走100多里,有时一天要翻几座大山,我们班有的女同学来自大城市,没有走过多少路,现在天天走,日日行,风吹、日晒、雨淋,艰苦在磨炼着每一个人。有一天,走到一个半山腰,前无村,后无店,忽然间黑云满天,狂风大作,倾盆大雨直往我们头上倒、往脖子里灌,衣服湿透,背包重得几乎将我压倒,每走一步都要用力从泥泞的路上拔出脚来,脚下一侧就是深沟,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悬崖。我们跌跌撞撞走到山下,山下只有几户人家,23个同学只好睡在一间房子里,女同学睡炕上,男同学睡地下,老乡为我们送来干柴烘衣被。一路上臭虫、蚊子、跳蚤几乎天天“袭击”我们,把我们咬得浑身是包,彻夜难眠,第二天照常行军。记得我们男女同学还曾睡在一个炕上,界线就是背包。行军的路上,有时粮食供应不上,就吃野菜、黑豆。我们经常用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来激励自己,战胜重重困难,接受行军的考验。23名同学终于又回到了张村驿,回到了母校。

往返行军的途中,我们沐浴着陕北的风雨,用脚板“丈量”了七个县,饱览了高原的景象。在佳县贺家湾,我站在高山之巅俯望黄河,第二次感受着它的力量,浊浪滔滔,汹涌澎湃,像巨龙奔向东方。

在张村驿,我们又有了较安定的学习环境。这时我和林志方进行了一次决定性的相会,我们做了一次有决定意义的谈话。在那艰苦年代,分别又相会,我们不是很有缘分吗!

1940年3月党中央决定学校迁到延安东门外柳树店,并改名为中国医科大学,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喜出望外,我们又要回到党中央、毛主席身边了!

张村驿的老乡和我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依依不舍,端着大碗的酒来为我们送行。经过四五天的行军,我们来到延安柳树店。柳树店离延安城约25华里,一条小山沟,只有几户人家。学校迁到这里没有校舍,自己动手挖窑洞。柳树店的土质是黄胶泥,有了开荒的经验,我们挖掉了一个山坡,挖出了一个个窑洞,门窗还没有装上就住了进去。接着我们又推土,背石头,砍木头建起了学校大礼堂。眼看着一排排新窑洞出现在半山坡,柳树店面貌焕然一新,晚上亮起了一盏盏油灯,看上去就像是高楼大厦,在自己亲手建成中国医科大学的“高楼大厦”中学习工作休息,愉快的心情是纸笔难以形容的。

中央军委领导同志对医科大学非常重视,经常来学校作报告。毛主席、朱总司令、滕代远参谋长、徐特立老人都来过学校。我清楚地记得毛主席两次到医大。

在一个暖风吹拂的上午,毛主席来了,同学们整理好军容,在教室前的平地上欢迎毛主席。毛主席参观了我们的教室、试验室、宿舍,向王斌校长详细询问了教职工的学习工作生活情况,并为我们讲话,他勉励我们努力学习,提高业务技术,要学习白求恩同志,为人民服务。1940年,毛主席又为医大题词:“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毛主席的题词印在我们的毕业证书上,铭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1940年12月,我们调九期毕业了。我们离开了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到安塞县西河口制药厂实习了三个月,就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整整两年的学习,对我一生影响巨大,不仅圆了我幼年盼上学之梦,重要的是我学到为抗战服务、为人民服务的一技之长。

1941年初,我和林志方一起,从延安出发,经过六天行军,来到了八路军一二师三五九旅旅部所在地绥德城里。我被分配在旅直卫生所任司药。

早在1939年底,林志方从抗大东干队毕业,准备去东北工作,王震旅长喜爱青年知识分子,将东干队的七八个青年留在三五九旅,林志方任旅奋斗剧社主任。我临毕业时,林志方通过组织去延安把我分配到三五九旅。

我刚到旅部,就见到几个人在打乒乓球,我同一个穿着普通军装、长着胡子、年龄较大的一位打了一阵,他看着我问:“你这妹子哪里来的?”我说我是从卫校分配来的,旁边有同志介绍说:他就是王旅长,并对王旅长说我是林志方的“朋友”。王旅长大笑起来:“我们这里没有‘朋友’,老婆就是老婆。结婚、结婚!”他告诉旁边一位科长:给新娘子发一套军装,帮他们办一下,礼拜六就结婚。王旅长促成我们很快结了婚。同志们特地为我们用红蜡纸刻印了结婚通知发给大家,以后成为诗人的战友郭小川在通知上写下了这样的话:“借这座革命的桥,我们了解了彼此的灵魂,说为我们祝福吗?愿祝福给予大家。”58年过去了,这诗一般的语言仍在祝福着我们。

我们卫生所有十几个同志,所长颜义泉,指导员林文兴,还有一位姓陈的医生。他们三人都是老红军,所里还有十来个十几岁的同志,他们有的是护士,有的是卫生员。卫生所工作范围是旅直属队和机关干部,还有警卫营的干部战士。那里群众遇到难产,常常找到卫生所,因为没有专门的医生处理很为难。旅教导营的文化教员丁彤同志学过助产,她调到卫生所以后,我们有了两个女同志,和她在一起学会了接生。虽然我的专业是司药,但是由于工作需要,在实践中也学了许多护理专业知识,组织分配工作就积极去干。

王震旅长、袁任远主任对我们“小知识分子”很喜欢,王旅长经常来卫生所,他对我们的生活、学习都很关心,常常和我们开玩笑,我现在还学得出他讲话的神态和他的湖南口音。

1942年春,王震旅长率领三五九旅开赴南泥湾开展了大生产运动。

南泥湾是一个土地肥沃的荒山,黑油油的土地上荆棘丛生,杂草树林茂密,人烟稀少,豺狼出没。几条山沟里有个叫临镇的小镇,还有九龙泉、金盆湾、赵家河三个小村庄。旅部和七一八团驻金盆湾,七一七团驻临镇,七一九团驻九龙泉。我们在金盆湾首先解决住的问题。十多个人干上十几天才能挖好一孔窑洞。住的问题解决后,开荒劳动就开始了。

开荒生产非常艰难,南泥湾荒山长满一种锐利坚硬的野刺,同志们叫它“狼牙刺”,用镢头很难挖断,非得下大力气,真是挥一下镢头,便是一身大汗,每个人的手都是虎口震裂鲜血直流,直挖得双手长满老茧,才算过了痛疼关。我看到旅卫生部的老红军医生彭学华的双手,老茧真的比皮鞋底还厚、还硬。大生产运动开展了劳动竞赛,“劳动英雄”每天挖三亩多地,“劳动能手”挖二亩多,一般的战士至少也能挖一亩多。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傍晚收工时天已黑了,每天两顿稠饭都是送上山吃。南泥湾开荒的辛苦滋味,真叫人难以说清楚。

我们女同志每人一架纺车纺纱。我在家没有纺过纱,手摇纺车转,就是抽不出纱来,勉强抽出来的,也是一块块粗粗细细不成纱的乱东西,经过七八天的练习,才能抽出纱来,通过日日夜夜的苦练习,不仅学会了,而且也可以纺出很细的好纱。

在金盆湾的日子里,我和林志方很少在一起,我还带着三个月的女儿。病号不多时,每天喂饱孩子,洗完尿布就开始纺纱,后来孩子会爬了,也只好把她放在炕里边,有一次我低着头一心纺纱,孩子爬到炕边,突然掉下地,离纺车的铁钉很近,几乎扎着她的眼睛,吓得我冒了一身冷汗。后来,我又被派到特务团卫生队工作,团卫生队的男同志,每人每天要完成开荒一亩多的任务,我在家除完成纺纱任务外,每天要为男同志烧洗脚水。我上午纺纱,下午要从山下挑两三担水上山,孩子已经到处爬了,我下山挑水时,就用门板把门挡起来。由于条件艰苦,部队很少发衣服,我们里里外外的衣服补了又补。林志方的一件衬衣补过24个补丁。他还说等革命胜利后,要把这件衬衣送进博物馆。我也没有衬衣换,有一天太阳很大,就下决心洗了唯一的衬衣,晒在太阳下,下午我挑水上山,出了一身大汗之后,我浑身冷得难耐,我想为什么会这么冷呢?原来我身上只是空空地穿着件旧棉衣,我一把抓起没有干透的衬衣穿上,才慢慢地暖和了过来。

这种艰苦的日子,一直到1943年底,我们种的粮食丰收以后才得以改善。我们开始吃上两顿干饭,1944年元旦,我们还吃了油炸糕,真是饱享了口福。春天,发下了我们自己纺纱织布做的棉布军装,甚至还发了呢子军装,那也是我们自己捻的粗羊毛线织成的羊毛布做的。羊毛布很像粗呢子,里边絮上羊毛,穿上很暖和也很美观,我们叫它呢子棉衣。呢子棉衣还送给了毛主席等中央首长,三五九旅成了边区吃得好穿得好的部队,王震旅长的美名随着“花篮的花儿香”的歌声在边区传扬。

作为三五九旅的战士,我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从1942年初至1945年的南泥湾大生产,我度过了入伍以来最艰苦、最困难的三年,艰苦和困难把人炼成钢,把意志炼成铁。50多年过去了,我们三五九旅的老同志见面,谁人不说大生产,谁人不忆南泥湾啊!

1944年下半年,王震旅长率领三五九旅部分队伍南征,1945年5月留在延安的三五九旅部队奉中央命令全部奔赴前线。我们全体女同志也于5月离开南泥湾带着孩子走回延安,在延安东门外清凉山上的窑洞里安下家。女同志都进入由李贞将军任校长的家属学校待命,我在学校仍担任司药工作。

1945年6月11日在部队开赴前线整队出发前,毛主席给部队讲话,讲话的大意是:抗战的形势大好,反攻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们要大踏步前进,准备迎接突然事变。队伍出发了,女同志站在路边目送同志们,目送自己的丈夫。那时我还怀着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身边的孩子两岁半了,她除了会叫“爸爸”、“妈妈”外,只会说一句话:“爸爸打日本就回来。”孩子说着“爸爸打日本就回来”,爸爸就走远了。

部队走后,端午节时传来消息,部队在过封锁线时,牺牲了一位年轻的红军廖刚绍,廖团长的爱人只有20岁,还带着一个几个月的孩子,她悲痛欲绝,哭声凄惨,同志们陪着她都流下了眼泪。在“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的战争年代中,我们每个人时刻都经受着牺牲亲人、牺牲自己的考验。

1945年8月10日,这是个多么不平常的日子!那天晚上10点多钟,我快临产了,已经躺在床上了。我在抗大和卫校的同班同学、广东人曾明道(她也在家属学校)到校部听到了收音机广播:日本投降了。她高兴地敲着自己的铜脸盆,高声大叫:“利比丢杭了!利比丢杭了!”她大喊大叫,又哭又笑,同志们大都是北方人,都听不懂她在叫什么,以为她“发疯”了,赶快跑来把我叫起来,去当翻译。我见她兴奋异常,问了几次才听清是“日本投降了”。经我翻译后,全体沸腾了,大家唱呀跳呀,哭呀笑呀,高兴得无法形容,整个延安山上山下都燃起了火炬,直到深夜,笑声、歌声接连不断。一连几天,延安都沉浸在欢欣鼓舞之中,物价也大大降低。一个多月后,我生下一个男孩,我和战友为他取名“林欣”,林志方来信为儿子取名“林延笑”,收到信时,孩子已经一岁多了。

1946年国民党胡宗南部进攻延安,国民党飞机每天都在延安上空盘旋,延安要疏散了。这时,三五九旅一部分已经到达了东北,家属学校的女同志们也要前往东北。上路时,我带着两个孩子,孩子坐在木制的长方形摇篮里(可躺可坐),一匹骡子驮着两个摇篮,大人就坐在骡背上。过了黄河进入山西,骡子换成毛驴,毛驴太小,驮着两个摇篮就很吃力,有时毛驴走不动了,我就背上小的、拉上大的走上几里路,孩子实在走不动了,再上摇篮坐一坐。有一次我们走上一条只有两尺宽的山路,旁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毛驴不可能再驮摇篮了,改成只有一尺五寸宽、两尺多长、轮子只有烙饼那么大的小车,小车上只能驮着行李。我大着胆子向崖下望去,下面就有从崖上摔下去的毛驴和死人,我的心紧缩到不可支持的地步,背着拉着孩子,在那只有十多米长的悬崖路上提心吊胆地移动,现在想起那段路,还觉得胆寒。

走过了险路,要过同浦路封锁线了,趁着黑夜,老乡帮助背着大孩子,我背着小孩子,“脚步要轻,小孩不要哭”的口令不断传来,孩子稍有响,就立刻把奶头塞进到他嘴里。天刚亮时,听到枪声大家背着孩子就跑,后来传来消息,是接应我们和为我们送行的部队发生了误会。早上老乡送来早饭,为了赶时间,大人和孩子一顿狼吞虎咽之后,立刻又上路了,一直走到下午,才到了宿营地方。这次24小时的行军,行程180多里。

我们横穿过山西,来到河北邯郸,坐上大车,从邯郸出发又横穿山东,准备到山东羊角沟过海到大连进入东北,但当时鲁南会战正酣,国民党飞机天天骚扰,于是又决定从烟台上船。我们晚上上了货船,在海上颠簸了一夜,来到大连,在大连又乘坐苏联的货轮。在货船的甲板上我观看了大海的景色。经过一天一夜,我们在朝鲜南浦下船后,不久就到了平壤。从平壤乘火车回到了祖国的图们。又经过几天几夜,我们到了行程的目的地——哈尔滨,找到了部队,完成了行军任务。

70多年的经历,自己用这支拙笔很难描述,许许多多的往事只能埋在心里,经常回味。最难忘的是抗大,是母校,是南泥湾,是延安。延安精神是什么呢?是艰苦奋斗!艰苦可以是苦难,把人苦死难死,而我们在党的培养教育下,在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有了抗日救国、解放新中国、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崇高目标,便有了战胜苦难的无穷力量,在任何艰难困苦面前,都可以从容地挺起腰杆。想想那艰苦的岁月,想想那么多为革命牺牲的战友,这就是我多年来对待工作、对待生活的原动力。我想这就是延安精神在我们这一辈人身上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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