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2年寒假开始，利用清华大学小林实研究基金项目“转型时期中国农民经济行为研究”的资助，通过学生经济学会的组织，我和许多学生一起，对中国广大地区的农户进行了一系列的个案调查。这本《中国农民故事》就是这一调查最终成果的汇编。
编写这本书的动机，就是要从农民个体行为的视角出发，以案例的方式，观察和记录改革开放以来农民所经历的各种选择及其经济后果，并反映影响决策的自然和制度环境。我们希望这本书能够对“三农”问题和相关经济学领域的教学和研究提供一种有用的素材。
和其他类似的研究专著或者教材相比，本书具有两个鲜明的特色：一是从农民个体行为的统一视角出发，在非常实证、不加评论的基础上，提供“三农”问题的全景式观察。二是以案例的方式，提供给教师、研究者一个可以灵活运用的资料库；以生动的方式向普通读者提供理解农民的真实生存状况，进而思考解决问题方法的途径。
聚焦农民个体行为
作为一名从事“经济学原理”和“微观经济学”教学的教员，我折服于经济学所独有的科学的分析框架，同时坚信它对于政府政策的制定和转轨时期的制度建设具有根本性的助益。正如曼昆在其教科书《经济学原理》中写道：“政治问题看来是模糊的、不连贯的和主观的，而科学是分析的、系统的和客观的。当政治争论不休地进行时，科学取得了进步。”
在2002年下半年对MIT经济系的访问，使我更加坚定了这一看法。在进修与“三农”问题密切相关的“发展经济学”课程中，我看到经济学的分析框架如何以一种始终一致的方式引入到理论和实证研究中，使得表面上看起来更加适合于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学知识库，依旧能够发挥巨大威力。
然而，在对“三农”问题的国内学术研究进行关注和参与的过程中，“模糊”、“不连贯”和“主观”的感觉一直困扰着我。虽然“三农”问题的研究一直表现为相当繁荣的局面，但就其研究成果的深度和影响来看，似乎乏善可陈。与其他社会科学者相比，我认为经济学家更应该感到责任重大。
关注个体行为，是经济学分析框架中最为基本的一个方面，它决定了经济学观察世界的独特视角。经济学家坚持认为，只有透彻了解个人是如何决策的，才能洞察各种市场和非市场制度的运行机制；只有了解了个人如何对激励做出反应，才能合理预测各种政策实施的影响，避免意想不到的后果出现。
这本书就是要将经济学的这一独特视角引入对“三农”问题的研究中，向大家展示一个真正实证的农民行为学。它告诉我们，在中国这样一个尚处于转轨时期的社会，农民实际上是如何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这些变化应该说是相当剧烈的），做出涉及职业选择、生产经营乃至生活方式等的一系列决策，其决策受到什么约束，决策的易变性（适应性）有多强，决策带给自己、家庭和社区的后果是什么，从而也间接反映了制度和政策对农民的影响。与其他少量研究农民行为的专门成果相比，本书力图全景式地、动态地反映普通农民的重要决策，提供观察问题的一个广泛基础。
作为一本案例集，它充其量只能算学术研究的“前期产品”，没有也不可能对解决“三农”问题提供答案。但也许重要的是，它以一个相对“正确”的方式，提出了问题。具体来说，编者希望本书在两个方面能够对经济学教学和研究有所帮助。一是通过对农民这一特殊群体的行为描述，帮助经济学专业的教师和学生建立对个体行为的直观认识。农民行为中包含了丰富的个体行为特征，这会有利于他们深入理解经济学的基础理论。二是启发“三农”问题研究者们的思路，使得更多的人自觉地将经济学对个人行为研究的视角引入到他们的研究之中，在一个更加稳固、内在一致的方法论基础上，推动这一研究向着更加深入和有效的方向发展。
案例方法
选择以案例的方式来研究（或者为研究提供素材）“三农”问题是本书的另一个特色。有别于经济学家通常使用的理论和实证分析的方法，案例只是提供一个分析问题的起点。通过个案的研究，可以启发经济学家发现某些普遍性的规律，丰富和突破经济学的已有理论。在经济学研究论文的写作中，通过“故事”引出问题，可以帮助读者建立直觉，更好地理解理论。因此，“讲故事”也是经济学家的基本功。此外，在运用计量经济学方法的条件不够成熟（例如数据缺乏）时，案例方法可以提供对某些经济理论的佐证，或者初步评价某些政策实施的效果。从政策层面来说，搜集和研究案例，使好事情推而广之，对坏事情防微杜渐，也是政府常用的决策辅助手段。应该说，案例方法的运用在“三农”问题的研究中已经为大家所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本书试图为有意于运用这一方法的学者提供一个较为丰富的资料库。
本书也可以作为教学材料使用。现在，案例教学已经成为了经济学教育，特别是初级层次经济学教育的重要手段之一，几乎所有流行的经济学基础教科书都包含大量案例（新闻摘录或者案例研究）。它在训练学生的观察能力和培养直觉等方面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这本案例集对于从事“经济学原理”、“微观经济学”、“发展经济学”和“劳动力经济学”乃至“政治经济学”等教学的老师肯定会大有帮助。此外，对于企业管理专业的学生来说，农民（特别是农民企业家）的故事中也包含了大量的这方面的问题，可以为他们所利用。
如何使用本书
与其他关于“三农”问题的专著乃至调查报告不同，本书是由大量相互独立的案例组成，没有明显的篇章结构。为了方便教师和研究者更加有效地使用本书，本书在组织上进行了许多考虑。
首先，全部案例按照四个基本主题来组织：“坚守乡村”、“徘徊乡村”、“走出乡村”和“回到乡村”。通过这些主题，将全部的案例进行归类。我们相信这四个主题完全能够涵盖转轨时期的农户行为的基本类型，为读者从整体上理解这些案例的意义提供一种线索。可以注意到，这四部分的案例数量差别较大，这部分地反映了案例编写者“深入农村”的调查偏好，但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它也许同样反映了中国农民不同选择的大致比例。
其次，在本书的附录中，我们收录了案例的写作大纲。它是我们在采写这些案例之前，发给每个写作者的行动指南。他们需要按照这一大纲规定的主题和概念框架、调查对象、程序和访谈问题，以及写作的结构和格式要求来进行整个案例的编写工作。作为阅读指南，这一大纲也同样会有助于读者理解所有案例的出发点和基本框架。
我们还在附录中编写了一个案例速览，按照四个主题，以简捷明快的方式介绍每个案例的基本内容，以方便读者容易地选择自己感兴趣或者认为有教学或研究价值的案例来重点阅读。另一个有用的附录是表格形式的案例索引。表中按照案例在书中的顺序列出了案例主人公所处的地区、行业、职务、年龄和性别、收入水平等基本信息，以便使用者能够根据自己特定的需求选择案例。当然，由于书面表述的限制，表格不能根据读者不同的需要灵活检索。需要利用电子表格进行这些检索的读者，可以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和编者联系。地址是：zhongxh@em。tsinghua。edu。cn。
每个案例本身是这样组织的。起始段介绍整个案例的基本内容。你可以根据它来再次确定案例的可用性。案例正文基本按照时间顺序，大多数案例还通过小标题或者隔行的方式分出不同阶段。每个案例一般都有2～3个附录，介绍案例主人公的家庭和所处地区的概况。案例最后的讨论题反映了案例编写者对该案例含义的某种暗示。它既可以作为案例学习者理解案例的一个线索，也是进一步思考一般性问题的出发点。我们没有对每个案例列出关键词，而且我们力戒在案例中使用任何经济学的行话。因为担心这样的安排可能限制读者从多个角度思考案例，并机械地套用这些概念来解释案例（实际上对讨论题的使用也必须警惕这一倾向，我们宁可让它们成为一种可供取舍的辅助手段）。
相当多的案例写作者在调查过程中，形成了对“三农”问题的一些看法。本书以调查手记的方式收录了这些以独立的短文形式表达出来的思想。为了保持案例完全客观和实证的性质，这些调查手记单独组成本书的一篇，放在所有案例的后面。但是，通过案例的篇首注释的方式，说明该案例可以参考的调查手记（如果有的话），以便需要深入利用某一案例的读者作为参考资料。
钟笑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