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四顾,鄞地历史医林,内外妇儿等各类科目齐全,针灸术盛兴。
针灸由“针”和“灸”所构成。针的前身为砭,石质的,称为砭石或砭针。是人在发生某些病痛或不适时,本能地按摩、捶拍以及用尖锐的石器刺激疼痛或不适部位,使症状减轻或消失的行为中产生的,并逐渐发展成为青铜针、铁针、金针、银针,直至现今的不锈钢针、电针、磁针、水针等等。灸的起源与针相似,是远古先民用热、火治病方法的延伸与发展……华夏文明的始祖伏羲氏是传说中的针灸治病的发明人。
针灸治病的理论基础是中医脏腑阴阳经络学说。《黄帝内经》不仅记载有十二经脉、十五络脉、十二经筋、十二经别以及与经脉系统相关的标本、根结、气街、四海等完整的经络系统,还记载有腧穴、针灸方法、针刺适应症与禁忌症等,尤其是其中的《灵枢》,被后世称为《针经》。
此后,战国扁鹊著《难经》,对针灸学说进行了补充与完善。晋皇甫谧撰《针灸甲乙经》,全面论述脏腑经络学说,针对所确定的349个穴位的位置、主治、操作和常见病治疗进行了介绍。唐孙思邈在其《备急千金要方》中绘制了彩色的“明堂三人图”,提出阿是穴的取法及应用。宋王惟一编撰《铜人腧穴针灸图经》,考证了腧穴354个,将全书刻于石碑上供学习者参抄拓印,并铸造了铜人两具,作为针灸教学的直观教具和考核针灸医生之用。元滑寿首次将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合称为十四经脉,著《十四经发挥》。明代是针灸学术发展的鼎盛时期,名医辈出,针灸理论研究逐渐深化,也出现了大量的针灸专著。清朝的统治者却认为,针刺与火灸“有伤皇帝身体”“有伤大雅”,士大夫也群起附和——“针刺,火灸、究非奉君之所宜”,于道光二年(1822)下令永远停止在太医院中施行针灸疗法。
然而,针灸毕竟是中医不可或缺的部分,具有价廉、方便、有效的特点,依然在中华大地上广泛流传,兴盛至今。
在鄞地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先后出现过奉真、滑寿、高武、董允明、李梦周等针灸名家。他们曾以独树一帜的理论、精湛绝伦的技艺惠及历史上的鄞人,对国内外针灸界产生深远影响。
在中华大地上力挽狂澜,使针灸又得盛于元代的是滑寿,而可以与滑寿相提并论,同样久享盛誉的是高武。他在《中国医学通史·古代卷》《明代医学》《医学家传记》中与李时珍齐名,但不同于滑寿的是,滑寿既属于鄞地,还属于许昌襄城、江苏仪真、余姚马渚……高武是土生土长的鄞人。
高武,字梅孤,明正德、嘉靖时在世,鄞县城区人,具体生卒年月不详。
经考,五代(907~960)与北宋(960~11270)相交之际,唐宰相高智周后裔高赞襄自广陵(今江苏扬州)迁居鄞县城内,是为鄞地高姓之始。宋建炎年间(1127~1130),高思继南渡迁居鄞地高钱;南宋初,又有高氏由汴徙鄞……高武家谱归属至今无确考。已知高赞襄居鄞后,以手艺传家致富。致富后,其后裔渐由手艺转行、业儒、入仕,并顺理成章地与门当户对的鄞地富家和“四明士族”联姻,成为鄞地史氏、袁氏、楼氏、汪氏等重要的新兴士人家族队伍中的一员。鄞县高氏,从第四代开始就有人入太学,第五代起科场表现杰出。南宋时,鄞县高氏接连有好几代参与取士与养士工作,即现今所说的科举考试与学校教育,对南宋朝廷教育考试制度、政策的订定产生过一定影响。也就是从第五代起,鄞县高氏几乎代有著述,或诗或文。高武起,又在医界显名,其后如高志斋、高斗魁等均为一代名医,史、志有传。
高武从小好学。尚未入学,就能鹦鹉学舌似的跟随着年长的,摇头晃脑地背诵“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入学一年后,背诵《神童诗》自然不用说,还能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赵钱孙李,周吴陈王”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并且能简明扼要地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三百千”说出一个大概的意思来。在同龄儿童尚在识字、句读中徘徊之时,高武已经开始预习《性理字训》《孝经》等书了。塾师、同学、街坊邻居与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不说高武聪明,出类拔萃,将来能出人头地的。然而高武的爷爷却不以为然。
高武的爷爷说,高家的祖上似高武这般聪明的小儿数不胜数,并非个个都能出人头地。凡出人头地的,光聪明还不行,还须佐以天时、地利与人和。譬如祖上有一位叫高闶的,那才真的叫出类拔萃。太学考试时,他以“天下事当令天下人议之”为题作文,被时人认为是富有之说因此未入太学就以才学扬名。入太学不久,又在几千名太学生中鹤立鸡群,成为当时达官贵人争相嫁女的对象。绍兴元年(1131)赐进士第,三年后经当朝宰相赵鼎的推荐入仕,先后任权礼部员外郎兼史馆校勘、国子司业、礼部侍郎等职,获三品官服,成为当朝名副其实的师儒(古代的教官或学官)之首。
“一介平民之后,由当朝宰相作为推荐人,一入仕便为京官,数次让皇帝点头‘听话’,古来能有几人?”高武的爷爷扳着手指头说:“高闶的兄弟高世安、高訚、高开、高闳也先后中举……又譬如,博学才高的白袍先生高元之,从学弟子数百人,大都登第,所作《变骚》九篇,宋儒皆莫能及……与这些祖上相比较,高武还相差很远哩!何况,高武年幼,尚不知今后造化如何。”
可见,高武的爷爷是一个实事求是的理性之人。
为了让高武出人头地,高武的爷爷亲自出马遴选了一个塾师。那塾师来自河南开封府,也姓高,说话一板一眼,做事有条不紊,受聘于私塾犹如执掌社学,每天按时上下课,雷打不动。执教一年,高塾师觉得高武的启蒙教学已经完成,于是就量身裁衣,为高武开列了一份《进学规程》。
“我认为,以高少爷之才智,可以正式开课了……”面对着坐在对面的高武的父亲与祖父,高塾师侃侃而谈。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再读《论语》以立其根本,然后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最后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在熟读理解“四书”的基础上,学习《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经》和《周礼》《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等等,循序渐进,步步深化。同时以习字的形式抄书,从摹写名家字帖开始,双钩悬腕,让左侧右,虚掌实指,意前笔后,从而达到运笔自如之目的……上午与午后上课,晨起、睡前自习。读“四书”,每四天为一周期,其中一天习字演文;读“五经”每五天为一周期,其中两天复习或习字演文、以听写的形式考字……总体计算一下,大概需要五六年的时间。详细讲解之后,高塾师问:“老东家、小东家,你们看看,是否还需要增减一些什么?”
高武的爸爸从高塾师手里接过《进学规程》,看也没有看,就交到了高武的爷爷手中。
高武的爷爷拿着高塾师编写的《进学规程》,仔细地看起来。一边看,一边一下一下地扳着手指头计算,然后,闭上眼睛寻思了一阵子,非常客气地询问。“请问高先生,武儿十四五岁之后,还需不需要读书学习呢?”
“是的。”高塾师胸有成竹。“我也有打算。只是未曾写入《规程》。”
“请先生谈来听听。”
“十四五岁之后,主要是温故而知新,熟读理解,掌握精髓为主,同时教授律历、礼乐、兵刑、天文、地理、术数、艺术、谱录、医学、军事、宗教……在此基础上,再花几年时间,专题演文,作科举文章,为参加科举考试作全面准备。”
“为什么不将这些也写入呢?”高武的爷爷满腹狐疑。“是不是先生另有高就?”
“那倒不是。”
“那么,是不是我的孙儿不才,有失先生之望,或者是我的小儿、儿媳有怠慢先生之处?”
“五六年时间不算短了,”见高武的爷爷似乎有曲解,高塾师连忙解释。“因为武儿聪慧,我也喜欢他,所以我就一厢情愿地定下了这五六年的时间表。如果,按时下不成文的规矩,第一年之后的续聘,聘书是一年一订的,至多三年一订,而我,已经是自作主张了……”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高武的爷爷干脆打断高塾师的话,埋怨起来。“你还记得吧?一年前的那一天,我说得很清楚:‘从今天起,我把孙儿交给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只能委屈你,成了我的子侄辈。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高,你我原本就是一家人,你不可以称我为东家,可以称之为叔,称我的内人为婶,可以直呼我的儿女之名’……是不是我,或者是你的婶……”
“阿叔好,阿婶也好,”高塾师连忙打断高武爷爷的话,并改变称呼。“兄弟们也都将我当作一家人看待,这我知道。我也非常愿意教武儿,但做人需要懂规矩,做事需要立规矩……”
“那么,就按照规矩做:我把孙子交给你,你将侄儿接过去——就是那天你我之间立下的规矩。”说着,高武的爷爷站起来,把《进学规程》交还给高塾师。“这是你与武儿之间的规矩,由你定;我与你是‘叔侄俩的规矩’,是在那天说话时定下了的。说话算数,一言九鼎!”
话虽这么说了,但人生有时真的好像四季气候变化,说变不一定变,说不变立马就变了。而且,也真如高武的爷爷所说的那样,人想有出息,光聪明还不行,还须佐以天时、地利与人和。就在高塾师按照自己编写的《进学规程》,扶持着高武向科举之路迈开第一步的时刻,一件小事,居然让高塾师的《进学规程》几乎泡汤,高武的人生轨迹差点也因此改变。
那天是高武的7岁生日,不用上课。吃过早饭,征得爷爷的同意,高武就在高塾师的携带之下出门游玩去了。师生俩如同父子,一路嘻嘻哈哈,先玩天封塔,再游城隍庙。游罢城隍庙,途经迎凤巷去鼓楼。谁知,刚出一个巷口,一位少年骑着一匹白马从右侧飞驰而来,高塾师忙拉过高武避让于路的右侧。人自然不惊,马却兀自大惊,只屁股一颠就将马上之人掀下了地。随之,又有四位同样打扮骑着白马的少年从身旁飞驰而过,留下一阵大笑声。被马颠下的少年顿时恼羞成怒,挥手就给了高塾师一马鞭,旋即又飞身上马追赶而去。那一马鞭够狠的,要不是高塾师本能地双手抱住了头,那脸上肯定暴出来一道血痕。
“先生,痛不痛?”吓坏了的高武,仰望着高塾师轻轻地问。
“不痛。”高塾师若无其事,微笑着将挨打之手臂伸向高武。“你看,没什么,不要告诉家里的人好不好?”
“原来,这一鞭子看似凶狠,其实只是吓人。”高武这么想。于是,师生俩依然嘻嘻哈哈,尽情地游玩。
事有凑巧,就在师徒俩从月湖返回途中,几乎在原处又遇到了那五匹白马。高武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
“先生,您看,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位老鼠眼……”高武告诉高塾师。
“不要怕,我们走我们的,他们走他们的。”高塾师一边说,一边将高武拉到自己身子的右侧。
不知是因为马惊输了赛马,还是惊马失了他的威风,“老鼠眼”一见师徒俩就下了马,高举马鞭赶过来,劈头盖脸一阵抽打。
高塾师一手护住自己的脸面与双眼,一手掩护住高武,只是躲避,一声不吭。
“算了吧。”其余的四位也都下了马,把马拴住,过来相劝。
“不行,叫他赔礼道歉!”“老鼠眼”蛮横得很,抽打了这么一阵子,居然还不解恨,还恶狠狠地伸出右手去拉高武。“还有这小子……”
神奇的事情就这么出现了。“老鼠眼”去拉高武的右手经高塾师的左手轻轻一拨,身子像陀螺一样,转了几个圈子,一跤跌坐在地上。
“哈哈,这是怎么回事?”其余四位一齐笑起来。
“老鼠眼”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跌倒了呢?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又赶向前去,对准高塾师的屁股飞起一脚。那高塾师好像身后有眼,略一侧身,又用左手轻轻一拨,那小子又是陀螺般转圈,跌了一跤。
“不好,”“老鼠眼”叫起来,“这人有武功!”
“自己有武功,还说人家有武功,宁波城内几人会武功,你还不认识?”其余的四位自认为看得真切,忍不住又笑起来。“明明是自己跌倒的,还说人家有武功,哈哈……”
“你们不信?”“老鼠眼”急了。“不管谁上来,如果一对一能赢了他,我就白马相送!”
“好吧,我来!”闻声,其中一个“麻脸”的,一下就甩去外衣,舒展了几下手脚,直奔高塾师,铺天盖地挥拳……
高塾师拉着高武,左一下,右一下地抵挡着,一步步后退至一堵高墙前,将高武隐蔽于身后,然后向前一步,挺胸挡拳。这一挡,竟然使那“麻脸”噔噔噔倒退数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哈哈,‘湖西五虎’……”这时候,围观的已不下几十人,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大家一齐上!”
“麻脸”一喝令,其余“三虎”也都甩去外衣,迎面包抄过去。那高塾师,不慌不忙腾挪,一前一后抵挡,看准破绽,手脚并用,左右开弓,过了一会儿,就将“湖西五虎”先后打翻在地。
“拼了吧——”又是“麻脸”喝令,“湖西五虎”重新抖擞精神,摆起阵势,又一次迎面包抄……
“爷爷!”高武突然发现爷爷与爸爸也站在路旁看热闹,就不顾一切地大叫着扑过去。
因为,吃中饭时间到了,高武他们还没有回来,高武的爷爷、爸爸觉得蹊跷,就一起寻了过来,刚好看见“老鼠眼”右一鞭子、左一鞭子地抽打高塾师……让他们看了个究竟。因为,高武的爷爷早就觉得高塾师可能是武林高手,所以一直静观于路旁。果然!
一见高武的爷爷,“湖西五虎”也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大叔”。
……
半月过去,宁波武林耆老全都来到了高武的家。说是为了提高四明武馆的威望,邀请高塾师出任武术总教头。
高塾师沉默不语。
高武的爸爸连忙吩咐高武:“快,去请爷爷过来!”
高武的爷爷也是宁波武林的耆老,自然一拍即合。他说,“我非常赞同高先生去四明武馆……具体事宜得听高先生的。”
“我叔答应了,我自然答应。”高塾师一板一眼地说:“具体事宜,三天后相告。”
“叔,你看这样好不好?”待那些耆老离开高家,高塾师又一次向高武的爷爷与爸爸征求意见。“我每天早晚各去一次,指点一下……”
“他们可能不答应。”
“不听他们的。”
“他们还可能要挂你的牌子。”
“更不听他们的!”高塾师快人快语。“一定要挂我的牌子,我就不去,他们能奈我何?”
高武的爷爷点点头。
“至于武儿,我一定按规矩办。不过,《进学规程》的日程得改动一下。”高塾师坦诚解释。“因为,原先谁都不知道……如今,谁都知晓了……作为我的学生,不能不懂武功……”
“这是你与武儿之间的规矩……”高武的爷爷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还是这么一句话。不过,补充了一句:“我得告诉你,高武之所以取名为武,寓意也就在于此。”
也就是爷爷补充的这一句话,使得高武除了按《进学规程》学习《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和《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经》《周礼》《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等等之外,还在高塾师的指导下站桩、踢腿、压腿、跳跃、冲拳、打沙袋,锻炼手型、手法、步型和腿法,提高头部、耳目、四肢、腰背部和裆部的力度、速度、灵敏度、柔韧度……
练武难免有磕碰伤痛,高塾师就告之以人体经脉穴位的所在和功能,以及自我治疗与预防的办法。旧时,习武之人多懂疗伤,又加上宋代之后医学常与儒学相贯通,因而那些年代的儒士,大多通医理。高武的医学、医术起源于此。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10余年过去,高武以文武全才名闻鄞地。
高武除了精通四书五经之外,还知晓乐律的起源,五音十二律的内容、生克、分类和历代变更,金、石、丝、竹、匏、土、革和木“八音”所代表的八大类乐器,笛、唢呐、箫、胡琴、三弦、琵琶等的吹拉弹唱,其后著有《律吕辨》一书,流传于世。
高武还通晓《六韬》《三略》《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尉缭子》《将苑》《百战奇略》《唐太宗李卫公问对》等兵法书,要不是其后卸甲从医,说不定也能撰写出一本兵书来。
高武更谙熟太阳出没、月亮盈亏、行星冲合、流星闪逝、彗星隐现、新星生发的奥秘,能从星体的数量、颜色、排位、动态、明暗度、掩盖物等的变化联系到自然界及其人类社会,预测将要发生或已发生事件的发展与转归,譬如“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日月蒙羞,人间灾异”等。
高武的武功,除了基本功扎实之外,十八般武艺都会,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简、十三挝、十四殳、十五叉、十六钯、十七绵绳套索、十八白打。这弓,是射箭或打弹的兵器,其实大多指射箭,在明代列十八般武艺之首。不管是步射,还是骑射,都是高武拿手的,后经沙场实战考验,更有深刻体会。戎马余暇,高武撰写有《射学指南》一书,对弓考、箭考、弦和执弓、搭矢、钩弦、身法、足法、手法、眼法、马射法等等,作了生发与论述。
这白打,也就是赤手空拳的武艺,鄞人称之为打拳或拳术。中国的白打五花八门,在高武生活的年代既有南拳北腿之区别,也有少林、武当、峨眉、崆峒等派别,各种拳种套路有几百种之多。理论上高武都懂,实践演习几十种也不在话下,其中最拿手的就是少林派的长拳、罗汉拳、金刚拳、十路弹腿、八步连环腿等等。
长大后的高武,还非常喜爱看书。《文心雕龙》《容斋随笔》《黄帝内经》《难经》《明堂经》《乐府杂录》《乐府诗集》《棋经》等等都是他阅读的书。尤其是《三国演义》,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高武又一次翻开了《三国演义》,刚巧有朋友来访,忍不住问:“在《三国演义》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关云长单刀赴会之豪气,赵子龙单骑救主之勇气,黑周仓忠心不二之义气,诸葛亮神出鬼没之才气……”高武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说到精彩处,居然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窃谓夫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不动如山岳,难测如阴阳;无穷如天地,充实如太仓;浩渺如四海,炫耀如三光。预知天地之旱涝,先识地理之平康;察阵势之期会,揣敌人之短长……”
明嘉靖(1522~1566)初,高武以武举科试一等进入乡试。
那年月,武举考试分别为科试、乡试、会试与殿试。科试一般在府城(或直属于行省的州县治所)设考场,通常取其中一、二等的参加乡试。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分别在北京(时称京师或北直隶)、南京(时称南直隶)和各行省(时称承宣布政使司)所在地设考场,考期一般在9月,考中的称“武举人”。会试三年举行一次,时间在乡试后次年的三月举行,考场设在京师,应试者为各地的武举人,考中的称“武进士”。会试考中以后,再参加殿试(也称廷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第一名为“武状元”,也三年一次。
乡试分为三场。每一场的考试科目、间隔时间大体相似,但不完全相同。如高武应试的那一次——
第一场,考马上箭,即骑马射箭。箭靶设置于应试者侧面35步(5尺为1步,约等于60米)之外,应试者驰马开弓,放箭9支,若有4箭中靶即为合格,有资格进入下一场。
这一天,高武不慌不忙地出场,从容不迫上马。上马后,左手执弓,右手拉缰,信马由缰。走不几步,有人过来牵马下道口,在场地上转一个圈子后放手,马即循道跑去。这时,高武俯贴马鞍,执弓、搭矢、钩弦,瞄准靶心“嗖”地放了一箭,中了!马继续循道跑去……第一场,高武9箭连中,无一脱靶。
第二场,是在两天之后,考步下箭,即不骑马射箭。应试者距靶80步,开弓放箭9支,只要有一箭中靶即为合格,获第三场考试资格。
那一天,高武第一个上场。一上场,就在指定地点站定,先伸手拉了拉空弦,试试弓的强度,然后站立等候。一声令下,只见高武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挽弓搭箭,前手如托泰山,后手若抱婴儿,轻轻地一拉,就将那把铁胎弓拉得圆如满月。真如一些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嗖”的一声,众人的目光也都跟随那支箭飞向远方……中了!随着一声喊叫,高武又去箭袋里抽出第二支箭……第二场,高武9箭6中,命中率第一。
第三场,间隔了三天后举行,试策、论各一题。策题为《将之道与兵法》,出自《六韬》《孙子》等兵书,论题只是默写《论语》中的一段。
也许,真的是“武人多不能文”,这次武举乡试的应试者,大多数过不了这一场。然而高武,早是成竹在胸:将者智、勇、信、仁、忠也,不应智而心怯、勇而轻死、仁而不忍、懦而任人、刚而自用、急而心速、贪而好利……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如同现今的高考猜中了作文题一样,高武好不轻松。
这一场,高武又名列前茅。
鄞县考生高武,字梅孤,马上箭九箭九中,步下箭九箭六中,策题一挥而就,论题一字不差……这一切主持这次武举乡试的巡按、御史都记在心里。
有这么一个鄞人,名字叫高武……参加这次武举乡试的,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了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