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城市中一个区的历史上几个医家的故事。城市叫宁波,区称鄞州。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置县,2002年撤县设区,本书称鄞地。
早在医事不如巫事盛兴的唐代,鄞地就出现了爱好中医药、自学成才的陈藏器,他的“偶然”发现,促成了《本草拾遗》的问世,影响了中医千余年。明万历六年(1578),李时珍在刚刚完成的《本草纲目》中说:“藏器著述,博极群书,精核物类,订绳谬误,搜罗幽隐,自本草以来一人而已……”西方汉学名著《唐代的外来文明》一书,称《本草拾遗》是一部伟大的著作、陈藏器是八世纪伟大的药物学家。
元明之际的吕复,一生在鄞地行医,竟以布衣入《明史》,虽有著述十二三种之多,但完整地流传下来的只有区区几千字的《群经古方论》与不足千字的《诸医论》,前者在中医目录学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是古今中医类书籍提要撰写的经典范例;后者则以器物、人物、成语、典故、军事布阵、打仗用兵、书法诗歌、绘画演奏等作比喻,用诗一般的语言评价我国医学史上十六位重要医家的行医特色,广为后世借鉴,是中华医林绝无仅有的瑰宝。
高武生在江南水乡,历经北疆大小关隘,由武举到总兵,由总兵到医生,终成一代针灸国手,撰名著、铸铜人,促进了明代针灸学术的发展。赵献可为温补派巨擘,精通儒、道、释,游学足迹遍及中原,时人称逸士、游仙、江湖状元,所著《医贯》将人体阳气之根从心脏转移至命门,使易水学派的学术思想由研究后天脾胃转向先天肾门,该书曾为一时医家之指南。令人叫绝的是中医怪杰范文甫,为人准则与行医风格别具一格,人称“范大糊”,自号“西狂人”,与章太炎交谊甚厚,祝味菊曾任他的副职……
鄞地的医家,除了土生土长之外,尚有大量外来的,流居、旅居、定居的都有。宋钦携带着宋氏妇科,随宋室南渡“落户”鄞地;陆士逵来自河南,在鄞地创建了浙东第一伤科,他的子子孙孙皆成了鄞人。滑寿来自仪真,长期在鄞地行医,最终老死于余姚,生前与朱丹溪齐名,时人称其为“神仙活菩萨”,“所到之处人争延之,无不以决一死生为无憾”。在药物汤液治病盛行、针灸之道日废之世,他力挽狂澜,促使针灸术得盛于元代。身逝之后,与神农、黄帝、岐伯、扁鹊、医和、华佗、皇甫谧、王叔和、葛洪等一起,被供奉在河南省南阳市城东温凉河畔医圣祠中的医圣林。此外,尚未收入本书的还有不少,如来自毘陵(今江苏常州)的臧中立,因治愈宋徽宗皇后的重病敕建迎凤坊,宁波从此有了迎凤街……
鄞地的医家,亦有外出行医的。如董氏儿科第四代传人董廷瑶,人生经历跌宕起伏,活到100岁,行医80年,治愈患儿逾百万人次,理论上有经典,实践中有绝活,是国家人事部、卫生部、中医药管理局遴选的全国首批500名名中医之一,曾先后任上海市静安区中心医院中医科主任,上海市中医医院顾问,上海市中医文献馆馆长、名誉馆长等职,被誉为中国中医儿科泰斗。又如,尚未收入本书的周文楷,医术全面,尤精女科,乾隆年间(1736~1796)行医远至吕宋(菲律宾),“活人无数,医名哗然”,治愈了该国国王的重病,赢得了当地女性的敬仰和爱慕。
粗略统计,至清末民国初,鄞地计有志(史)载医家140余人,儒家、释家、道家、奇人异术应有尽有,“一帖”“半仙”“神医”、德艺双馨之士屡见不鲜,且有中药学、方剂学、脉学、气功、养生、图谱等等医书传世。
本书所记述的名医,都是鄞地历史上医家群体中的精英,都对我国中医药事业的发展产生过较大影响,或至今依然影响着,有的甚至在世界医学史上留名。他们不是商贾,不似政客。做医生也就是做医生,以仁者之心治病救人,力求医术精益求精;做学问也就是做学问,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敢于怀疑,勇于创新,具有超越时代地域的非凡魅力。
本书所记述的名科,也出类拔萃。如宋氏妇科,萌芽于唐开元年间(713~741),历经近1300年,至今延绵了44代,行医历史之长实属国内罕见。
然而,人物所处的时代与现今相隔久远,史料湮废,因而本书不足之处,在所难免。如果本书能对社会或后世有一点一滴的裨益,或能得到读者的认可,不似泥牛入海,则额手称庆,幸甚幸甚。
癸巳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