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面已没有几个人了，只有两个跟着芸芸学跳舞的妹子还站在那里没动。卫结巴来了劲，对一个妹子说：“细细细，我我我们来跳跳舞好啵？”
村头有棵上千年的老樟树，树冠散开足有两亩地大，树下是一片砂石铺设的平地，大伙儿夏日里吃饭乘凉开会都在这老樟树下面。平时无事就在这树下聚一聚，在这里谈古论今道天说地讲新闻。这里就是村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所以只要树下蹲了两个人，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往这里来。除了冬天天寒地冻的日子，这大树下每天都有人来呆一呆，相互说几句话，传达些信息。
德麻子每天都要到大樟树下坐半天的，同村邻们套近乎，拉关系，顺便也得到一些村里的最新消息。德麻子来到大树下，刘芸芸也是必须跟着来的。芸妹子来了两天，就同村里的姑娘们打得火热，将城里的服装款式、美容方法告诉她们，教她们跳迪斯科、探戈、摇摆舞。卫结巴是最热心的小伙子，他在姑娘堆里跟着学舞，主要是为了跟钟丽云接近。
这天上午，芸妹子又在大树下教姑娘们跳舞，德麻子和卫结巴几个男人站在旁边观看。却见田伢子跑来，大声喊：“云妹子！云妹子！”
钟丽云连忙停住脚步，问：“你有事吗？”
“你爹老子到哪里去了？”田伢子问。
“他早晨对我说要去乡政府开会，只怕是到乡政府去了。”云妹子告诉他。
“去年县交通局在我们村里扶贫的李局长来电话告诉我爹，说是已经争取到我们村的公路修建计划，去年勘察的路线也通过了，资金也落实了一部分。他叫我们抓紧筹措一部分资金，争取早日开工。我想同支书商量一下，把这事落实下来，发动群众筹款修路。”田伢子把情况告诉她。
“修路是好事，可是这资金到哪里去筹措？”云妹子皱着眉头说。
“田田田伢子你你没在这里打打打叉，搞搞得我们跳跳不成舞，云云妹子你你莫理理他。”卫结巴没好气地埋怨田伢子。
“田伢子，看你那急样子，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呀？”坐在椅子上抽烟的寿阿公看了田伢子一眼，问。
“是这样的，寿阿公。”田伢子想了想，说，“去年县里扶贫工作队在我们村里勘察的那条出山公路，县里已经批准了，县里还给了一部分资金，可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筹措一部分资金，才能开工建设。这事儿还得我们大家想办法才行。”田伢子将情况告诉他。
“这是好事啊！我们村里穷，就是因为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山里的东西运不出去，山外的东西进不来，只要把路修通了，致富就有希望。”寿阿公连忙点头赞同。
德麻子走过来，打量了一下田伢子，笑着问：“贾宇田同志现在是村里的什么领导？”
卫结巴抢着说：“他是村里的选选选举领导小组成成成员。”
“那还是个戴括号的领导哦。”德麻子轻蔑地说，“既不是支书又不是村长，就在这里指手划脚，是不是要抢班夺权了呀？”
田伢子气得满面通红，愤愤地说：“这是事关我们全村经济发展，群众致富的大事，是人人有责的事，大家肩上都有担子，我怎么不能管？”
“管得，管得好！我们大家都选你当村长，选你当支书，你不就好管了。”德麻子阴阳怪气地说，“你爹老子当了几年村长，自己家里发了财，把村里搞得净光，你肯定比你爹老子厉害些，是不是？”
“德麻子我日你的娘！”田伢子忍不住了，跺着脚骂了起来，“你无缘无故诬蔑人家，毁坏人家的清白，你不是个东西！”
“你骂人，老子揍死你个婊子崽！”德麻子叫着，把袖子一勒，就要打人。
“打打打……打他个狗狗日的！”卫结巴也叫着，挥舞着拳头，要同他爹老子一块来打架。
“你们谁敢动手！”云妹子把田伢子往身后一拉，挺身站到他的前面，指着德麻子嚷叫，“德满满是你故意找茬，田伢子讲的哪一点不对？他为村里着想哪一点不好？你无根无据打击人家，还有理呀。”
看到云妹子这个凶样子，卫结巴急了，忙将德麻子拉到一边，急急地说：“爹爹爹老老子，打打不得，打打出麻麻纱不不得了。”
德麻子把手放下，唾沫横飞地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指手划脚的样子，摇篮草还在背上，就来装大人，管得什么事好呀。”
“村里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老子偏要管，你奈何得了我！”田伢子不示弱的反击。
“走，我们不理他！”云妹子拉着他的手，强行将他拖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德麻子笑了笑，对寿阿公说：“寿阿公你看，这样的毛头小子，也想来管村里的事，得给他点厉害看看。”
“你也太缺德了。”寿阿公说着，提起烟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爹爹爹老子，你你也做得太过分分了。”卫结巴埋怨道。
“你晓得个屁，他田伢子这个样子就是想要当村长，你比得过他？不杀杀他的威风，让他出出丑，这村长就会让他给抢去。”德麻子恨恨地说。
大树下面已没有几个人了，只有两个跟着芸芸学跳舞的妹子还站在那里没动。卫结巴来了劲，对一个妹子说：“细细细，我我我们来跳跳舞好啵？”
“我不跳，要回家去了。”细细说着，回头就走。
“那那秀秀秀我们来来来跳。”卫结巴就去拉秀秀。
秀秀一甩手，说：“我要回去做事了。”说着便急急地走了。
“那那刘刘刘主任我我们来跳。”卫结巴就来拉芸妹子的手。
“这时候了还跳什么跳，走，回家去！”德麻子大声吼了一句。
卫结巴吓得一愣，嘟噜着说：“回回去就回回去嘛，干干干吗这么吓吓人。”
德麻子带着芸妹子和儿子往家里走了。
田伢子被云妹子拉走后，心里一直愤愤不平，他弄不明白，德麻子今天怎么对他这样不讲客气，要无故找他的茬。他准备回家去，却在路上碰到从乡里回来的民胡子。田伢子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民胡子说了一遍，想听听他的意见。
民胡子想了想，说：“德麻子这样干，肯定是有什么企图的，先不要去管他。我们下午开个村民大会发动群众先捐款，抓紧开工修路。”
田伢子点点头表示同意，便同支书分别回家去。一路上他在想，德麻子存心与他作对，可能是爹老子当村长时得罪过他，或是损害过他的利益，就将儿子作为报复的对象。这些事先不去思考，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发动群众把修路资金捐集起来。一想到集资捐款，他就想到自己家里，要发动群众，首先就得自己起带头作用，可我能捐多少呢？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他家里的情况在村里是算上乘的，这几年爹老子当村长每年有几千元补助，自己去年复员回来有几千元复员费，总共两三万元钱家里还是有的。要想办法说服父母亲，捐一万元钱给村里修路。德麻子要和我过不去，我就是要为村里做点事，让群众去评价谁好谁坏。田伢子就这么一路想着回到家里，这才感到肚子饿了。
五嫂子已经把饭菜摆到了桌子上，正在等田伢子回来。见儿子回来了，她就埋怨地说：“田伢子你做什么去了，饭都忘了呷。”
田伢子笑了笑说：“娘，村里的公路要准备开工了，可是资金还没有到位，差一半哩，我同支书到处想办法，可这么大一笔钱，一下子难以凑齐呀。现在只有发动群众捐款了。”
“捐就捐吧，村里的事大家都有份，每人捐一点就凑得差不多了的。”五嫂子回答。
“那我们捐多少？”田伢子征求母亲的意见。
“别人捐多少我们就捐多少，不比别人少就行，再多一点点也无所谓。”五嫂子说。
“我想捐一万元。”田伢子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什么？！”五嫂子吃了一惊，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才说：“你脑子不发热吧？一万元钱有好大一堆哩，我们家里又不是暴发户，这么多钱哪里来？你很快就要准备找对象了，现在找对象到结婚，没有几万元钱是不行的。你把钱捐到村里去了，自己结婚怎么办？”
“娘，现在是村里修路要紧，把路修通了，村里富了，以后就有钱用了呀！”田伢子给娘老子做工作。
“那不行！”五嫂子摇头反对，“这钱你以为来得容易呀，是你爹老子日夜为村里奔波，辛辛苦苦换来的补助，我一分一厘的节约下来的，捐给村里就是拿石头打水漂，波纹都看不见一个。你要找对象结婚我到哪里去搞钱？再说，要用家里的钱，得经过你爹老子的同意。”
田伢子想了想，笑着说：“娘老子，您千万莫告诉爹老子，这样好啵，你先借一万元钱给我，我给您打借条，一年之内要是没有把钱还给您，就给您带个妹子回来。”
五嫂子想了想，说：“好吧，我就信了你这次，你要是不讲信誉，我就告诉你爹老子。”
五嫂子说着，就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个存折来，交给宇田，“你只能取一万元，取多了我可不依你。”
田伢子接过存折，高兴地给母亲鞠了一躬：“谢谢娘老子！”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