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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家庭离散,覆巢之下的孩子你得还好吗?

被采访人背景:

高鹏 中学生16岁

我妈妈是3年前离开我跟爸爸的,那时我正好要考初中,妈妈是在我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以后,才正式搬出去的,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对于父母的分手我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他们大既然如此我10岁的时候便分居了,虽然还在一所房子里住,但是妈妈总是同我睡一个房间。

开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老要吵架,因为从照片上看,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他们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和谐。

有一段时间爸爸搬出去住了,妈妈说他出远门了,让我别想他。可有一天爸爸到学校找我,领我到一个阿姨家吃晚饭。

那是一个一点也不比妈妈好看和年轻的阿姨,她说:“我叫倪娜,希望跟你做个好朋友。”

我没有握她伸过来的手,冥冥中我知道就是这个女人让我爸爸不再爱我妈妈了。

可是她的确是个很大方的女人,见我不爱搭理她,便笑笑到厨房做饭去了。我跟爸爸在看电视,她就一边唱歌一边做菜,净唱些流行歌曲,很合我的欣赏口味,我对她的抵触情绪小了一些。

那顿饭我们吃了很多,因为她总讲笑话给我和爸爸听,慢慢地我竟觉得在她这儿很开心。

晚上回家我抱着她送我的玩具熊不知如何处理,那么大一个玩具肯定很贵,我不知道该跟妈妈怎么说。

可家里亮着灯,妈妈肯定在灯下等我回来,我无法躲过妈妈的盘问。果然我妈听说玩具是那个留住爸爸的女人送的,疯了似的找到剪刀,把个漂亮的长绒毛小熊剪得七零八落。

我哀求妈妈别这样对待小熊,可妈妈却往外推我,“你要是觉得那个女人好,你就跟她过去。”

妈妈的哭喊惊动了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那一刻我恨不能找条缝钻到地底下去,我没有想到妈妈会这样歇斯底里。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带东西回家,也很少到倪娜那儿去,尽管我挺喜欢她的。

爸爸提出了离婚,可妈妈就是不同意,那一阵儿我们家热闹得像商店,调解的,看热闹的,听妈妈诉苦的,我每天在教室里待到很晚才回家。

我那时真的不懂大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彼此仇恨,他们却说为我好,可这样的环境叫我怎么安静学习。

我自卑极了,在学校就怕别人提离婚这样的词儿,一提我就认为是在嘲笑我,挖苦我,我为此没少和同学吵架。

星期天妈妈会躲在房间里织一天的毛衣,她从来不说要带我去玩玩,或者在商店里买买东西,她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知道给自己,也给孩子找点乐趣的妈妈。

我去同学家对作业,在回来的路上实在抵挡不住阳光的诱惑,就跑到倪娜家去了,我想让她带我到公园玩玩,我觉得她肯定会。

在那里我碰到一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她们正要出门到公园去,我觉得自己有了伴儿。

那个女孩果真是倪娜的女儿,她平时住在奶奶家,星期天才到妈妈这儿来。我这才知道倪娜也是离过婚的女人,可是我看她挺快乐的,一点也不像我妈妈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我很想知道倪娜为什么离婚的,可她女儿说是因为她妈妈爱上了别人。我故意问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她说是那个想要跟妈妈结婚的人呗。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告诉她我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可是我又真的很嫉妒她能够如此无忧无虑。

过了一段时间,爸爸又回到我和妈妈身边,可我发现妈妈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还是那样整天一语不发地织毛衣,织不完的毛衣,除了跟我说话,从来不跟爸爸搭腔,也不到爸爸房里睡觉。

刚开始回来的时候,爸爸是挺主动的,有空帮妈妈做点家务活,甚至还帮妈妈缠绒线球,我记得这是爸爸最不喜欢干的活儿。

可妈妈就是不理他,整天冷冰冰的仿佛爸爸不该回来似的。我从心里着急,我多么希望妈妈同爸爸说几句话有个笑容,像倪娜那样讨人喜欢,然后,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可是妈妈不会这样,妈妈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爸爸,她不离婚是为了让爸爸无法跟倪娜结婚。我听妈妈这样说,觉得妈妈这人真是厉害,已经不爱爸爸了,还要坚持爸爸在她身边,我不理解她怎么愿意这样做。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两年,妈妈的脾气愈加地不好,为一点小事就吵翻了天,我常常看见爸爸含着眼泪冲出屋门,我心里挺可怜爸爸的。

我快要考初中时,爸爸又提出了离婚,这一次他很坚决,再怎么调解他也不接受,法院就判决他们离婚。

当法院问我愿意归谁抚养时,我老老实实地说,“我愿意跟爸爸。”

当时我妈妈很吃惊,她根本想都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她从来没有做过我的工作,也许以为我肯定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我是很爱妈妈,可是她的脾气我实在是害怕,也许倪娜不是我的亲妈,但她的确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

等我考上中学,妈妈从家里搬回了姥姥家,妈妈搬出去的时候,我很伤心,可是想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又觉得那日子总算过去了。

过了有半年多,爸爸真的和倪娜结婚了,看得出她真的很爱爸爸,总是对他一脸的笑容,那种关心有时都让我嫉妒。

可她对我也很好,经常让我去看看妈妈,而且,结婚的时候,她和爸爸没有换家具,却把我的房间全部换了新的,倪娜说省下的钱可以给我买台电脑,因为现在的中学生都要掌握电脑的操作。

倪娜是做记者的,因此见多识广,每次出差回来那些见闻可以给我爸爸讲两天两夜,我真的感觉她是个给别人快乐,自己也快乐的女人。

她的女儿总是周末才来到我的家。

她的性格同她妈妈一样活泼,只是有些任性,但是她的心眼儿比我多,常常告诉我怎样从我爸和她妈那儿要到双倍的零花钱儿。有了这个妹妹,我觉得自己大多了,事事处处想到自己是个当哥哥的,所以,我爸也说我懂事多了。

前不久,我妈妈也结婚了,继父是个司机,常说要教我学开车,人也挺好的,我觉得我妈比原来年轻多了。

爸爸妈妈分手曾经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替他们高兴,毕竟他们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家,我也轻松多了。

可有时我也挺为难,说心里话爸爸找的这个倪娜阿姨是个挺好的人,对我也不错,对我爸那就更别提多细心了。

但这些事在我妈那儿都不能提,一说倪娜阿姨好,我妈就火冒三丈骂我没良心,跟我爸一样坏。

我很不喜欢我妈这样,可我又不敢说,所以,我就不大到我妈那儿去,可时间一长,我妈还想我,便打电话叫我去。

到了我妈家,我妈老追着我问,是不是那个倪娜对我不好了,是不是我爸总护着倪娜的女儿了,这些问题我已经跟她说了上千遍了,她还是要问。

有时候她当着继父的面儿便和我讨论这些话题,我发现继父的脸色也挺难看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我想大概他也不想总听到我妈前边丈夫的事儿吧。

这种处境有时让我觉得活着挺累,什么也比不上我爸、我妈还有我是一家人的感觉。自从我爸再婚后,我在生活上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倪娜阿姨在报社工作收入挺高的,对我是什么好买什么,她总说,别人有的咱要有,别有没有的咱也要有。

可她越这么对我,我就越觉得不舒服,我觉得她在收买我,为了让我不在她跟我爸之间找麻烦。

我问过倪娜的女儿,那个鬼精灵的小女孩有时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前几天,这小女孩还给我说了件事,让我更感觉到大人们的自私和虚伪。

倪娜的女儿告诉我,她妈在跟我爸结婚后曾经找过她,要她在一张表上签字,内容是要她证明自己是归父亲抚养的,这样倪娜便可以跟我爸再生一个小孩。

“我说什么也不答应,我妈直哄我,可我就是不签,凭什么呀,整天把我扔在我奶奶家,一个星期才跟我待两天,还要再生小孩,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为这个我就是不签,我妈最后没办法,只好哭着骂我,不懂事,心太狠。”

倪娜的女儿一边说一边也有些委屈地想掉泪,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打击。

我原来想倪娜对我这么好,我就权当她是我的亲妈一样,可没想到她和我爸竟琢磨着再生小孩,那我怎么办?我再回我妈那儿吗?

因此,我发现大人们对孩子的态度就是一种不负责任,他们可以为一种理由便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孩子却要用一千种甚至一万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自己并不想要的现实。

知道倪娜想要小孩的事以后,我对她冷淡了许多,到我妈那儿的次数也比原来多了。我开始想我妈说的话有些也还是有道理的。

我妈总说,“倪娜不会真心对你的,你不要以为她总是给你笑脸儿,就是真的疼你,这不养的不疼,自古以来是这个理儿。”

我原来挺不服气我妈的话,因为倪娜对我真的挺关心,可现在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怀疑起来,我不相信她会真的爱我。

我的冷淡和频繁地去看我妈伤透了倪娜的心。有一天,我刚要进家门,我听见她在跟我爸吵架,这是她嫁给我爸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吵架的内容当然是围绕着我。

我听倪娜对我爸哭着说:“我一定要生一个自己的儿子,你要是还想跟我过下去就得想办法给我一个亲生的儿子。我对你儿子这么好,为了他我把女儿扔在她奶奶家不去管,可他还是要跑到他妈那儿去说三道四,让外人看我的笑话儿,我嫁的是你,不是令人讨厌的是非之地,你要是还这么听之任之,我们只有离婚。”

那天我在大街上一直溜达到深夜也不想回家,我的家里什么都有,可我却觉得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想到我妈妈那里去,可又害怕让倪娜知道再跟我爸闹,我爸好不容易才同倪娜结婚,我不想我爸再一次离婚。

想到大人们的事儿偏偏要我来承担,我心里就委屈得想哭,我原来想爸爸不喜欢妈妈,他们在一起老吵架,分开也就分开吧,可我没想到他们分开以后,也都并不开心,而这其中主要原因就在我身上,我才是他们当中多余的人,可既然我是多余的,他们干吗又要生我养我?

我虽然已经16岁了,可我胆子还是小,那天我还是回了家,一进家门只有倪娜阿姨一个人在家里哭,她见到我一下子就抱住了我,让我特别地害怕和不知所措,她说我爸已经上派出所报案去了,他们都吓坏了,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

倪娜阿姨哭着问我:“鹏鹏,你说心里话,阿姨对你不好吗?我跟你爸结婚后,家里哪一样不依着你,难道你是铁石心肠吗?你怎么就不肯开口收我一声‘妈妈’呢?你知道你这么做阿姨会很伤心的。”

倪娜阿姨说完便回她的房间了,我又累又饿一头栽在自己的床上便睡着了。等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却发现爸爸坐在我的床边垂着头一动不动,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我爸注视着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得出他一宿没睡。

“鹏鹏,爸爸要跟你说一件事,我打算同倪娜阿姨分手,我当初娶她是为了大家在一起能够开心幸福,可现在她在这个家里感觉很痛苦,我不能勉强她,更不能勉强你,所以,儿子,你也长大了,没有女人的日子对我们爷俩来说也许更合适。”

见我醒来,爸爸一口气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可是我却不停地摇头:“不,爸爸,你不能这样做,倪娜阿姨是个好人,你不能让她离开你,如果是为了我,我可以去向她承认错误,是我错了,我……我一定会改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可是为了我爸爸的幸福,为了这个家的安宁,我还是拼命地向倪娜阿姨承认错误,并从此改口叫她“妈妈”。但是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的心仍然跟她隔得很远。

我现在盼望自己快点长大成人,那样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家,爸爸家妈妈家都不是我的家,可我相信我最终会找到一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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