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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玉郎惹下丁香怨

名花才子两相欢

飞鸟停柯,流萤扑着,月色明惹星稀。香桃瘦骨,碧鬓堪愁,芙蓉心滴露。

他的霸气冲天,她的傲骨惊世。在人群中,他含情脉脉地注视了她一眼,她心一惊,胆一颤,几欲落荒而逃。然她仰起头,送给他一张高傲的脸。他却趋近身,献给她更多的情。他们的故事,于是,就有了开始。

“护路运动”,让如日中天的盛宣怀,一下变成了夕阳落日,命运被毁,财富受损,苟延残喘些日,便也撒手人寰。

但是盛家与其他贵族盘根错节,威势尚在,加上庄夫人尚在盛年,主事果断,盛家依然维持着原来的排场。

那时候的盛七,大概十六七岁,正是豆蔻年华,不用金银珠宝也能秀出富贵的气质,正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如果再加上众星捧月、呼星唤月,那就更显得别具一格、引人注目。

她是不愁嫁的,身边,趋炎附势的少爷不少,追风逐月的公子也多多。但顶着盛家小姐的名头,她对这些庸子俗人都不屑一顾。在爱情没有来临之前,所有的附庸风雅,都不过是搏小姐一笑尔。

然而,宋子文来了,带着横扫世界的气势,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英文秘书,是她四哥盛老四可以呼来喝去的“仆人”。

他仪表堂堂、见多识广,且知识渊博,而他的主子盛老四,却不学无术、怠惰因循,且喜欢为所欲为。

他每天准时来府上等候,而他的主子则一直睡到太阳偏西。他一个人坐在豪华的客厅,从红日当头一直到余晖落日。时间的落差,让他产生沮丧,却也给了他与她接触的契机。

庄夫人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她看到留洋才子居然被少爷冷落,心里过意不去,就过来陪他说话唠嗑,然而她毕竟家事繁忙,常常无暇顾及,于是,她就派来她的女儿盛七盛爱颐。

她虽然是大家闺秀,也是眼界开阔,然而他却是留洋归来,视野宏大。他随便捡取一个西洋小景,说上一种欧美风情,就让她惊诧不已,心驰神往。

没有司空见惯的谄谀奉承,没有老生常谈的上海故事,更没有习以为常的贵族风月,她一下子如沐春风,也不由得要心旌荡漾。

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商人之子,虽留学归国,也并没有格外引人注目之处。乍一见贵族小姐能为之侧目,听他的话全神贯注,对他更是敬如上宾,他不禁春风得意,越发想要卖弄,越发得让谈吐更富声情。

不久,他就主动做了她的家庭教师,把关系更拉近了一步,也更方便地谈风弄月。而她也越发倚重他了,如果某天没有听过他的故事,没有见过他的人影,那么她也会食不甘味,宿不安枕。

夫人迎头棒打鸳鸯

一个是文雅博学的书生,一个是亭亭玉立的大小姐,那场景,看着就有点郎才女貌的缘分,让人不由得要点点鸳鸯谱。

这庄夫人很快也看出了苗头,作为盛老四的秘书,她对他只有欣赏、赞赏以及想要奖赏,可是作为盛七的另一半江山,她就要慎重了,她不光要知道他的才气能力,还得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这一打听,她的心冷了。打听的人回来报说:“宋子文的父亲叫宋嘉树,是教堂里拉洋琴的,盛宫保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人家?”

“教堂里拉扬琴的”,这个职位,多少与宋嘉树当时的境况有些出入,他毕业于神学院,的确在传教,但也是上海福丰面粉厂经理。不过这算不得小商人的兼职,大概也无法提升他的名誉地位,所以回报的人竟然对此略不述及。

一个家庭,名震全国,一个家庭,个体落魄,这鸳鸯谱,当点,也点不得。眼看着春风解意,春花有情,这事情再不处理,恐怕就要酿出祸端。庄老夫人立刻对儿子盛老四下了命令,调任宋子文。

调令下得快,宋子文走得也匆忙。他去了武汉,到汉冶萍公司汉阳铁厂的会计处,做了科长。职位不大也不小,薪酬不多也不少。

但对于宋子文来说,这却无疑是当头棒,刚刚还是花明,瞬间就是柳暗。门当户对,这传统的婚姻格局,让他如梦初醒,他才知道,闯进深闺大院,原来并不代表幸运来临。他的桃花使者,可能也只是暂时分身。

但接受了西洋文化的影响,他多少还有点为人的自负,再加上儒学文化里“西厢”等典故的指引,他对盛爱颐越发有了想要挑战的冲动。

他很快辞职归来,庄家是去不了的了,可是小姐却不一定见不成。只要在大街上,见到盛七的汽车,他就会冲过去,拦住盛七,借着爱情的名义,耍耍青年才俊的霸气。

盛七本来就喜欢着他,被母亲没来由地一档,心里正感黯淡无关,豁的却见他斗志昂扬,对自己原是痴情一片,惊,是惊心骇神,却也喜,喜上眉梢。

瞒着老夫人,她也会私自和他约会。赏花弄月是不做的,最多是携着妹妹,三人一同逛逛了如指掌的上海滩。

被老夫人知晓了,她也有话说,他是一个青年才俊,父亲又和曾经的大总统孙中山过往甚密,得罪不得。

老夫人听着不顺耳,却又驳不得,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每每狠狠告诫:这个人,你接近不得,否则,就会毁掉你的终身。如此云云。

她一边心灰,一边却又意暖,明明暗暗,真真假假,却也做了一段时间的朋友,只是时间越久,她的情意就越发迷乱:为什么一定要生在盛世家族?为什么一定要遇见如此的怦然心动?

私奔不成情郎远走

非雾非烟,花红柳淡。

她还沉浸在痴意缠绵,他却收听到陈炯兵变。父亲宋嘉树的挚友、二姐宋庆龄的丈夫孙中山,在广州重建革命政权,他招兵买马,而他正好要奔锦绣前程。孙中山诚意邀请,电报一封接着一封。良禽择木,宋子文也是心向往之,每一天都惦记着远走高飞。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她是他年少轻狂的事业,可是他,如今却要中途退场。他自然不甘心,她大概也不情愿。

怎么办呢?

如果,她能跟着他,从此浪迹天涯,那么中国的爱情史上,恐怕也会有另一段佳话。于是,他力劝她跟着自己去广州,金山银山的愿许了不少,百年恩爱的情,也说个没完。可她就是低头不语,偶尔抬头,也是泪珠盈眶,让他心酸,让他更加难以割舍。

她还是犹豫不定的。盛家遇难时,虽然有母亲这颗大树遮挡,可是树动枝摇,全国对父亲的征讨,父亲向日本逃难,政府各界上门找事,母亲每天都要赔笑应酬,这些只影片段,还是让她的小心灵产生了一丝忧惧,她对人世无法持十分的确定,对外界也抱有九分的怀疑。

她是相信母亲的,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母亲对她的爱,是不会变的。尽管她也憧憬这自由恋爱的春风,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还是更喜欢母亲对自己的挡风遮雨。

为了躲开宋子文的虐心追爱,她和妹妹八小姐盛方颐去了浙江钱塘。借着看潮之机,把内心的忧伤,统统清掉。反正花有年年好,何必驻一枝。尽管品尝了一点爱情的甘甜,可是那时候的盛爱颐,骨子里更多的还是封建女性压抑自己的苦涩。

孰料宋子文痴情不改,从上海一路追到浙江,在那惊涛怒吼的背景下,他再一次好话说尽,还要,把坏事做成。他把三张船票摆在盛爱颐盛方颐的面前,他已经做好了带走两位小姐的准备。

八小姐讥笑着,七小姐沉默着,他则激动着。向来温文尔雅,此时却口若悬河:社会的未来,一定是在革命者的手中,她的未来,一定是他为她创造的新幸福。他一定会远走高飞,而跟着他,她才会幸福永远。

她始终不说话,他的心越来越沉重。带走盛家老七,创造一个传奇,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他面色忧郁,她反而心疼,跟着他回头质问自己的本心,为什么如此决绝?可问来问去,她还是无法坦然回应。离开了深宅大院,她盛七还能神气多久?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时间像牙齿,一秒,一秒,咬噬着她的心。走?不走!不走?走!她舍不得他,却也舍不得自己离开盛家。她理智地作了一个判断,她不能离开,她又感情地作了一个约定,她要他将来回来找她。

临行前,她送给他一把金叶子,那是定情礼,也是出门费。她希望他建功立业,更希望他功成回转,然后娶她入门。

古代的戏文里,这样的故事应该很多,或者大户小姐和穷家秀才,或者少女玩伴,和少男情郎,私定终身,相约相守。

然而,不是大户小姐等不及穷秀才及第,就是少男情郎忘了少女玩伴,反正是,信誓旦旦的多,而信守承诺的少,功德圆满的,则更是凤毛麟角。

最后闹得个,不是大户小姐寻了短见,就是少女玩伴,马前泼水,如果再有什么铡刀案,倩女幽魂,就更让风花雪月,没了颜色,染了悲情。

金叶子定情时,盛爱颐是依依不舍,宋子文果然也信誓旦旦。场面肯定感人,但故事却落俗套。而且,是悲剧的俗套。

那金光耀眼的金叶子,最终成了流通市场里的俗影一片。不知道当初闪闪发亮的那颗心,在世俗欲望的遮盖下,是否还有一点点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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