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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真相在玻璃墙后的悲伤中

次日清晨。

彦一和艾薇儿穿过花坛走了过来。塞西尔老师注意到两人,正准备打招呼……

不禁目瞪口呆。

——彦一不知为何全身湿淋淋,而且乌青肿胀的左眼好像被人打了一样.爱尔维多瞄了眼。忍不住“噗嗤!”一声。老师既惊讶又担心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老师的问题,彦一犹豫地看着爱尔维多娇小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

然后指着艾薇儿无趣地说:

“艾薇儿害的。”

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塞西尔老师来回看着两人。

“咦?”

“彦、彦一同学,你这种说法好像是我故意害你的喔?明明就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帮你清凉一下而已……”

“可是我差点就淹死了!”

彦一和艾薇儿开始争执,塞西尔老师看到爱尔维多摇晃着荷叶边往前走,急忙追上去

“你要去哪里?”

爱尔维多愣愣回头:

“哪里?时钟塔。”

“去那里做什么?”

“揭开谜底。”

彦一惊讶地跳了起来。艾薇儿和塞西尔老师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爱尔维多只是瞪了一眼水滴不停落下的彦一。从那张脸,彦一似乎看到从笼罩着她的漫长倦怠、无聊与绝望之中瞬间解放的自由灵魂。过去不曾在爱尔维多的脸上看到过……

爱尔维多现在并不无聊。她玩着谜题,然后将之解开……彦一发现到这件事,咽下一口口水。

“你知道吧?在超过一百年以前,在时钟塔吊灯室里的吸血鬼吸光人鲜血飞走之谜,以及他在遭到基督主教净化消失无踪的真实下落,还有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吊灯室里发生的神秘杀人事件。在从内侧反销的吊顶室里遭到杀害的人,他们不是学园的学生或职员,不知为何都是旅行者或是非法入侵者。然后……”

艾薇儿点头继续说下去:

“时钟塔里是不是有吸血鬼的亡魂呢?明明没有任何人,门却会自动打开、物体也会移动,还有走过二楼窗外的人呢?”

“艾薇儿同学,那是……”

塞西尔老师阻止两人的对话。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还有就是,那个吧。吸血鬼宝藏之谜……不过,总之就是杀人事件……”

三人闭口噤声,面面相觑。

回头望向爱尔维多的方向。爱尔维多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张开樱唇“呼……”打了个呵欠。然后以老太婆般的沙哑声音向一行人宣布:

“彦一和蜥蜴就跟着我,塞西尔去找我哥哥吉尔探长。走吧。”

“走?去时钟塔吗?”

“没错。为了确认某件事……彦一。”

“什么事?”

“你希望我语言化吗?”

“嗯。”

“好吧。就这么办。跟我来。”

于是爱尔维多碎步往时钟塔走去。

“之所以会有许多与时钟塔有关的诡异怪谈,我认为有两个理由。一个就是因为怪异的吸血鬼伯爵,有一段时期的确曾经待在这个建筑物里。另一个……”

打开时钟塔的大门,一行人——爱尔维多与彦一、艾薇儿、塞西尔老师与她去找来的吉尔探长和两名部下,加起来一共七人——在阴暗的走道缓缓前进。昏暗的环境只能朦胧看到彼此,飞舞的尘埃落在眼里。

听到爱尔维多沙哑的说话声或近或远,不可思议地响起:

“另一个,我推测是由现在你们感受到的‘某个感觉’造成。”

“某个感觉?”

彦一回问:

“你们有没有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好像类似压迫的不舒服?”

听到她这么说,一行人看着彼此。

一踏进时钟塔,才刚走在走廊上,就会感觉晕眩,身体的平衡感也变得怪怪的,让人升起一种不舒服的阴冷恐惧之感……

“我请人正确测量这座时钟塔,结果就是这张图——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请看。”

爱尔维多停下脚步,靠着窗口射进的朦胧光线把图展示给大家看。一行人都凑了过来。

上面画着怪异的建筑物。正中央设有吊灯室的细长圆筒型局塔。以蓝线昼画出的是根普通的塔,可是黑线则是……

歪七扭八有如恶梦的怪异时钟塔。像是被巨大的手抓住压扁揉捏,仿佛立刻就会崩毁、倾颓。

彦一喃喃说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线是原本该有的模样,黑线则是实际的时钟塔。你们懂了吗?之所以会有这种怪异感觉,就是这个原因。也就是说时钟塔是盖得歪歪斜斜的。一到走廊就感到头晕目眩的原因,只要看这张图就可以揭开谜底。你们看,这个走廊的地板和地面并不是平行,而是略微倾斜,不仅往前倾斜,而且还由右往左倾斜,让人看来似乎是直线延伸,事实上却是逐步蛇行。越往前走,走廊的宽度也越来越窄,这是一种让它看起来比实际长的手法。也就是说,眼睛看到的东西与身体的感觉截然不同。因此会感到不舒服也是很自然的。”

彦一等人面面相觑。

爱尔维多握着那张图继续往前走,转过转角走上楼梯。

“然后就是这个楼梯。我和塞西尔来的时候,塞西尔突然在这附近跌倒。”

塞西尔老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听好了,这个楼梯也是故意盖成歪的。就常理思考,每一阶楼梯的高度一定是固定的,但是这里每一阶楼梯的高度都有微妙的差距。因此在上楼的时候就会不小心绊到而跌倒。而在二楼窗外有人影走过也可以用歪斜来说明。懂吗?实际上这个二楼比我们的感觉还要低。我们以为已经上了楼梯,可是因为先前走过的走廊是缓缓朝下,因此这里是位在此原本的二楼还要低的位置。从窗外走过的人是那个高头大马的木匠。不是鬼,也不是巨人。”

爱尔维多走上楼梯,在吊灯室前停下脚步。

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了。

爱尔维多边走进房间边说:

“无人的房间门却会打开,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知道了吧?只要有人来到一楼的走廊,这个门就会打开,恐怕是因为歪斜的摩擦所造成的。至于放在地板或椅子上的东西会自己移动、掉落,如果用地板是斜的来解释就说得通了。”

爱尔维多要塞西尔老师把眼镜拿下来放在椅子上。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眼镜慢慢滑落到地面。

发条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房间里依旧阴暗,只听到巨大时针转动的声音。

叽叽叽叽叽叽……

缓缓横越过上空的巨大钟摆,刮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风。

艾薇儿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说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房子盖成这副模横?”

“很简单。再看一次图。”

爱尔维多摊开图,指着其中一个地方——有个小小的四方形。

那是蓝线图里面没有的房间。但是在歪斜的黑色时钟塔里,吊灯室的隔壁有个小小的四方形空间。

“把塔盖得歪歪斜斜的理由,我猜就是为了在这里做一个密室。一点一点掩饰着高度与角度,就是为了确保原本不存在的空间.”

“为什么?”

爱尔维多回答:

“恐怕是为了藏匿基督教徒。”

慢慢回头盯着那个应该不存在的房间在圆上的位置。

那是——

在巨大的黑檀桌另一头,在毫无色彩、一整片灰色的吊灯室里面,唯一有着颜色鲜艳的彩色玻璃的位置。那是色彩鲜艳的花朵恣意绽放的田案。在众多的黄花、紫花当中,只有一朵鲜艳的红花。

“原本在中世纪建筑的寺院以及住宅,都会设有密室或是伪装为封死窗户的密道等机关。这个学园从中世纪开始,一直被称为芬多尔王室的‘秘密武器库’,据说有许多东西都在这里匿迹、保管、开发。未来的武器、不能存活的人物,以及秘密的资产……我怀疑学园里面不只是这里,另外还有好几个密室。”

爱尔维多的话让一直保持沉默,屏住气息像是要隐藏自己的吉尔·德·夏洛克探长轻轻啧舌。额头冒出冷汗,无奈的瞪视娇小的妹妹。

爱尔维多则是轻轻瞪了吉尔探长一眼。探长撇开视线。爱尔维多继续说:

“恐怕这个时钟塔在中古世纪,也有如此的秘密用途吧。可是到了近代,除了部分的入之外,几乎都忘了有这回事吧?言归正传,在此我们要思考‘宝藏’的问题。时间回到大约一百年前。在那一年死去的基督教徒与他们的歌,还有在歌词里的‘宝藏’。”

爱尔维多这么一说,突然用力踢向身旁彦一的小腿。

“好痛!”

“彦一,你来唱歌。”

“才不要……咦?唱什么?”

爱尔维多不耐烦地摇晃肩膀:

“那还用说,当然是那首基督教徒的葬歌。”

“我才不要。为什么叫我。好痛!知道了啦……”

满心不愿的彦一按捺住丢脸的感觉,开始端正姿态。抬头挺胸,两手扶在腰上,低声开始唱

了起来。

“耶稣说。

‘走着——走着——走着!

直到母鸡鸣叫为止!

直到星星从破掉的屋顶掉下来为止!

撒、撒拉、撒拉、撒—!

即使在梦中也要

走着——走着——走着!

撒、撒拉、撒拉、撒—!’

基督教徒从梦的地方

走着——走着——走过来。

‘走着——走着——走着!

撒、撒拉、撒拉、撒—!’

基督教徒从天堂的另一边

低着头——低着——走过来。

‘低着——低着——低着!

万能的主啊,还有可爱的父母!

血肉廉价、面包昂贵,继续走!

撒、撒拉、撒拉、撒—!

宝藏与主的荣光

走着——走着——走着!

撒、撒拉、撒拉、撒—!’

基督教徒在昏暗的地狱

挖着——跳着——叫着——消失了。”

唱完歌的彦一害羞闭上嘴。大家默默看着彦一,好像吓了一跳。爱尔维多代表大家:

“彦一,我之前就这么想……你的歌倒是唱得异常得好。”

“有什么异常?总之,要我做这种事,这可是最后一次了!我是个男子汉,怎么可以在大家面前唱歌跳舞……”

“闭嘴。够了。闭上你的嘴,装出你还有话想说的哀伤表情吧。”

彦一闭上嘴,脸上的表情正如同爱尔维多所说。爱尔维多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这里有几个线索。大约从一百年前在村里开始传唱的基督教徒歌谣,歌词里出现的‘宝藏’他们究竟来自何方,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着’、‘低着头’来到这个村子?‘宝藏和主的荣光’指的又是什么?而他们最后‘叫着’然后‘消失了’……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彦一等人互看一眼。

“这个……”

“还有我们知道他们在哪一年的年底死去,被埋在村里的公墓。在这里必须要想起一个历史。”

爱尔维多面露得意的微笑:

“这一年隐藏着的一切的起点。”

爱尔维多的话到此中断。闪着冷酷的绿色眼眸似乎凝视虚空某处,继续说下去:

“——接续在新大陆之后,欧洲掀起文艺复兴的那一年。”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吊灯室陷入沉重的沉默。爱尔维多沙哑的声音停止,没有任何人出声,只剩下巨大的时针依旧发出“叽叽叽叽叽叽……”低沉的声音兀自转动。

咻……感到有某个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横过自己的前方,艾薇儿不由得寒毛倒竖。眼前的地面歪斜,微微发出吱嘎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笑着通过。现在已经离开自己的眼前,来到彦一前方。到了站在一行人前方的娇小荷叶边与蕾丝所构成的少女爱尔维多前方时,那个东西盯着爱尔维多,像是很感动地眯起眼睛,慢慢伸手抚摸蔷薇色的脸颊……

想像到此,艾薇儿突然惊醒。吊灯室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爱尔维多与夏彦一,以及艾薇儿、塞西尔老师、吉尔探长与两个部下,总共是八人……

不对,是七人。

艾薇儿发现视线里的人数好像多了一个。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诡异的气息席卷整个房间。好像就要被吞噬……不对,或许早已经被吞噬……

爱尔维多再度开始说话,艾薇儿专心聆听。

叽叽叽叽叽叽……

时针持续作响。

“在这里我想要提出一个假设。大家仔细听我说。那一年从某处‘走着’、‘低着头’来到这里的基督教徒,是文艺复兴兴起时被驱赶到这里来的人。——他们带着基督教巨大的财产,来到这个圣玛利亚学院,当时的芬多尔秘密武器库。然后他们将宝藏藏进了这座时钟塔之中,躲藏在了这里。不过后来,来了一个人————吸血鬼伯爵雷蒙。”

爱尔维多扫视一行人。

“他不知从哪里得知时钟塔的秘密。恐怕因为某种原因,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接着他将这个时钟塔买了下来,自称是吸血鬼伯爵。”

“可是为什么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彦一不禁发问。

“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是暗地进行的。在掩入耳目的状况下运入资产。甚王还要杀人灭口。只不过……在将宝藏运来,刚过年的时候当代国王死了吧?全国还举办盛大隆重的葬礼,恭迎年轻的新国王登基。这些宝藏就在那时候进入了这里。因此没有人知道。唯有雷蒙一个人除外……艾薇儿·布莱德利。不准碰它!”

爱尔维多突然连名带姓叫出艾薇儿的名宇。一行人全都转头看去,只见艾薇儿悄悄接近彩色玻璃的花田,像是在感叹它的美丽抬头仰望。吓了一跳的艾薇儿转头面对爱尔维多。

“为、为什么?”

“我接下来针对那个东西语言化。”

爱尔维多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彦一,你还记得吧?我曾说过有关吸血鬼的事。”

“呃、你是说了不少,我应该还记得。”

“那么你说说看。吸血鬼追求的是什么?”

彦一一脸正经地说:

“永生?”

“利用什么东西?”

“呃、鲜血?”

“没错。它是什么颜色?”

“有如石榴的深红色。”

“嗯。”

爱尔维多满意地点点头,眼睛扫视一行人:

“进入这个工作室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当然是巨大的时针以及钟摆。目光完全被它们吸引。然而对于某种人却不是这样。”

彦一反问:

“某种人?”

“没错。塞西尔可以确认一下。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在这个吊灯室里食指变色倒地而死的人们,都是外地人对吧?都是前来上任的老师或是旅人吧?”

塞西尔老师点点头

“没错。虽然学院里的学生偶尔会闯进来恶作剧,不知为何所有的人都没事。”

“这是很合理的事,塞西尔……各位可以看看这个吊灯室,巨大的时针加上钟摆,以及散放各种谜样文件的大桌。会被这些东西吸引的人,只有毫无目的。只是为了恶作剧而潜入的人。但是如果抱着想要知道吸血鬼秘密的明确侵入目的,首先会注意到什么呢?在这个沉浸在灰色之中的工作室里,乍看之下和吸血鬼没有关系,但这个彩色玻璃花田……”

爱尔维多踏步走向彩色玻璃前方。

黄花与紫花恣意怒放的花园。

只有唯一朵——

唯一一朵,不知为何是红色——

有如燃烧火焰、又有如石榴的红色花朵!

爱尔维多指着它:

“在这个工作室里只有它是红色。在满是灰色的阴暗房间中,小小的红色石头有如燃烧般显眼。如果你们是为了寻找吸血鬼宝藏才入侵,无论如何都会伸手摸它吧?”

吉尔探长“啊!”了一声。

两名部下跑到彩色玻璃旁边,挺起背脊伸手准备触摸。爱尔维多制止他们:

“别碰。”

“为什么?”

“有毒。那些侵入者就是用食指摸了它才送命的。一百多年,那里就被人下毒——雷蒙死前下的毒。”

感到害怕的两名部下往后退。爱尔维多以娇小的身躯挡在他们前面,开始找寻道具,然后用力握紧一根细长的棒子。

“吸血鬼,不,雷蒙当然不可能不老不死。在他女儿被放光鲜血吊死在这个吊灯上的那一晚,他的生命就已经断送在这个房间里。但是为了某种理由,他的尸体绝对不能让人找到。因为那个必须带到死后世界的秘密,就隐藏在尸体上。揭开吸血鬼的秘密。我来了,雷蒙。”

爱尔维多踮起脚尖,以细长棒子用力按下彩色玻璃上的红色石头。一开始石头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在顽强抵抗,然后突然发出巨大声响——

鲜红有如鲜血的无数细针刺出,有如石榴花的模样——针的前端渗出紫红色液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数细针慢慢恢复原状。

爱尔维多再次用棒子前端用力施压。

这次则是彩色玻璃吱嘎作响。

吱——

吱嘎——

嘎嘎嘎嘎——

发出刺耳的声音。有如吊桥缓缓往上

另一头射入的刺眼金光,把阴暗的工作室染成鲜艳的颜色。所有的人都遮住眼睛抵挡那道刺眼光线。终于有人,然后又能一个发发出**,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事物,只能够傻傻看着。

那里……

无穷无尽堆积的金块,塞满从地板到遥远天花板之间的空间,眼前所见都是金色。

就在它的前方……

有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摆出不祥的姿势,有如地狱入口的巨大守门人……

那是个穿着礼服,相当高大的男子。两脚跨立,两只手臂向上摊开。高大的身躯,经过经年累月的时光,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所有的人都不发一语,只有爱尔维多以兴奋的声音说:

“我找到了,雷蒙。怎么样,是我赢了。”

说完之后,又以很高兴的模样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汝是否很不甘心?”

尸体无法回答。

只能发出剌耳的声音,略微摇了一下。

爱尔维多来到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脚边,抬头往上瞧。暗自笑了:

“雷蒙啊,令人畏惧的吸血鬼啊。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哈哈哈,很惊讶吧?雷蒙啊,我这就要把它摊在阳光下,揭穿一切。那么,各位——”

爱尔维多转身的模样。看来就像巨大的男子乖乖跟在她的背后。

“这是大约一百年前,某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人变了一个魔术。那是在魔术师之间称为黑色艺术的魔术。黑色的物体加上黑色的背景,然后用光一照,人的眼睛便看不到。利用这种方式让骷髅跳舞、人头飞在半空中的表演,就叫做黑色艺术。手法很简单,只要让穿着绘有骷髅图案黑衣的男子跳舞、让穿着黑色衣服,只露出一颗头的女子散步就行了。彦一,你们在村里的公墓听到某个怪谈——‘吸血鬼的头颅’在月色明亮的夜里。守墓人看到从时钟塔方向,一个类似吸血鬼的头颅飞到公墓。”

爱尔维多多睁开冷酷的绿色眼眸:

“那一天夜里,从黑暗深处有个穿着厚重的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踩着高跷从时钟塔方向跑了过来。因为卟啉病的原因,他的脸异常的苍白,所以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能被人依稀看见。人的视野在被树木包围的树林里不可能很开阔,所以其实守墓人看到男子的头颅的时候,已经离得很近了。男子也看到了守墓人,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下了高跷,快速跑入树林深处。等待男子逃走后,再回到时钟塔里面。。这就是‘吸血鬼头颅’的手法黑色艺术。原本这种魔术是起源自有个魔术师使用黑人助手,他的身影融入黑色背景之中变得看不到。就在那一夜,公墓里上演了同样手法的魔术……”

爱尔维多继续说下去:

“他回到时钟塔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所有杀人计划。”

爱尔维多的低声,让高大男子的尸体有如害怕什么开始摇晃。爱尔维多转头对着尸体轻轻伸出手:

“愚者啊。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愚者啊、愚者啊。如何,汝是否认输?”

“爱尔维多?”彦一小心翼翼的开口。面前这个神采飞扬满脸得意的爱尔维多将他本来就极小的气场,完全压制不见了。

“恩?”爱尔维多歪着头斜斜的用眼白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疑问。

“那个,吸血鬼,哦。雷蒙要开始杀人计划,为什么先要去公墓演这一出呢?”

“哼,我正要和你们解释呢,凡人。闭上你愚蠢的嘴,用上你那为数不多的智慧听我的推理吧。”爱尔维多不客气的嘲讽了彦一一顿。开始了她的推理。

“我将一切整理,和你们重头说起吧。就从雷蒙一家住进时钟塔开始,你看过回忆录吧?彦一。”

“恩,看过。”

“雷蒙家有几个人?”

“他有两个女儿,不过住在这里的就只有他和他的小女儿,管家和女仆吧。回忆录上只有这几个人。不过你看那里。”彦一指着房间的一角。灰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相框。高大英俊的雷蒙伯爵,和他两个美丽女儿的合照。右边看起来温柔可人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也是传说中被雷蒙伯爵吊在吊灯上吸光鲜血而死的女人。

“不错,那主演就是四人。地点就是这个时钟塔,时间。就是一百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爱尔维多神采奕奕,和她平常绝望无聊形成巨大的反差。彦一觉得,这一刻的爱尔维多,才是真正的她吧。

(神奇的爱尔维多,不可思议的爱尔维多。)

“我想,那是一个充满悲伤气息的夜晚。雷蒙伯爵安静的坐在这张黑檀桌前,静静的看着这面背后藏着巨大财宝的墙壁。神伤自己不多的生命,(卟啉病在那个时代没人知道,更没办法医治。)想到自己即将死去,女儿怎么办?天主教不会放过自己的,直到现在天主教还在追踪自己。他只能用那个办法了,一个他准备了很久很久的办法。”

“雷蒙伯爵杀了自己的管家,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仆人,慷慨赴死。”

“啊?杀了管家?他不是杀了自己的女儿吗?”彦一惊呼,艾薇儿她们也惊讶的看着爱尔维多。

“闭嘴,闭嘴,闭嘴,凡人们。”

彦一悻悻的闭上嘴,低头,两手伸直垂在身体两侧,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爱尔维多瞥了他一眼,满意的继续说道:

“就是杀了管家!不然谁能解释他去哪了?我的推理告诉我,死的第一个人就是管家,雷蒙要隐藏那个秘密。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活着。杀了管家之后,雷蒙将管家的尸体扔进了宝藏密室里,叫来了女仆。这是个可怜的女人。我想是个外地人,不是村子本地招来的女仆。因为没人认识她,如果有人认识她的话,就不可能会把她当做雷蒙伯爵的女儿。”

“啊!”艾薇儿惊叫。在爱尔维多的瞪视下又安静闭嘴。心里却惊讶不已。爱尔维多还冲着面无表情认真等待她推理的彦一满意的点了点头。

“快说!”吉尔探长无奈的催促,他有点受不了了。

(真是.一推理起来就变了个人啊,不过真不愧是爱尔维多啊!)

“你们看那张合照,雷蒙伯爵和左边的女人眼球都是黑色的,而右边的女人却是蓝色的,呵呵。这是个有趣的事情。就遗传学角度,人类的眼球特征遗传自父母,大概解释就是,眼球的颜色由父母决定。在这里又有个有趣的事情,父母中有一方眼球颜色为黑色的话,根据显性遗传,就算母亲眼球为蓝色,女儿的眼球也绝对是黑色。所以,右边这个女人,不可能是雷蒙伯爵的女儿。很明显,雷蒙伯爵只有一个女儿,而右边这个,被吸光血而死。吸血鬼伯爵传说这百年来的女主角,就是那个雷蒙伯爵家的女仆了。”爱尔维多说完,一脸得意的看着众人,看到彦一等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和茫然。更是连那绿色的眸子,都放出了迷人的光芒。显然非常的开心。

“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雷蒙伯爵杀死了自己的管家和女仆,还要在晚上扮成吸血鬼去公墓,啊?虽然爱尔维多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糊涂了。”彦一一连问出了几个问题,一脸的茫然。

爱尔维多脸上的神采慢慢消失,漂亮的绿色眸子上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彦一诧异。

“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啊,彦一。用管家的,女仆的,还有他自己的生命。”爱尔维多回头看着雷蒙高大的身躯,张开的双手像是在拥抱着什么。淡淡的说道,有一种哀伤,凝重。

“我想,雷蒙伯爵其实是基督教的主教。”这次没人认惊讶,像是感受到气氛的凝重,连艾薇儿都在静静的聆听。

“一百年前,天主教和基督教争权,基督教失败下台,被天主教追杀。雷蒙作为当时的主教,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教徒和自己的女儿,来到芬多尔。用教会的一部分财宝,在芬多尔买下了一个爵位。为了躲避天主教的追杀。”说到追杀,吉尔探长担忧的看了平静的爱尔维多一眼。

“不幸的是雷蒙不仅躲避在芬多尔被天主教发现了,而且还得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就是卟啉病,他慢慢的开始惧怕阳光,皮肤开始发白溃烂,只能靠输血维生。他只能在夜晚活动,白天连窗帘都不敢拉开。渐渐有谣言传开,说雷蒙伯爵其实是个吸血鬼。吸血鬼这个邪恶的存在让雷蒙这个主教萌发了一个想法,他想去成为这个吸血鬼。他预想自己成为吸血鬼,杀掉管家,杀掉被外人当成自己女儿的女仆,然后让女儿去散布雷蒙伯爵变成吸血鬼杀死自己女儿飞走的消息。自己再安静的在宝藏室里等待死亡来临。这样天主教的人就不会再继续追查雷蒙伯爵和她的女儿,只会去找飞走的吸血鬼雷蒙伯爵。自己的女儿就能安静的在这个美丽的芬多尔小国,过完自己快乐平静的一生。这就是一个父亲,欺骗了世人一百年的计划。”

(爱尔维多有点难过呢,说话都有点没有逻辑了。。不过这确实是个让人觉得想要愤怒,却又觉得伟大的故事。伯爵杀死了两个无辜的人,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呢。)夏彦一看着爱尔维多,心里想到。

“雷蒙。你一直都在这里吧?等待能够成为自己的代辩者、找到那个回忆录的人前来吧?我知道。你——现在所有一切都是一场梦,嗯……”

爱尔维多看着雷蒙伯爵的高大尸体说道。

“你真是个可恨、残忍、伟大的男人……可惜已经死了。”尸体的嘴角似乎微微一动。有如枯尸发出**,在告别。爱尔维多睁大眼睛仰望雷蒙:

“这么一来,我……爱尔维多·德·夏洛克身为银制十字架的责任已完了。再会了,雷蒙。”

突然吹来一阵强风,钟摆也为之摇晃,只听见“咻——”一声,一阵狂风发出巨大声响。

尸体开始摇晃,然后像是巨木倾倒住后倒下……像是被堆叠的金块砸中而颓塌。

巨大的声响,以及成为粉尘扬起的尸体……彦一慌忙护住爱尔维多,抱紧她就地蹲下。回头一看,尸体已经粉碎崩毁,方才兀自耸立的高大枯尸,有如幻影一般消失无踪。

爱尔维多喃喃说道:

“这是梦。”

吸血鬼消失了。

在彦一怀中的爱尔维多以低沉的声音叫道:

“再见了,吸血鬼伯爵——!”

雷蒙——回忆录——

那么,各位——

从现在开始是未曾写进回忆录的最后结局,也就是肉体的死亡。

我身上流着血,那是皮肤溃烂造成的。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早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身体好像越来越沉重,眼睑也往下垂,好像背着巨大的铅块。

我慢慢走入吊灯室,反手上锁。

然后拖着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往里面走。

看了眼吊灯上我那可怜的女仆,她倒挂在吊灯上,睁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

脖子上的鲜血顺着两个针管刺出的小孔,缓缓的随着两根细长的管道滴在地板上,直到再也滴不出鲜血。

我颤抖的过去拔掉了针管。对不起。

明天会有人来安葬你把,抱歉。

打开密室的彩绘玻璃门走进去。和我一起漂洋过海的宝藏正在迎接我。用颤抖的手关上门,再也动弹不得。四肢麻痹,意识也变得模糊。

我安心地叹气。

天主教的人就努力的找我吧,女儿会幸福的在这个小村子生活下去的。

在这个密室里和宝藏一起永远封印。这扇门无法从内部开启,我将会在此化为尘土。

远处有声音传来。

是拼命呼唤我的呐喊。

是艾丽。我的最爱,我的女儿。

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父亲!你在哪里——!”

悲痛的声音说道:

“我、我需要你。父亲——!”

我微微一笑。

在心中和艾丽告别。

永别了,我的宝贝。

不会再见了。

永远——

人不过是神上紧的发条。

所有的动作停止之后,剩下的只有毁坏。暴风来来去去,我们没有力量可以阻止。

我站在密室金块前面,感觉到死亡已经蔓延全身各处。

四肢失去感觉,完全无法动弹。

突然憾动胸口的诡异感觉,让我感到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憾动胸口的是类似孤独的感情。

寂寞、恐惧、以及混乱……

我将会死在这里。不到几分钟一切都会结束。然后无论经过数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一个人独自腐朽,最后化为尘土。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来自何方。

——这是多么孤独,多么严厉的处罚。

在我死亡的瞬间,想起一件事。就是我离开时钟塔时。装作若无其事放在学园里的圣玛利亚大图书馆之中的那本书。那是以回忆录的体裁写成,金色封面的大书。也是给未来的人的挑战,也是我的恶作剧。但是有某个部分我是认真的。

啊、在未来某一天找到它的人啊。因为命运的黑手与我连结在一起的灵魂双胞眙,和我一样愚蠢,未来的汝啊。

汝是男?

是女?

是大人?

是小孩?

都不要紧。啊、总有一天找到那本书的人啊。未来的汝啊。愿汝成为我——银制的十字架,揭穿我的秘密!

从这个黄金牢笼。

将我找出来。

汝成为吸血鬼的代辩者——

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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