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头耀眼的金色头发,还是那双桀傲不驯的蓝色眼睛,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他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桀傲不驯的新兵蛋子,还是那个即便被打趴下,也一再站起来挑战的小鬼。
希伯指挥着圣骑团进行一次次的防守进攻,眼睛始终盯着从大门口一路打上来的肖恩,看着他在遭受攻击时习惯性往左躲,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是他的老毛病,自己不止一次提醒他注意,但却始终没有改掉,每次在被自己利用打趴下时,总是一副懊恼的坐在地上生闷气,然后第二天生龙活虎的继续向自己挑战。
肖恩就是这么讨厌输,却不畏惧输。他用自己不纯熟的招式,他用自己不纯熟的招式,像无人管教的小混混,一次次的向自己挑衅。
然而挑衅的下场,就是被希伯单方面的调教,每每都被修理的很惨,虽然气愤他的没大没小,却更多的感觉是无奈跟惊喜。从一开始的瞬间被撂倒,到后来的能对上几招,肖恩的成长速度超过了自己的预算,这也让他对着孩子越加的期待。
希伯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那时的肖恩还是个新兵,全然没有现在犀利的身手,混在一群新手里也就外貌能引人注意,身边的地方士官告诉自己,这孩子好像是某个国家贵族的孩子,因为叛逆顶撞自己国家的君主,被自己家人丢进了这里,说让他好好反省。
只不过是花钱买通关系,进来镀金的无用小鬼罢了,那双稚嫩的双手,估计连剑都握不紧。
这是自己对他当时的评价,然而事实证明希伯看走了眼,肖恩不仅撑过了第一周的训练,而且展现了过人的天赋。他没有强大能够将人一下击退的力量,却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将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步步逼上绝境,教授的东西,无需多言,他便能自行领会,作为一个学生很出色,但作为一个士兵,却是失败的。
第一次的任务,肖恩便擅自脱队,无视长官的命令,放弃追踪了将近一个月的追杀目标,独自回到多次被强盗抢夺的村子。从20多人的强盗手中,保护了整个村子人的安全,虽然代价是在病床上度过了惩罚期。
上层最终将这件事定为失职处理,肖恩作为一名圣骑,就应当紧记宗旨,不因私人情绪影响到任务,最终功过相抵,也只是关了禁闭,并没有更深的处罚。
期间希伯曾去看望这个不服管教的小鬼,原本是想要训斥他,却被对方的一句话弄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违背自己的宗旨,守护就是我的信仰,即便不择手段,我也要保护我渴望守卫的事物。”
这就是肖恩,固执的像个年迈的老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努力的爬上那个原本不削的位子,如雄狮般守卫着属于他的宝藏。
肖恩双手持剑,挡住迎面击来的利剑,眼睛瞄上某座高塔处,不满的咂舌,猛的一用力将面前作为诱饵的圣骑击退,数道光束下一秒变如烟花般在肖恩站着的地方绽放,掀起阵阵狼烟。
空中骑着鹰狮兽于神职官周旋的琦菈儿见状,命令鹰狮兽调头,直接俯冲向暗算肖恩的那座高塔,灵巧的躲开攻击而来的法术,在塔的中央地带开了一个洞,召唤出淘气蛋丢了进去。
淘气蛋的杀伤力并不大,但碍于数量过多,一时之间在塔里面炸开了锅。它们在塔里四处乱串,无目标的四处撞击,不停的打断着神职官的鸣唱,让他们无法继续攻击,哀号声一片。
负责指挥的高阶神职官闻声赶来,看到琦菈儿捂着肚子狂笑的模样,一改刚刚的心慈手软,直接使用高段位法术,攻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兽族孩子。
鹰狮兽率先察觉到危险,拱着脑袋挤进塔里,将小主人叼了出来,展开翅膀躲开了那几道攻击。琦菈儿再度爬上鹰狮兽的背部,不怕死的对着追到破口的高阶做鬼脸,气的对方又是一阵猛烈攻击。
一道剑气划破天际,提琦菈儿抵挡住攻击而来的法术,爆炸声震耳欲聋,琦菈儿又是兽族,听力原本就比一般人要好出许多,顿时耳鸣不止,可怜兮兮的捂着耳朵,对着下方的肖恩一阵大骂。
对于小祖宗的脾气,肖恩早已习惯,淡定自若从狼烟中走出,越过呆愣在原地新兵,从下俯视着站在大厅门口的男人。
——那个对自己而言如师如父的男人,他曾经是自己奋斗的目标,是自己一生的向往,比起渺不可及圣女,希伯更像是他的神,耸立在那里,坚不可摧。
但也是这个男人,将那些追随自己的士兵,置身到死亡当中。教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将他们放弃,甚至都没多看一眼,那一封封命令自己独自撤退的密函,如最炽热的烈火,焚烧着他的灵魂。
肖恩将那些密函通通撕碎,无视当中急切、关心的话语,带领着所剩不多的士兵们继续对抗成千上万的死灵大军,直至最后一人倒下。
原本以为自己会随着那些兄弟们一起而去,然而却是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是希伯将濒临死亡的他从战场救了回来,命令医治人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自己救活。
肖恩至今都记得当睁开眼,看到他的神情。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希伯情绪出现松懈,他紧紧的抱着自己,话语里更是充满了哽咽,但他说的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听见,只是迷茫看着前方。
活下来了……从那比噩梦还要难熬,比地狱还要凄惨的战场上活下来了。但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反而觉得……更加的悲伤,更加的屈辱。
肖恩回过神来,用力推开还在语无伦次的希伯,大声质问着,质问他为什么抛弃他们,质问他既然决定将他们遗弃,那为何还要把自己从死神的手里抢夺过来。
比起死在那噩梦般的地方,现在这样的活着,更让他感到屈辱,从未拥有的屈辱。
希伯率先从激动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他冷静的看着处在崩溃边缘的肖恩,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牺牲那些士兵是万不得已,我对此也很心痛,但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们的牺牲是必要的。”
“但肖恩你不一样,你不应该死在那种地方,你还有该去做的事情,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而丧失理智。”
肖恩楞楞的放开手,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让他觉得很陌生,陌生到甚至有那么一秒,自己完全不认识。
那些战死的士兵们是他的兄弟,他们到最后都坚定的跟随自己,即便知道迎接的将是死亡,也毫不畏惧。
就是这些人,在希伯的口中变的一文不值,连同自己的信仰、自尊,都被这些人很恨的踩在脚下。肖恩就这么沉默了三天,三天后他悄然的消失在圣域里,只带走了好友的遗物,以及那身陪伴自己上过很多次战场的盔甲。
肖恩将那枚用兄弟们生命换来的勋章,放到他们牺牲的战场,亲手抹去印在胸前代表教会的图腾,背负上叛教的‘罪名’,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时隔至今,一切都物是人非,希伯依旧还是圣骑士团团长,坚守着圣域,而自己以‘叛徒’的身份攻打进来,为了带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们是同样拥有信仰的男人,却因为所守护的事物不同,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对立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只不过是双方都意将它推迟。
希伯支开其他圣骑,从腰间抽出宝剑,走下阶梯,一开始是缓慢,然后逐渐加快,最后变成俯冲,肖恩以同样的速度冲向希伯,两头自傲的狮子就这样嘶吼着,扭打到了一起。
肖恩(希伯),你是我的徒(师),即便如今站在对立的位置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变,既然语言让我们无法达到共识,那就用武力让对方信服。
我将坚守自己的信仰,直至战死,永不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