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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番外(孙佳君)

不管爱与不爱,希望下辈子不要相见。

这句话是我最后说给苏乐生的。我是一朵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我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童年,没有让人心酸的过往,所以在苏乐生心里,我永远是他平行线那一头的守望者,永远得不到他的怜惜。

他的怜惜都是用来给许蔷薇的,那个少时就孤苦无依的女生。

可是即使我明白,我仍然不愿意放手。

我从小就是公主,每一个人都那样理所当然地迁就我,对我好,为我倾尽所有。

唯有这个叫苏乐生的少年,从不会给我一个笑脸,每次在大院里碰到,我酝酿了好久的笑脸都会被他无视。

可是我从不放弃,我坚信我是阳光,总会融化他这块寒冰。可是我还来不及行动,他们全家就搬了家。

那时候很多人下海,他母亲是个女强人,自己辞掉公职开了一家公司。他家很快就成了桐城的富家,在城郊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我们虽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可是我们仍然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中考那年,我偷偷报考了他要去的那所高中。

其实我成绩并不好,在接近中考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里,我啃掉了多少本书才记下那么多生涩的知识。

原来爱情真是一副良药,什么都可以医治,包括不聪明。

那一年我如愿考上了桐城最好的高中,然后我们又在一起了。可是后来他却突然要求转学,而我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转到了新的学校。

在新学校里,他遇到了许蔷薇。我一直知道他是善良的,可是当他带许蔷薇去看医生时,我还是嫉妒了。

后来他撇下我去了许蔷薇所在的班级,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仍然觉得他是为了那个倔犟的女生才去了那个全年级最差的班级。

也是因为苏乐生,我开始关注这个叫许蔷薇的女生。虽然她很漂亮,可是家境糟糕,总是穿着旧旧的衣服。衣服虽然被浆洗得很干净,可是在桐城这座越来越富有的城市,在越来越有钱的学生里,她这样的女生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另类。

很多女生渐渐疏远她,因为她平时的不苟言笑,很多男生也接近不了她,所以欺负她成了理所当然。只有一个人不,那便是苏乐生。

苏乐生问他父亲要了一件军大衣,有一些破,有一些脏,他穿着它去学校。我以为是他父亲要求他做个质朴的学生,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她。

因为那个叫许蔷薇的女生说,他们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有着这样光鲜的背景,而她什么都不是。

可怜的苏乐生,他居然想到用这样卑微的招数来替她挡住嘲笑的声音。他本来就很瘦,穿上这样的军大衣,真的就多了几分可怜。平日在大院里,他一身白净的衣物,像被遗忘在人间的天使,那样干净清透,那样温和,遗世孤立地存活在大院里。他是每个女生爱慕的世家公子,是每个男生艳羡的温雅少年。

他却为了许蔷薇,弄成那样一副落拓的模样。可是许蔷薇并不感激他,总是冷冷地与他擦肩而过,从不肯看他一眼,也不肯为他停留一步。

我是那样心疼他,我看得到他的付出,可是他却看不见我。不知道是不是善良的人都有回报,不知从哪天开始,许蔷薇居然开始出现在他身边,而且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我以为此生我只能是个提线木偶,站在他身后,看他为了一个女生罔顾一切。可是我突然发现了转机。

韩青看许蔷薇的眼神像大灰狼看小白兔一样,于是我单独去找了韩青。那时我并不是想毁了许蔷薇,我只是想要得到苏乐生。至于许蔷薇,我没有想过要她死,我只是不甘,不甘愿她和苏乐生共赴一生。所以我才想到用那些照片令苏乐生离开她,只是我没有想到,韩青会更卑鄙,用一堆艳照毁了她。

我以为这样的许蔷薇再也不会得到苏乐生的爱,却没有想到苏乐生已经爱她爱到那样欲罢不能,居然要带她私奔。

苏乐生是那样刚烈,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让别人动她分毫。

他们私奔后,我去到一座庙宇,烧香拜佛,只求苏乐生能忘掉许蔷薇。

后来苏乐生是怎样和许蔷薇分开的,其中的细节没有人跟我说。

我只记得,那年桐城最大的娱乐城失了火,韩青废了一条腿。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后来竟悄悄平息了。而事件平息后,苏乐生也失去了微笑,他跟我说他要出国了,以后桐城的所有都和他无关。

十年之后,在我被警察带走之前,我想到一个场景。

那是十七岁的我,一个人拖着箱子奔赴到了大洋彼岸。

只有我知道,我是那样爱他,在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不惜用一只古董花瓶来引起他的注意。我是势在必得的女子,第二天,我用绝食让我父亲帮我弄了出国留学的名额。

可是大家都知道,进学校之前,要先过语言那一关。高中三年,我是那样荒废了自己的学业,在国外我过得很吃力,可是为了他,我日日夜夜不睡,背单词、跑到陌生的异国街头与人对话。

我却是那样熬了过来,整整十年,我都陪在他身边。

寸步不离,不能思乡。十年该有多长,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守着没有灵魂的苏乐生,我只想做他身边的人。可是那些年,我离他仅咫尺之遥,却有远在天涯的无可奈何。

我以为寂寞总会被驱走。

我以为苦尽总会甘来。

苏乐生向我求婚了,他说:“结婚吧。”为了这三个字,我竟然像是盼了一世,我感到那样幸福。我不管他为什么反常,也不管他为了什么和我结婚,我头脑发热,像是离开地面飞了起来的热气球。我从少年时一直深爱的人,终于向我求婚了,就算求婚的他仅是一副躯壳,我也无所谓。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场婚礼也不过是他为了救出许蔷薇的筹码,他为了她,人尽可妻,有没有爱情无所谓,只要她平安无恙就好。

这一切我都能忍,谁让我爱他。

这个世上,谁先动心谁就先丢掉了自尊。

在我和苏乐生的这场纠缠里,先动心的是我,我便注定要千疮百孔。

可是他除了不爱我,居然那样伤害我。在媒体面前,在桐城政要面前,在父母长辈面前,他居然说他不能结婚,他这辈子上天入地,都只能爱那一个人,那便是许蔷薇。

他将我像块抹布一样甩了。

我不甘,我不愿,我怒火攻心,我嫉妒难耐。早些年那些在我心里发芽的罂粟花又重新开放起来,我这次要的不只是让许蔷薇离开,我要的是许蔷薇从他的世界默默地消失。我重新找到了韩青,因为我知道因为利益他一定会帮我。至于苏乐生,他辜负了我,我便要他彻底地输,因为只有输了全部,他才会珍惜所拥有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一步棋令我满盘皆输,我不仅失去了苏乐生,也令我欠他整整一辈子。

苏乐生走了之后,我很平静地想起了那一年,我独自一个人去伦敦找他,坐城市地铁去他的学校,地铁上都是结伴的情侣跟家人。

有个年轻的父亲抱着孩子,给他讲故事,宫崎骏的《悬崖上的金鱼姬》。

我没有听完那个父亲的讲述,我不知道金鱼姬有没有变成泡沫,我只知道,我的这一生就如同那条等着王子的人鱼,最终消失在了鱼肚白的天空,就这样毁灭了。

我最后一句话,想留给苏乐生。

下辈子,你要幸福,千万不要遇到我,我也不要遇到你。

我们就此在俗世过一生,各自执手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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